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断》暮色寒江

16、二庄主

　　对于昨夜囚室里发生的事情，两人自然一无所知。

　　萧暮灵清早推窗看了看，满地都是被风雨打落的残叶断枝，那些仿佛被偷走灵魂的灰衣人正在打扫着，可依然落红一片。她方知道昨夜的狂风暴雨并不是梦，心中还感慨了一声，这傀儡山庄的天气和子午林一样，说变就变……也怪不得别人将这些地方传得那般神乎。

　　她坐在妆台前，失神地梳着头发。

　　昨晚那个地方，想来定然是极为重要之地，否则不会上了锁且彻夜让人看守，说不好柳员外、莺儿、青砚……都被关押在那里呢！因为傻师兄的装病，大庄主承诺给他们几天时间，这两天必然不会再过来，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弄清楚。

　　“笃笃笃——”

　　敲门声惊回了她的思绪，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姑娘起了吗？”

　　是那个叫淡月的姑娘？萧暮灵忙起身开了门，佯装镇静地打起了招呼：“淡月姐姐好早。”她心中却想：本姑娘才起来一会儿，头发都没梳好你就来了，该不会你差人紧紧盯着本姑娘吧？一想到昨天晚上她和傻师兄偷偷摸摸溜出去过，就有种做贼被抓了个现行的感觉。

　　“方才我经过时见姑娘开了门，就给姑娘送些热水来。”淡月有意解释着。

　　经过？这么碰巧的么？当本姑娘三岁小孩好糊弄呢！分明是你派人监视着，那昨晚……想到这里，她就更慌了。

　　淡月仿佛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只道：“姑娘这里若是缺什么，尽管跟婢子说。”

　　“哦。”

　　这姑娘好冷淡，萧暮灵心知从她这里探听不到任何消息，反而言多必失，她也不敢多问一个字，马上收敛神色，回以淡淡的话音：“有劳姐姐，我这里暂时不缺什么。”

　　“那婢子先告退了！”

　　淡月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萧暮灵才长舒一口气。

　　她马上洗了把脸，梳好头，将桌上的饭盒打开，里面是一大碗清粥，还有不少精致的点心，萧暮灵细细一想，这么多东西，别说是一个人了，就是三个人也吃不下，他们分明是把假师兄的早点也一起送来了。也对，假师兄还病着，是需要她的照顾。

　　话说，他怎么还没起来。

　　大白天的，她就索性大大方方去敲了他的门：“师兄，你起了吗？”

　　“早就起来了……”

　　先闻声，再见人，门一开，萧暮灵就对上了那一双很特别的黑眼圈，她不禁哧然一笑，问道：“怎么，你昨夜没睡好？”这假师兄无精打采，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又是雷又是雨，我睡不着。”

　　他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青砚到底怎样了？”

　　萧暮灵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别急，现在青天白日也不能出去探，先吃过早饭再想办法才是，听见叶望潇的肚子在叫，她道:“好了，你还没吃早饭吧？我拿过来跟你一起吃。”她说着把食盒放到桌上，大有一副跟着本姑娘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模样。

　　叶望潇蹙了蹙眉，这怎么跟吃软饭的一样？

　　“喝吧！”萧暮灵递给他一碗粥。

　　他不仅两天，哦不，整整四天没有洗过澡，饭也几顿没好好吃过了，此刻他简直饿得要疯，眼见面前这一堆卖相还不错的东西，他完全不顾风度地吃喝着，反正木鱼丫头自己人，又傻得厉害，没什么好介意的……咦，这什么包子？以前觉得这些东西丢出去喂狗，狗都不会吃，现在肚子饿起来，倒还是蛮香的嘛，嗝，好吃……

　　你是猪吗？

　　萧暮灵扶额。刚开始见你时，你可不是这样的呀！

　　叶望潇挑了挑眉，仿佛在说，我成了猪头的时候你都见过，现在能比那时候更丢人？

　　萧暮灵一脸鄙视。

　　叶望潇无视她的表情，好不容易咽下一口包子，捶着胸口道：“他们没找你麻烦吧？”

　　他们要是来找麻烦，就没这些包子的事儿了！萧暮灵摇了摇头，喝了一小口粥，说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他们倒是没有找我的麻烦，可我总觉得，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庄主眼皮底下，就拿今早来说，我刚起床，淡月姑娘就把这些送来了，哪有这么巧……”

　　“她有没有说过不要乱跑这类话？”

　　“没有！”萧暮灵很确定地告诉他。

　　“嗯。”叶望潇点头，沉默。

　　如果大庄主真的派人监视他们，为什么发现他们昨夜溜出去，却连一句警告的话都没有，他是不在意，知道他们跑不出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这样说，他们真的不会有危险！

　　“今晚，我们继续探吧！”萧暮灵和他想到同一个点上。

　　“好！”

　　***

　　不同于昨夜，今夜的月轮格外明亮。

　　月华如同白练，照得整个院落一片清明，将他们昨夜没有看清的东西都照得更为清晰，萧暮灵心中窃喜着：莫非是好兆头呀？她向叶望潇一点头，准备出发。

　　两人齐步沿着昨天的路走去。

　　月色好，他们比昨天走得更顺利，很快就摸到了那间大铁门处。

　　没有灰衣人在，门是上了锁的，萧暮灵想了想，还是要翻墙进去看一看，他握紧了手中的冰绡，对一边的假师兄道：“你在这儿望风，我进去看一眼。”

　　叶望潇反对：“不行，你望风，要找人也是我去！”

