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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01(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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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清最近也特别忙,拉扯拉扯地凑几个计算机系的同事,帮别人写写代码,或是做一些系统。国内做这块的人稀少,除了专业从事这块工作的,基本也只有一些大学老师有这个能力,有因为需求量大,所以他们报酬不算少。
徐玉清专业其实是理论物理,成天和公式打交道,不过她年轻时在学校闲着没事,自己啃那些个厚厚的各类计算机语言书,也当真被她自学成才。如今虽然是物院讲师,偶尔还能去计院代个课。
她在母校从本科到留校,十多年来,物理方面除了毕业论文就发表了三篇论文,计算机方向零零总总算起来倒是快接近十篇,不是第一作者的话还有十来篇,同事一个个都开玩笑地建议她不要在物院待了,直接去计院,保准五年之内就能评上副教授。
这时她都一笑而过,一个是因为兴趣所在,一个是为了生活水平,她总不能为了更高的职称和地位放弃她一直喜欢的方向。
不得不说,她的眼光很是毒辣,要不是最近几年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她都想再去读个金融方向的硕士。
这天周末,徐玉清回家路上,看到一些商家吆喝着卖饺子汤圆,突然想起来今儿冬至,今年冬至是……她想了想,十二月二十二。她心下一惊,忙得都快不记得日子了。坐在公交上,徐玉清自言自语道:“明天就是儿子生日了,今年也真是忙糊涂了,都忘记准备礼物了。”
公交车正好到站,徐玉清在座位上望向前方,正好看到一家乐器店在接道拐角,店外竖着一块吉他状的牌子,上面“琴行”两个字极为醒目。她心下一动,连忙跟着等在车门口的人下了车。
乐器店是一家不算大的店,但并不简陋,装修很精致。墙壁上一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吉他、小提琴,一面挂了几把琵琶,甚至还悬挂着长笛箜篌,剩下的就是摆放的古筝钢琴。
整个店略微拥挤,人一走进去,都不知道在哪里落脚。
徐玉清在店门口足足等了一两分钟,弄出了点动静,屋里才传来咚咚脚步声。一个发型十分非主流——虽然那时并没有非主流这种称呼——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胡子拉扎的,足踏拖鞋,手拿扫把,探出了个头来。
年轻人见到有客人来,连忙把扫把一丢,跑了出来。
徐玉清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心里暗道:“搞音乐的人都是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么?家里那臭小子也是,一听音乐整个人都废寝忘食了。到底该不该给他买乐器啊。”
“您打算买什么的?我这边乐器很齐全,基本上东西方都有。”年轻人乐呵呵地介绍道。
徐玉清犹豫了下,她对这块并不是很懂。年轻时被当年也是大家闺秀的母亲带着学了一两年的钢琴,半途而废了。
于是她说道:“是打算给我儿子买的,他很喜欢听歌,特别是最近。喜欢听那什么,叫……”
徐玉清回忆了半晌,道:“周、周……”
“周杰伦?”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天天一听歌就像磕了药一样。”徐玉清半是抱怨地说道。
年轻人道:“我也挺喜欢他的歌的,风格多变,歌调也很好听呀。和前几年港台那些轻柔歌调几乎是两个风格,说真的,我觉得他会开创一个新的音乐时代,这些歌说不定几十年后都有人听。”
“我是不太懂这些了,你肯定比我懂,所以我该给我儿子买件什么乐器比较好。像是钢琴这样的大件就算了,稍微小点。”徐玉清保持淡定地将年轻人的狂热打断,一本正经地问道。
年轻人道:“他多大呀?”
徐玉清道:“今年刚初一。”
年轻人扫了眼满目乐器,走到墙前,取下一把吉他,随意拨了几把,道:“吉他如何?学起来也蛮快的,很适合边弹边唱。其余的可能没这么快上手,而且他这个年纪可能也不太喜欢。”
于是徐玉清女士十分满意地买了一把纯木吉他回去,顺手带了一本适合初学者的吉他乐谱。乐器店老板要了个手机号,说是打算自己写周杰伦乐曲的吉他伴奏,要是弄好了打电话给徐玉清,态度相当热情。
当天正好是周六,徐玉清不需要那么晚才能忙完,早早就回了家。从乐器店到家有接近一千米距离,她干脆懒得再花一块钱搭公交,踩着高跟鞋,背着吉他,揣着乐谱书,直接蹬蹬蹬就回家了。
走回家,楚昭和张邵临正吃完晚饭。
听到声音,楚昭抬头见他妈气喘吁吁的,道:“妈,回来了?我去给你盛饭,一碗够不?”
