《落不尽的花》汪子希

6、第 6 章

　　周五放学时间到了，卿罗自然不会那么傻地去什么老麻抄手。十分想看看李思思暴跳如雷的脸。她放学就联系了王叔来接。可是王叔非要等林枫一起回去。卿罗从碟片夹里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买的CD，里面有不少新碟。卿罗没有放音乐的兴致了，是啊，连老爸都不是她一个人的老爸了更别说什么碟片了。
　　足足等了半个钟头，林枫才慢吞吞地上车。看到卿罗在车上发呆一脸惊愕地说：“等久了……”
　　“是久等了才对。”卿罗说。她上下打量着林枫，像是洗过澡一样的满身大汗，还好没有狐臭，污染车里空气。
　　这周回家，老爸出去谈项目，不在家。往常都是卿罗一个人，现在家里多了两个人，可是并没有多热闹。林枫和阿姨都不爱说话。林阿姨辞退了李婶，也没请钟点工。她包干了所有家务。明明如此纤弱，干起家务来却毫不含糊，家里窗明几净的。林阿姨如此得贤惠，而在卿罗眼里，林阿姨分明是在宣誓着她在这个家的主权。
　　晚饭后，她都回自己房间了。阿姨和林枫在客厅待着。家里气氛异常沉闷，总觉得胸口很堵，喘不上气来。周六起床时，已日上三竿。卿罗看见玄关，林枫和林阿姨的鞋子都不在。饭桌上摆着用保鲜膜盖好的早饭，灌汤包、卤蛋还有豆浆。卿罗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并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间，路过林枫房间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去看看？不应该吧。别人的隐私怎么随便偷窥。去看还是不看？踟躇了半天。卿罗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蹑手蹑脚地进了林枫的房间。可惜除了写字台上书柜上摆满了各类书，没有特别的，就连床单都是以前客房的那床。
　　书可真是多，由于学文科的关系，各类小说、史书、甚至还有解破学、心理学、护理学基础的书。看来他明明是男生，却想学护理或者心理学，不简单。
　　书柜上有张照片吸人眼球，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搂着一个笑颜如花的小男孩，小男孩子抱着一个羽毛球拍，一脸满足。这小男孩的眉眼一看就是林枫。那么这个老爷爷是林枫的爷爷？
　　忽然大门响了，卿罗全身毛孔都缩紧了，赶紧退出房间，悄悄带上门。
　　林阿姨进了门，提着菜。“林、林阿姨。”卿罗说话都紧张得结巴了。
　　“阿姨去买菜了。醒了下来吃早饭吧。”林阿姨说着，就进了厨房。林阿姨又做了不少菜。
　　“还有最后一道红烧牛肉，马上，闺女。”林阿姨甚至跟着爸爸一起亲切地叫她“闺女”。
　　卿罗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倾长的后颈，温顺得坐在餐桌旁。
　　林阿姨带着厚厚的手套，小心翼翼地端来了用小砂锅盛着的红烧牛肉，香气扑鼻，粘稠的汤汁来回晃动，让人垂涎欲滴。
　　林阿姨把牛肉放在桌上便回到厨房，蹲着擦起了地板。可能是有汤汁滴到了地上吧。卿罗也没在意，舔着嘴唇等林阿姨。
　　红烧牛肉的热气越冒越少，还不见林阿姨过来吃饭。卿罗起身到厨房，看见林阿姨还在用擦地。
　　“林阿姨吃完饭再弄嘛。”
　　“不行，太脏了。”
　　卿罗不禁后退两步，地上根本早就锃光瓦亮了，林阿姨还在擦。林阿姨打开橱柜，拿出了一瓶消毒剂，在地上喷了又喷，又开始擦起来。映入卿罗眼帘的是原本堆着各类调味干货的橱柜，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类消毒剂，清洁剂。卿罗一怔，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冲撞着。
