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抵达河中 ...
-
雨断断续续的，伴随着宋正则车队的行进下了一路。
期间，车轮更是几次陷入淤泥，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几日后的日暮时分抵达河中县县官府衙。
院子里已经挤满了灾民，一个个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矮胖的县官摇着笨拙的身子急急忙忙跑出来迎接。
“下官河中县官李忠和，参见太子殿下。”说着话跪倒行礼。
宋正则环视一圈，没有发现宋良则的影子，猜想他应是同前世一样已经赶去收容着更多难民的寺庙里去了，而后将目光定格在李忠和身上。
“你就是李忠和？”语气寒凉。
李忠和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道：“回太子殿下，正是下官。”
吴机感觉到身边气场忽而一变，不及阻止，就见那人突然抬起一脚狠踹在了李忠和的胸口上。
“朝廷每年拨发专项银逾二百万两，用于治理和维护沙河的各项防汛设施，这些钱都去哪了？！为何河中的堤坝一冲就倒？！为何河水不过涨了几寸，河道立刻便不堪重负，泛滥成灾？！若是灾情因此扩大，死伤损失将无可计数，瘟疫也会接踵而至，你有几个脑袋担着？！”
狗崽子的力道之大，吴机已不止一次见识过，年逾四十又脑满肠肥的李忠和，哪里能受得住，倒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
但听到宋正则怒不可遏的声音，李忠和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拖着肥胖的身体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有离得近的灾民战战兢兢上前搀扶，眼里却都或多或少地带了一丝怨气。
吴机也赶紧上前搭了一把手。在众人手忙脚乱的间隙，吴机抬头恶狠狠地瞪了那个肇事者一眼。
这臭脾气！都吃过一次亏了还不知道收敛。
你是想杀了他吧？
好啊！杀吧！
反正你现在觉得我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烂人，也不打算再听我的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别耽误老子最终登上帝位就行。
哼！
李忠和刚刚爬起来便又立刻跪倒，头抢地道：“太子殿下恕罪！下官罪该万死……”
宋正则攥着双拳，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李忠和哭嚎了一阵，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怯怯开口道：“可是，一年二百万两的治水银……哪里是下官一个小小的县官能吞得下的……下官不过是……不过是拿了一点封口费而已……”
宋正则不由心下一惊。
原来，前世一怒之下砍了这人，竟还无意中放过了更多更大的漏网之鱼？！
看来，那人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这么想着，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向下方看了过去，然后便收获了一记漂亮的眼刀。
宋正则像没看到，厚脸皮地将目光缓缓收回。
“这些事，本王以后再跟你计较。现下灾情紧急，本王特许你戴罪立功，待灾情稳定，再行赏罚！”
李忠和闻言如蒙大赦，又扑到地上“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颤声道：“多谢太子殿下！下官定竭尽所能，亡羊补牢！”
宋正则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人，骄傲地昂着头，潜台词就好似在说：看，本王做得好吧。不仅没杀他，还让他去戴罪立功，这下你肯定更对本王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吴机默默翻了个白眼，亦假作没看见。
宋正则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耽搁，当即又对李忠和道：“你现在，立刻带本王去视察河道和灾区。”
李忠和挣扎着站起身来，有些谄媚地说道：“太子殿下您连日奔波，不如先去后堂的客房里稍事歇息……”
“不用！”宋正则打断他道。
忽又想起了什么，停下离去的脚步，回头对急急忙忙准备跟上来的吴机道：“这里都是伤员和妇孺，车上有带来的草药和粮食，你就留在这里帮着把这些东西都分发下去。我要去的地方太危险了，你不必跟来。”
吴机：……
我也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好不好？
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奈何回头看了一眼，情况又似乎确实如宋正则所言，他们一走，这里便只剩下几个衙役，事情肯定多到数不过来。
他现在只是去视察河道的情况，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想出对策，自己跟着去，确实倒不如留在这里更有用一些。