“够了够了,你妈在减肥,吃不了太多。”徐玉清道,“儿子,看看妈给你带啥了。”
说着,她把稍微藏在背后的吉他“腾”地一下拿出来,想要营造一种凭空出现的氛围。但奈何吉他太大,特别是徐玉清身材又算得上是小巧玲珑,楚昭早就看到了在徐玉清背后黑背包,凭借外形也能猜出是什么。
楚昭内心激动,但面上不显,只是淡定地应了声,道:“吉他?”
徐玉清见惯了儿子这幅模样,也不觉得扫兴,兴致勃勃地道:“对啊,路过一家乐器店,看到这把吉他不错,就给你带了过来。咋样,还中意不?”
楚昭被他妈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背,差点一个趔趄把手上刚从背包里拿出的吉他摔了。
楚昭:“……挺好的。谢谢妈。”
徐玉清道:“好好练哈,到时候练好了弹给我听。”
楚昭:“好的……”
徐玉清女王般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去学习吧,我吃饭,走得累死了。”
楚昭:“……妈你慢慢吃。叔叔说碗留给他洗就行了。我先回房了。”楚昭给徐女王盛好饭,就把吉他和琴谱给带进房,关上房门,捧着刚得到的礼物,自个儿练去了。
张邵临还在客厅里,犹豫了下,对徐玉清小小声问道:“阿姨,明天是哥生日?”
徐玉清只听清了第一句,挑着眉笑道:“‘阿姨’?邵临,怎么不叫声‘妈’听听?都快一个月了,都没听到你开口说几句话呢。”
张邵临本来就性子内向,能够问出这句话已经是他的极限,耳朵通红,这下徐玉清一打趣,连忙摆手,喉咙却像被哽住似的,一时半会吐不出一个字。
徐玉清意识到在自己这不值一提的直接在张邵临那可能太过于亲密直白,立刻摆正态度,正经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阿姨没有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哥生日是明天吗?”张邵临缓了缓,终于还是问道。
徐玉清抬头细看这个孩子的时候,才发现他有一双很是漂亮的眼,扑闪扑闪的,像是藏满了星星。她一时新鲜,没忍住摸了摸张邵临的小脑袋,道:“是啊,他阳历生日就是明天,不过农历嘛,是冬月十五,我基本不给他过的。”
早年楚昭父母还未离婚的时候,楚昭农历生日都是回到爷爷奶奶家一起度过,现下离了婚,孩子跟着妈了,徐玉清自然不怎么想给楚昭过这个农历生日。
“哦哦。”张邵临低着脑袋点了点头,从脖子红到耳朵,得到答案之后连忙跑回自己房去了。
“谢谢阿姨。”他还有句很小的道谢声,徐玉清没听清,端着饭碗扒饭。
她嘀咕道:“这孩子胆儿也太小了,张毅国怎么带孩子的。”她也是放羊,放出的羊也没这么么温顺内向啊。
绵羊,啊不,大灰狼楚昭对于自己这个生日礼物很是满意,回房立刻拨弦弹奏,对着指导书练习起来。
练到十点多,对面楼上的大妈终于忍不住了,推窗而立,扯着嗓子抖着手骂道:“你你你……我这三集电视剧都播完了,你个小兔崽子还在噪音轰炸呢?!一大晚上的,我就没好好听清电视剧里人在说啥!”
楚昭:“……”他默默地关上窗,稍微缓解点飘到外边的噪音污染。
没得到任何反应的大妈:“……”嘿,混小子懂不懂礼貌?
楚昭也没再练吉他,小心翼翼地收好。反应过来还没同那大妈道声歉,再推窗时,大妈早已怒气冲冲地关窗离去了。
“……”
算了,明天再去道个歉吧。
就是隔壁包子铺老板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