　　“林阿姨，停一停，我扶你去那边休息会吧。”卿罗蹲下来想扶起林阿姨。
　　“一会只要一会，马上就干净了。”林阿姨甩开卿罗的手，继续擦啊擦，全身都在颤抖。
　　卿罗拿起电话，却犹豫了，该拨给谁呢？救护车，这到底算不算疾病，救护车怕是不会来。还是打给爸爸吧，爸爸不在市里，具体去哪里了他都不知道。但是这么大事必须告诉老爸。“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听筒里还没说完，卿罗就挂了。
　　还是得通知林枫，她颤抖着拿手机翻了翻才想起没有加过林枫的电话。脑袋本来都不转的她突然想起还有阿姨的电话，她拿起来翻了翻，不禁退后了一步。电话里只有三个号码，儿子、大卿、李医生。医生……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卿罗赶紧拨了林枫的电话。
　　响了一声，那边才接通，一个酥软的声音传来：“喂，妈。”
　　“林枫！是我！阿姨的样子不太对劲，你快回来看看，她一直在擦地，怎么说都不停。”
　　“我妈睡觉那边床头柜第一格里有药，谢谢你。我马上回来。”林枫语气很平静。
　　卿罗挂了电话，看了眼还在擦地的林阿姨，赶紧冲进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抽屉里面很多药，写着不认识的英文名字，都得吃吗？根本不知道怎么吃，吃几颗啊！林枫怎会如此粗心都不交代清楚。卿罗刚拿电话准备拨通突然回想起林枫的话——“我妈睡觉那边”。她倏地拉开另外一边的床头柜，果然有药盒，各色药片整齐地分装在小隔层里。果然是自己笨。
　　卿罗三步并作两步拿药、倒水。林阿姨吃了药，手臂抱紧膝盖，半蹲半坐在地上不停地抖。卿罗抱着林阿姨，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没事，没事。很干净的，没事……”
　　“妈——”林枫居然还有时间换了鞋才跑进厨房，过来就刨开卿罗，抱着他妈。又转手用公主抱把林阿姨抱到了沙发上。
　　“送医院吧，林枫。”卿罗递了杯温水给他。
　　林阿姨依旧是蜷缩的姿态，缩在沙发里，但已经不怎么抖了，被林枫环抱着。
　　“不行！不能去！”林枫态度坚决地给她了一个冷眼。
　　“那我告诉爸爸，让他决定，你怎么能讳疾忌医呢？”卿罗拿出手机做出要打电话的样子。
　　“即使是叔叔，也不会送我妈去医院的。”
　　“哼，肯定会送的。我爸连路上一条狗受伤了都会救的，别说你妈了。”卿罗话说出来了，就后悔了，别人妈妈还生病呢，怎么说话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你……”林枫果然生气了，又叹了口气，“就是叔叔把我妈就医院救出来的！”
　　“……”卿罗嘴角抽搐着，“对不起”三个字如鲠在喉。
　　“我妈以前在医院住了很多年，每天面对的都是消毒水、针剂、捆绑、甚至电疗，身边都是脑袋混沌的人，永远没有清醒的日子！你不会明白的。”林枫低眉叙述着，“放心，吃了药就没事了。”
　　“我觉得阿姨应该多参加社交活动，肯定有利于她的康复。”
　　“叔叔都想到了，给妈妈报了陶艺、插画。开始一直都在学。家里有护工、有保姆，我才答应去学校住的。明明叔叔去出差了为何还要辞退保姆？明明保证，不会有事，我才出去的，为何要一个人？”林枫说着全身都抖了起来，“一个人”咬字很重。
　　卿罗心里酸酸的，她蹲下来摸着林枫的膝盖说：“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了。”
　　林枫微微蹙眉，看着卿罗，眼里似有水波荡漾，没有泪水流下。不久，阿姨在林枫怀里睡着了，林枫把她妈妈抱进卧室。背挺着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