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子泣》鱼辞夏

7、第七章

　　从山上回侍郎府的途中，叶箬竹见萧璃神色凝重，便问：“方才师父单独对你讲了什么？为何如此闷闷不乐？”
　　“箬竹。”萧璃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却依旧神情呆滞，“何谓情爱？当真能引蛾扑火般让人欲罢不能？”
　　“能。”叶箬竹认真的点了点头。“师父从来不谈情感，为何此番特地与你论情。”
　　萧璃摇摇头：“听师父语意，似是警示。”
　　“情起欢忧皆从，扑不扑火全在爱之深切，其中悲欢也只有相爱之人才能真正体会。”叶箬竹长叹一气。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古人之语虽早已诠释，但其中韵味也真经历一番才恍然，原是我之过，不该引此惹你想起兄长了。”
　　“无妨，相思成性了。”叶箬竹苦笑道，“也不差这一刻。”
　　此时正处长安郊区，萧璃拉起叶箬竹的手往马车外走，“走，山色烂漫，且抛去过往杂念，细赏当下。”叶箬竹跟着萧璃下了马车，此处离城些许距离，倒是不比城中萧条。
　　春日融融，艳阳高照。郊外山野田埂，田间野花生机盎然，不远处坐落一村庄，庄前桃花林，层层嫣红，风一撩拨，便此起彼伏。些许幼童或是午间贪玩，学堂出逃，三三两两摆弄竹鸢，牵绳放飞。
　　萧璃盘坐在田边一小块草地上，细视小儿放鸢，甩甩衣袖道：“这身孺装甚是碍事，若能换身轻便衣物，我定与之一起戏耍。”
　　“小姐还似以前般顽劣，”叶箬竹笑道，“整日整日地叫公子，我都厌乏了，现下无人，终于可以恢复女儿身了。”
　　“你我难得逃离世间片刻，不如在这山野之间放松一回，晚些回去。”萧璃应声躺下，将一片绿叶顶在鼻头，细嗅清新。阳光照着她脸上，春日暖意似是让她比冬日恢复了些血气。
　　“若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叶箬竹躺在萧璃右侧，望着碧空云游。“不知你兄长他现身在何处？是否也能赏得这明媚艳阳。”
　　“怪只怪我身体羸弱，习不得武，若我似你这般轻巧灵便，混入军中寻得兄长，比在官场尔虞我诈中试探更为方便。”
　　“小姐快别说了，你若是我亲妹妹，我可舍不得你在军中，成日被一群大男人围着。”叶箬竹打趣道。
　　萧璃撇撇嘴，“你要是这般，我碰到兄长让他立马娶你，省得整日打趣我。”
　　“你倒平日庄重装多了，我难得打趣你，让你恢复本性，你却还怪我。”叶箬竹委屈道。
　　此时，一边的官道上响起叠叠马蹄声，一支庞大的军队缓缓而来，为首的一位，鬓角细生银丝，胡子中夹杂着花白，人到暮年却依旧身强体壮，眼神间透着勇猛。身后跟着一长一少，长者坐黑骑，墨髭短须，眼色与为首老将军相比少几分杀气，倒多些文人的温和。少者身姿如松，挺立巍直，剑眉紧缩，眉下一双墨眸凛冽，暗墨盔甲为他添上沉稳。
　　“小姐，快看”叶箬竹坐起身，指着树丛相掩的大道，“远处有大汉的军队出征，正向我们这边走来。”
　　“哦，算算日子，李广将军也该出征了。”萧璃依旧闭眼安详躺着。
　　“糟了糟了，小姐快起来，你瞧那车夫解了马车绳索，正欲逃跑。”
　　“嗯？”萧璃睁眼，立马跳起。“快快拦住他。”
　　“喂，别跑！你去哪！”叶箬竹侧撑地面，灵活翻了一个身，稳稳落地，轻蹬跃起，奋起追去。那马听着渐进的行军马蹄声，原本始有些许焦躁不安，一解索绳，昂首嘶鸣，两足腾空。又听闻叶箬竹那一吼声，车夫慌了神，抓起车中包裹拔腿就跑。
　　等叶箬竹赶到，那车夫早已钻入树丛不知所踪，剩下的只有嘶嘶不安的马鸣，来回的横冲直撞。叶箬竹几番躲开马匹冲撞，欲拉住牵绳，但怒马怪力，牵绳无法控制。此时萧璃提着硕大衣襟，气喘吁吁拨开树枝钻出树丛。“公子当心！”叶箬竹大喊。
　　树枝的背后，一匹庞然大物似一块巨石向萧璃压来，“啊”出于本能，她欲用双手阻挡。电光火石之间，萧璃感到鹰爪般一物抓着自己向侧面去，后重重撞到一列坑洼铁块上，她睁开眼，眼前一个黑色人影抓着怒马缰绳，侧身一跃骑上马背，怒马长嘶，来回狂奔，欲甩背上之人，那人紧握缰绳，边安抚马匹，边保持稳定。渐渐，那马重重粗喘转为轻嘶，后安定下来。
　　“公子没事吧？”那人身披铁胄黑甲，伸出那只布满铁鳞片的手，萧璃覆手，对上那双似海深沉的双眸，身上隐隐后痛，借力爬起，向那位少年将军起身作揖：“多谢将军相救。”
　　少年将军摆摆手，“无妨，牲畜伤人本该出手相救，我看这马受了些刺激。”
　　“定是那车夫动了手脚，盗取我们财物，还险些伤了我家公子，要不是这位将军出手相救，公子这身骨定经受不住这牲畜撞击。”叶箬竹怒气冲冲赶来。
　　“罢了马车是坐不成了，我等牵着它走回去罢。”萧璃揉揉肩，转身笑着对叶箬竹道。
　　“公子你还笑得出来，若这马再发狂，我可拉不住。”叶箬竹撇撇嘴。
　　“原来二位不会驭马，不过二位可放心，这马已经被驯服，不会再生事端。”那少将军看着二人甚是有趣。
　　“那就再次谢过少将军了”
　　一旁驻足的军队中传来老将军李广询问声：“显儿，如何？”
　　“回祖父，人已救下，烈马狂躁，险些伤人，现已被我安抚稳定。”少将军，抱拳回禀。
　　“既然如此，且别耽误时日，返回军中，继续前行。”
　　“是。”
　　萧璃望着即将远去的军队，细想一番，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那句：“李广将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功于尸骨，万望小心。”
　　李广冷哼一声，回道：“无稽之谈。”便举剑示意前行，唯有那少将军回首长看了萧璃一眼。
　　“长安，长安，人无私欲，世间长治久安，真若这帝都之名，天下太平。”萧璃转过身念念道，牵着马悠悠前行。
　　少将军细细琢磨那几句，忍不住赶到队前，道：“祖父为何不将他拦下，细细问之。”
　　“你何时也信这些乡野匹夫的胡言乱语了？”
　　“孩儿只觉他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况且他言语之间不似常人。”
　　“李显！你若再多言，扰乱军心，军法处置。”李广怒斥道。
　　“是。”李显紧闭双唇，不再敢言，脑中一直想着那位陌生公子所说的话，他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这些？又怎知祖父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