　　萧暮灵没空跟他争辩，知道他在担心自己，便道：“望风更危险！你身上还有伤，自己当心！咱们别耽误时间，万一有人过来就糟了。”她说着，独自翻墙进去。

　　望风哪儿危险了？

　　这个傻师妹，总是为别人着想！

　　叶望潇乐滋滋地立在阴暗处，看着萧暮灵消失在墙后，他心里再度为自己欺骗她而愧疚，等这事完了，他就跟她坦白一切！想到萧暮灵可能会说的一些话，会做的一些事，他就觉得好笑，不料，他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此刻他简直想哭。

　　迎面走来一个人，正是那天灭了柳家的神秘杀手！

　　啊——

　　真是望风比较危险啊！

　　轰隆一下，泥土震爆声响彻夜空，叶望潇面前的那堵墙直接被削掉一半，要不是他躲得快了点，掉下来的就是他的脑袋瓜子，而且，动静这么大，该惊动所有人了。

　　糟糕！木鱼丫头，你千万不要过来，我想办法把他引出去！

　　叶望潇拼尽全力往外奔去。

　　浓烈的杀气紧随身后，神秘杀手如同幽灵一般索命而来。

　　他并没有武器，身上又有伤，哪可能是对手，眼见性命危殆，一道清光飞落，萧暮灵的冰绡落在他的脚边，他又感动又生气，笨丫头，你回来送死啊？他拔出面前的冰绡剑，费力与那神秘杀手周旋在一起，这时，萧暮灵已经到了他身边，他急推她道：“快走，快！”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萧暮灵很是义气地说着。

　　“呵……原来是你们啊！”神秘杀手认出他们，低沉嘶哑的喉间发出野兽般的笑声来。

　　叶望潇瞅着面色惨白的萧暮灵：“怎……怎么办？”

　　“快跑！”

　　萧暮灵也吓得直哆嗦，见着那勾魂使者般的杀手袭来，她一把拉住叶望潇提起轻功就跑。她知道这个杀手的实力，硬碰硬就是死路一条，三十六计走为上！

　　在这种格局下，两个人东绕西拐，早已经忘了刚刚是从哪儿来的。

　　携手飞奔到一所院落前，两人的心都险些跳出嗓子眼——眼前没路了！！！

　　“完了！”

　　两人步步往后退去，腿都要软了。

　　那双诡异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神秘杀手抚摸着手中冰冷的刀刃，侧着头道打量着面前两人，玩味着说道：“逃，你们要逃哪儿去？柳家的漏网之鱼！”

　　提起柳家，萧暮灵就想到那些死状极惨的无辜者，心中的恨意陡然而生，这样的丧心病狂之徒，活在这个世上不晓得多少人被他害死，就算她丢了脑袋，也要杀了他为民除害！爹爹说了，路见不平，挺身而出，是为侠；为国为民，惩奸除恶，那是大义。为大义而捐躯，虽死而不悔，方为侠者。她咬了咬牙，眼里是豁出一切的无惧：

　　“逃不了，就决一死战吧！”

　　萧暮灵的情绪感染了叶望潇，叶望潇心想着自己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怕的？他也一横心，挑衅道：“脑袋掉不过碗大个疤，来啊，谁怕谁！”

　　两人并肩而战，大有殊死一搏之势。

　　那带面具的杀手一扬长刀，直接朝着对面的两人而去——岂料，一道暗器“嗖”的一声飞来，不偏不倚将那杀手的兵刃震偏了好几寸。

　　闷声沉沉，暗器已经深深嵌入柱子里。

　　神秘杀手并没有因此收手，当他再欲动手之际，就听见声威喝：“住手——”

　　沉重的轮轴声，淡淡檀木的清香，轮椅上的大庄主被轻云匆匆推来，淡月侍立在一侧。两人再是一惊。大庄主上前来，扫视了他们一眼，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萧暮灵摇摇头，整个人都懵了。

　　神秘杀手冷冷立身一旁，满满的杀意并没有减轻分毫，即使是对着大庄主，他依旧保持着那份孤傲。而此时，大庄主刻意对他道：“这两位是我请来的‘贵客’！”

　　神秘杀手瞧了一眼萧暮灵和叶望潇，“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看到大庄主投来的目光，萧暮灵垂下眸子，不知该如何解释今天的事情，然而却听见大庄主开口道：“抱歉，吓着两位了。轻云，送他们回去！”

　　“是！”

　　一直沉默在他身后的少女得令。

　　萧暮灵抬起眸子，正对大庄主那双温润的眼，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心中很是难受，她咬了咬唇，道了一声谢：“多谢庄主出手相救。”

　　大庄主回以淡淡地微笑。

　　而这一切，在叶望潇看来，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跟随着轻云急促的脚步，两人很快就走出了那个院子，后面已经没人了，萧暮灵试探着问道：“轻云姐姐，刚刚要杀我们的那个人，他是谁？”

　　轻云突然停住脚步。

　　萧暮灵心中一紧，以为自己不该问这种问题，再观轻云的面上，竟然也带着一种恐惧，还没等她继续问下去，就听轻云低到极点的声音传来：“他是二庄主。”

　　“二庄主！”

　　萧暮灵脸色煞白。

　　叶望潇也大惊失色。

　　难怪，他能够率领那么多杀手灭人满门；难怪，他见到大庄主时还能那么傲气；难怪，他能够随意穿梭在这傀儡山庄里……儒雅随和的大庄主，嗜血如狂的二庄主，也许还有更多未知的人或物——究竟这个神秘的傀儡山庄里，还藏着些什么秘密？

　　轻云提醒道：“只要你们别去招惹他，大庄主自会保你们周全。”

　　萧暮灵和叶望潇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