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忆杂录》顾昔ZJ

12、白生歌

　　白生，乃是千年蛇精，虽比不得白蛇祖宗白娘子白素贞，也是顶顶漂亮的人，化为美男子。曾在深山中静心修炼。
　　不曾见过多少世人，乃纯真稚童一般，玉雪可爱，有晶莹剔透的千年白蛇体，莹润烨光。正好是千年化蛟之际，头顶萌生出两个肉角。
　　又是经年的沉寂，才谋得一生一世的相许。
　　可能是，白生少不更事，如画本子里说的一样好奇人间美景，便偷溜入尘世，被孝子钱千秋所感动，动真情，长相陪伴，遂与千秋郎情郎意，亲亲热热坠入情欲。
　　有可能是，钱千秋误入白生洞府，又在孤寂的山中给予白生无限欢乐，所以，芳心暗许。两人不顾世俗，在山中千年度过交颈缠绵的日子。
　　总之，那段时日，不被人言。
　　钱千秋被贬至山塞，戍守边关不得归。白生怎舍得他心心念念的情郎远直边塞，终年不得见。白生点清细碎细软，便跟从钱千秋，跋山涉水一路风尘仆仆来到边塞。
　　路途上，千难万难，都是白生帮千秋扫除，哪个不长眼的小妖小怪敢来招惹，就休怪白生不认同族之情。
　　等到了边塞，白生就日日为钱千秋打理人前屋里的事，为钱千秋操心。
　　当年的稚嫩的、懵懂的、无知的小白生，在爱人的滋润下，逐渐成长，成长成一个能撑起一片天的妖，不再愚昧无知，因为有爱啊。
　　但数年以来，白生都活的小心翼翼。千秋不知道他的妖身，每每与千秋隐隐约约谈起这种话题，钱千秋都非常坚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交往。”
　　他爱千秋啊，所以他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所以害怕，害怕千秋一旦知道，便永远驱逐他。他生下来就不曾看到过父母，独自生存在深山当中，只靠着血脉流传下来的本能，踽踽而行。
　　他来这尘世些许年，不是没遇见过更好的人，不论是女子，还是男子。但最让他留恋牵挂的是千秋那温柔的微微一笑，能暖到他的心里，还有千秋的许多，他的情义，爱国情，兄弟义，父母孝......
　　感情愈至深，白生就越忐忑不安。“白生，我愿意为你终生不娶。”这是定情日时，千秋许诺给他的。这承诺重中之重，白生知道，千秋有多孝顺钱母，然而却愿意为他不娶妻生子，不在乎传宗接代。白生是男儿身，千秋能不顾世俗和他在一起有多么不容易。
　　白生夜夜紧紧搂着千秋，生怕千秋弃他而去。千秋一如既往的温柔的，饱含深情的低声哄着他入眠。
　　但他知道，这一切终将会失去。白生忐忑的，惶恐着等着那一天。
　　临近端午，白生是小心谨慎的很，炎炎夏日奈何不了他，但雄黄酒沾上了，总能让他显出条尾巴来。
　　千防万防，仍旧是现了形。不经意间就沾染上了千秋身上的雄黄。
　　白生半身人半身蛇的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尾巴，绝望的抽噎着。没有希望了，千秋会厌恶他这个妖怪。哭得满脸都是泪水，许久千秋都不说话，想来必是厌恶极了他。白生捂着脸，从千秋面前落荒而逃，不想被千秋温柔地楼在怀中，细细的擦了眼泪。
　　白生扯着千秋的衣袖，低声地啜泣着，断断续续的道：“千秋，你不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交往吗？”
　　千秋无奈的刮了刮白生的鼻梁“我与你在一起数年，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的糊涂蛋。还有你是我的宝贝啊，我怎么舍得，心疼都还来不及，你这些年的惊慌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可是好心疼。当初的誓言不会因为你是人还是妖而改变的。”千秋搂了搂白生白白嫩嫩的小尾巴。
　　“我愿意守着你。”千秋眼里含深情。
　　此去又是经年许久，两人情好绸缪，恩爱缠绵。
　　后来，大赦天下，白生与千秋重回故地。恰逢张真人途经故乡，白生将贴身的沾染了他的气息的手帕交与千秋，让千秋向张真人求用印，附在玉瓶上。千秋不解其意，但也随了他意。
　　他们共度了几十年，千秋已白发苍苍，而白生仍是美男子。千秋觉得自己配不上白生了，常常对白生说，放弃自己。
　　这几天千秋觉得自己大限将至，白生许是察觉到了，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忽然，白生抱来个玉瓶。
　　“千秋，我自己焚烧自己，等完了，将我的尸骨装在玉瓶里，百年以后，你轮回转世，我来找你。”钱千秋就看着白生笑着化为了一具白骨。
　　千秋虽然暮年，眼花手抖，但却稳稳地将白生的尸骨装进玉瓶，以符覆上去。便抱着玉瓶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带着笑容，一同白生的笑容。
　　他们这辈子过的很幸福，下辈子也会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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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生者，蛇精也，化美男子，为钱千秋孝廉所狎。孝廉谪戍山塞，白与偕行，情好绸缪。后遇赦归。钱官司李，白以手帕托钱求张真人用印，事破受诛。乃乞钱以玉瓶装其骨，道百年后，可仍还原身。
　　——《白生歌·随园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