于是也不再多言，默默停下脚步。
“吕佑恩，你也留在这里，襄助吴机。”
吴机愣了一下。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与宋良则略显亲密的“怀莲”不同，因为那说到底是书中吴机的表字，对于现在的吴机来说不仅不觉得亲密，甚至还更觉得有些陌生。
但是宋正则可能觉得他跟他的关系还没有很熟，所以也没有直呼“怀莲”，而是叫了这个稍显生疏的“吴机”，又跟平日里“你”呀“你”的叫法不同，多了一丝平等的，他也将他当做一个人，而非什么“除我之外，皆为凡品”的意味，倒似更接近于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寻常朋友之间的称呼。
意识到这点，竟让吴机莫名地感觉心尖一抖。
“不、不用……”他道，“我有慕金在就可以了，你带着吕佑恩一起，出了什么事也可有个照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关心他出了事有没有什么人可以在身边照应，还在为了昨天夜里的事跟他生着气的事也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手脚好像也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宋正则看着那个人突然变得奇奇怪怪的，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答应了一句“好”，然后又对其他人吩咐道：“走吧。”
却在上马之前还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因为那个惯于事事计划周密的人突然乱了方寸的样子。
有点有趣。
。
将所有带来的东西分发完毕，又帮着医官将伤员们的药都煎好，安顿好后，已是将近午夜时分。
有衙役将吴机带到一间稍微收拾了一下的杂物间里，歉意抱拳道：“公子，实在抱歉，客房都被伤员和灾民们挤满了，只能委屈您在此将就一晚……”
吴机连忙摆手道：“衙役大哥哪里的话，有地方睡就不错了。劳烦您。”
衙役抱拳道：“公子客气。”自行退出屋去。
吴机和慕金主仆二人将手里的零碎都放到桌子上，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一个在木板搭的简易床上，一个打着地铺睡下。
连日奔波劳碌，二人早已疲累不堪。慕金的脑袋刚刚挨着枕头，立刻便鼾声如雷。
吴机却因如今一系列的剧情改动，不知道会不会带来什么其他的影响而有些忧心，迟迟无法入眠。
就比如说，若按照原书剧情，他现在应该是跟宋良则一起，待在寺庙里救助那里的那些灾民，为主角树立正面形象，顺便刷那些老百姓的好感度，为主角日后成为众望所归的天选之子做铺垫。
可现在，他却是这样躺在县衙的杂物间里，担心宋良则的工作进行得是否顺利。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他迷迷瞪瞪的，刚稍稍有了些睡意时，院子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吴机立刻便醒了过来，并迅速起身。
一打开门，便看到了正举着手打算敲门的宋正则。二人俱是一愣，然后便默契地相视一笑。
冷风挟着湿濡的雨气卷进屋来，吴机轻轻打了个寒颤。
“你还没睡吗？”宋正则道。
“唔……已经睡了，又醒了。”吴机侧身将人让进门来，又将门关上。
宋正则在与他错身而过时突然停下，将他手忙脚乱中不慎滑落肩头的衣服轻轻提了上去。
蓦地，脑中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画面中的半截香肩白皙滑嫩，撩人心魄。
宋正则突然愣了一下，慌忙将手收回，指尖似乎都在微微发着烫。
“呵……这次，你倒没有装作没听见呢。”他道。
说着话走进屋去。
屋子里很暗，吴机起得匆忙也没有来得及点灯。
宋正则冷不防脚下挺尸一般的慕金，早已经醒了却不敢出声也不敢动，被绊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
“什么人？！”他怒不可遏道。回首就要踹。
慕金一个驴打滚，忙不迭爬起来又跪倒，道：“太子殿下恕罪，是小人……”
吴机点起灯，宋正则看清那人样貌，心中便开始懊悔，怎么没在不知道时一脚把你给踢死。
慕金慕金，你可真当得起这个名字。
进一次吴机的门，你要本王五两银子！
真有你的！
“慕金，你先出去。”吴机道。
慕金如今再看自家小公子，就跟看那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麻溜地撅着屁股退了出去。
“河道上的情况如何？”吴机给蜡烛罩上罩子，坐到了宋正则对面的椅子上。
看到那人端起了桌上的一壶冷茶，忙伸手拦下，又起身吩咐守在门口的慕金去厨房烧些热水过来。
宋正则看了看手里的茶壶，心道冷茶爽口好喝，可以迅速解渴，比那些烫嘴的热茶可要痛快上百倍。
想了想，却还是乖乖放下。
“目前的几处决口都已经得到控制，只要加派人手继续填筑，不日应该便可稳固。
但这雨，应该还是会再下起来的……”
吴机跟随着他的目光一齐望向房门外那片黑漆漆的夜空，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抵达河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