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无长夜》黄金猪柳蛋

2、大蜈蚣

　　一千万个腰子切，有一千万个爱腰子切的胡冰见。那么这一千万个胡冰见里，有没有一个胡冰见能拥有一个爱她的腰子切？

　　胡冰见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俩成婚的第二天，我不慎从椅子上摔下来，害你被我爹好一通罚。”

　　腰子切愣了愣，仔细审视了一遍胡冰见带着怀念的神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仍依着回忆仔细答了:“记得。那日我回家，便看见你踩在椅子上晒衣服，那椅子不牢靠，突然一晃，把你给吓坏了，慌忙往旁边抓了一把，只抓到刚晒上去的一条裤子。裤子被猛力一扯，破了条大口子，你还是摔在地上，脚也伤了，休养了近一个月才能下地走路。”

　　他半声不提胡父后来罚他跪了三个时辰的事，仿佛胡冰见不慎受伤，天经地义就该他受罚。

　　胡冰见见他仍是如此木讷老实，心中半是欢欣半是惆怅，又问道:“那你也应该记得，我那一个月都在做些什么。”

　　腰子切道:“我记得。”

　　“记得就说说。”胡冰见来了兴致，打定主意要腰子切亲口复述一遍他俩的过去。

　　腰子切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后看看她。

　　胡冰见拿脚尖踢他的膝盖:“说呀。”

　　腰子切说:“你不能下地，就要给我缝裤子。一下要我帮你穿线，一下因为扎了手让我滚去给你削梨子吃，一下又问我要在那条豁口上缝个什么玩意上去。我说这本就是练功才穿的裤子，不用太花哨，能穿就行。你不肯，挑灯熬了一个月，缝出一条大蜈蚣。我拿来穿还不到两回，你又生气，把裤子扔掉了。”

　　他说出这番往事，倒让胡冰见笑得脸颊发红，连带着耳尖也是粉色的。但笑着笑着，她鼻子忽然一酸，眼里渗出一汪水色来:“记得好清楚。……我缝得那么丑，你竟也二话不说，拿去穿上了。”

　　腰子切见她忽然落泪，有些惶然无措:“怎么哭了？”

　　胡冰见擦了那两道泪痕，又摇摇头:“只是想到和你的从前。”

　　“多少次对你失望，我想起这一幕，再冷的心都会活泛过来，因为我以为……因为我以为你爱过我。”她温吞地回忆着，逐渐声音开始颤抖，“我胡冰见是你腰子切的结发妻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成婚以后的第一个月，你就穿着我缝的丑裤子习武……我这么爱你，要怎么说服自己，这样包容着我的你，其实并不爱我？”

　　“可是每一次，每一次……我看见你望向施眉的眼神，那么缠绵。你从没那样看过我，我又该怎么说服自己，你其实很爱我？”

　　最终，胡冰见像从凳子上摔下来的那天一样，因为腰子切对她无意中的拿捏而泪流不止。

　　世上有太多的不公只能靠着泪水宣泄，这其中羞愤也有，悲哀也有，更多是如无法转圜的命运一般的无可奈何。

　　——人从生下来，便要被分个三六九等。

　　何况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