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问归途》何葭烟

41、边关风雨（七）

　　秦思月得知来的人是庄王殿下后，就趁着活干完的间歇去给青绯传递消息。青绯听后久久没有言语，秦思月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就问她：“怎么了？这个人很不好对付吗？”
　　青绯笑了笑，摇摇头，道：“不，这个人比谁都好对付。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他全身而退，而我又能见他一面。”
　　秦思月极为不解，怎么听起来这个庄王倒像是自己人，便道：“他是……”
　　青绯知道她要问什么，便点点头，道：“没错，他同我们是一个阵营的，完全可以相信他。”
　　秦思月知道此人没有恶意，立时松了口气。可又觉得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便道：“那我可就先走了，你小心行事。”
　　秦思月走后，青绯自顾自地笑了出来，有些窃喜。但不久，又有了担忧。这实在是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境地。
　　青绯打开装着自己的衣服的柜子，从里面挑选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套。那还是她多年前穿过的，上辈子自绝于世时她就穿着这一套衣服。
　　她喜欢红色，这套衣服也是红色的。不过红色有深浅，彼此交杂着，似祥云，似牡丹，似彩蝶，皆栩栩如生。特别是衣角缀有流苏，动起来便像是红色的一片在清风中飞舞。
　　她换上这套衣服后又坐在镜前，拿出了那人辗转赠予她的一对耳环。这对耳环是四年前来到她手中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上写着“明章定会救你”。旁人或许不知道明章是谁，可是她知道，明章就是庄王。“明章”并非庄王的名，也不是他的字，而是那年她读书时为他取的别名。她原以为他压根不知，却不想他竟是知道的。
　　青绯戴上了这对耳环，细细端详着自己的脸。原本还想妆点一二，可那是明章，那是庄王，哪里需要这些呢？
　　于是，她站起身来，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背影。然后，她就凑到帷帐前，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人看守着她以后，她就走出了营帐。
　　路上遇到几个士兵，他们还对她道：“宇姑娘，干啥去呀？今儿个庄王来了，可别去犯忌讳。”
　　她对他们笑了笑，道：“我就是随意走走，绝对不惹事。”
　　他们也不是怕青绯乱走，他们怕的是青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到时候不好收场。既然她自己不在意，那他们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青绯悄悄走到主帅营帐附近，想要看看庄王的营帐是否在这里，可是绕了一圈也没发现哪一个是庄王的。直等到庄王把主帅吓了一通走出来后，她才知道是哪个。她等在附近，趁着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偷偷钻进了营帐里。
　　她进去没多久，庄王就回来了。庄王进来时明明是笑得很得意的，他以为这帐里的是主帅的贿赂证据，还打算借机惩治他一番。可一看见是她，立刻退到了帐外，把身后的人都留在了外面，这才重新走进来。
　　再次走进来的庄王可没了方才的得意，反而透着一股子拘束，与那个喊着“明章定会救你”的人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但是，青绯知道他只是不好意思了。于是，她凑到庄王面前，笑道：“明章，明章，你想我吗？”
　　庄王费劲地吞了口口水，脸上红了一片，眼睛都不敢看向青绯，木讷地说道：“想。”
　　青绯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伸出右手环上他的脖子，逼问道：“既然想我了，为何不看我一眼？”
　　庄王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青绯，可不过那么几眼，他就含泪抱住了她，满含歉意道：“你受苦了，我没办法，现在才来。”
　　青绯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能来已经是为难你了。”
　　“你不怪我没带邹冉来？”庄王竟是不知道邹冉与皇帝之间的交易的。
　　青绯哪里料到邹冉如今还是清清白白的，一点污点都没有，可此时她没有想那么多，只以为庄王是在后悔没带邹冉来由她报仇。
　　“提他作甚？让我好好看看你。”看着看着，她又伸手抚着那张脸，抚过颈项时，心口一阵痛。上辈子所看到的他被绞杀的那一幕又浮现于眼前，她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报答这份深情了。
　　“你当真不嫌弃我？”青绯突然觉得自己是一身脏污地站在一块明镜面前，被照出了所有的污秽和难堪。
　　“你是青绯啊，你就是青绯。”庄王的眼神变得温柔而坚定。他没有想到，时隔多年的再见能换来她的深情相待，这脉脉眼波真是让他又惊又喜。而且，她耳上坠着的不正是他那年送与她的吗？即使，她只是把自己当成回京的踏板，又能如何呢？能被她如此看重一次，也不枉此生了。
　　青绯再次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多么害怕，我怕你嫌弃我。明章，我给你，我什么都给你，你要吗？”
　　庄王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就连耳朵也红了个彻底。他可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这辈子，活到如今，就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青绯，我这次一定要带你走！”
　　青绯抬起头来，捂住了他的嘴，轻声道：“我会跟他们说，是我引诱了你，与你无关。明章，别为我冒险，我不希望我的回京是以你的身处险境为代价的。或许，你会觉得现在的我简直不可思议，但是我想告诉你，那是因为你值得。我不是想要利用你，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一生安平。”
　　庄王没想到，青绯竟然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还要留在这里。他立时恢复了理智，道：“青绯，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没来之前，我还能假装没看到你的苦。可我来了，我看到你了，我怎么还能忍得住，怎么还能放你一人在此受苦。跟我走吧，我会想好对策的。”
　　“听我的，不然我就死给你看！”说完这句狠话，青绯吻上了庄王的唇。
　　上辈子的她可真傻，那疯狂跳动的心不就是抑制不住的情吗？怎么还想着要逃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