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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七章 雪域灵笛 之其二十 ...


  •   按理说这天寒地冻的,也只有冬眠的动物可以睡得坦然,可是玖玖这三天两头里睡得竟是比在界外还要睡得久,而且更沉,好像再发生一次雪崩她都能在雪下面照样睡死过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劈头盖脸就是江毅沉的一顿怒骂,她没什么好委屈的,偷懒在先的她,而且她也知道江毅沉不是真的跟她生气,是他心里积压的情绪已经快到了零界点,再不释放一下,
      没人知道会出什么事情,让他痛痛快快地骂一顿,也挺好的。

      傍晚,玖玖依旧窝在花公子的身边。为了防止自己再次睡过去,她唤出孜然铲雪,自己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花公子说着话,两人倒不是一直在说,也有沉默很久的时候,但这种沉默不会压抑,是那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他在想事情的时候会全神贯注,对此,玖玖还是看得出来的,所以当他有一段时间不说话了,她不会贸然打断他的思路,他在这边动脑力,她就在另一边动体力,更卖力地铲雪,等到他眸子清晰了,便再回过头去同他说话。

      这感觉仿佛回到了从前,他就坐在她后面,不管说什么,都有人回应。时隔至今,想来那些时日,哪怕是嘲讽的,挖苦的,其实,都还挺有意思的。

      “做我的小师弟有什么不好?”

      “……”

      “真的没点余地?”

      “……”

      “花云……”

      后面的声音卡着了,因为她发现他正想什么想得出神,不,是看什么看得出神,玖玖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最后落在了那作为刨坑人士秉持着吃苦耐劳的精神干到现在没抱怨一句的,白若卿身上。

      她刚想问有什么,却发现这姑娘先一步察觉到这里的视线,看见花公子那一双深沉的眸色时却没有先前骂玖玖事登徒子的气势,只是稍作掩饰地回避了过去。

      这时,一抹人影走了过来,将她隔绝在两人的视线之外,那人正是祁恒。
      祁恒显得比白若卿淡定得很多也成熟得很多,只是这人平时太没存在感了,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把人给忽略掉了。

      “你看着他们做什么?”玖玖奇怪地问道

      花公子依旧是高深莫测,“那晚,你说她被噩梦吓醒,那睡前时,可否有过怪异?”

      这话问下去,玖玖马上反应了过来,“那晚”便是旅店出现死尸的那个晚上,她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下,没有发现符合他问题的答案,便道:“没什么特别的吧,我睡得挺早,祁恒什么时候出去地都不知道。”

      “哦?”他问得更明确了些:“那你睡着前,她和祁恒,在做什么?聊天?”

      玖玖记得似乎是听见耳边有琐碎的交流声,但再细想下去,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不是想不起来,是她压根没在意过,因为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时候,她在偷窥他床啊!

      谁偷窥,还分心啊!

      “我不记得了,好像是的吧。”玖玖有些心虚地道。

      “有没有聊到胭脂?”

      “不,应该没有,否则我不会醒来的时候奇怪为什么祁恒不在。”

      “白若卿刚醒来的时候,找过祁恒吗?”

      “没有,她拽着我去了茅房,一路上没提过他。”

      她不明白为何花公子要再问那天夜里的事情,更不明白为何他这么在意白若卿那会儿的反应,只见他灌了墨似的眼底流光一顿,展颜道:“那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就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当一个人害怕到失去理智的时候,下意识会渴望最依赖之人的庇护,你觉得那种情况下,就算白若卿真的叫祁恒帮她带胭脂,这么小一件事,她会想的起来那时候祁恒不在?找你?”
      玖玖愣了半响,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

      “何况买胭脂这件事,是假的。”

      “哈????”

      “你看白若卿的面,再回忆下何时见她上过妆?”

      感情这人,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盯着一个有夫之妇的脸看?

      算了,这人不分场合都可以失礼,计较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玖玖的心思回归到他所言之事上,又细细回想了一番初见白若卿那夜,那样的场合,白小姐却几乎是素颜出席,玖玖当时还为她这浑然天成的美貌惊艳了,全然记不得这人何时上过妆。

      “啊,她不喜欢上妆?”

      花公子摇了摇头:“非不喜,是不会。”

      玖玖惊愕三连:“哈????为什么?你又知道了?”

      花公子淡定地开口:“先前在岚氏,仆从不喜,夫人不管,她身边只跟带着一个小丫鬟,那丫鬟衣着粗俗,不是会打扮的人,白小姐心高气傲,拆台不会拆自己,那样的场合不喜也该上妆,除非她不会。”

      玖玖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女子出席宴会就得盛妆,被花公子一个:你不一样,不要和别人比较的眼神给怼回,也就没有插嘴这个问题。她面色沉重抬眼,用他即将说出口的话问道:“你是怀疑,白若卿撒谎?”

      这次得到了他认同的点头。

      “她在撒谎,或者隐瞒。”花公子的眼神淡漠间犀利起来,“至于想掩盖的内容吗……”

      她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八九不离十,不会是什么好的揣测,正坐好了洗耳恭听的架势,却见他悠然一笑,玖玖心道:草,又来了。

      在解释这件事情上,花公子总是有着用不完的耐心,抽丝剥茧地告诉她,结论往往都是要她自己得出,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你来猜猜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着急比翼双飞,却着急前来还恩,是为何?”

      玖玖苦巴巴着脸,迫切地希望知道谜底,只好配合地说:“他们一时间也没想好去哪吧,毕竟这事……若是给仙门知晓,多半不会有好下场,同我们一起出城,至少不用担心被抓。白若卿是白氏之女,罚不至死,祁恒就……她是为他考虑。”

      另一方面,玖玖是真的觉得白若卿有愧疚之心,光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就能发现了,岚春生一有
      什么风吹草动,她就紧张得跟什么一样,装不来的。

      花公子对她这番话没表态,换了个问题:“两小无猜情比志坚,一线情缘终道不破,是为何?”

      玖玖说:“白若卿的身份太高调,大小姐呢,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换做是我,我不会自取其辱。”

      花公子道:“那为何,又忽然答应了?”

      玖玖蹙了蹙眉头:“这有什么奇怪的,她若有此心,他也有此意,为何不答应?”

      花公子笑着看她,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玖玖也发现了,她这话,说得自相矛盾。

      两厢情愿绝非一夕之间,既然还未找好隐居的地,可见两人都是一时间决定的,先前从未有此想法,才会私奔得如此仓皇。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犹豫了十几年,一夜间,没有任何准备却忽然答应了呢?

      “白若卿她……”

      等等,不对。

      主语,她是不是弄错了?

      白若卿是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本身就不存在她答不答应的问题,只要她想,有什
      么是不可以的?婚不都能逃?还逃得坦坦荡荡,还回来呢。

      所以,花公子问得应当是:“他”,为何忽然答应?

      这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的,比如白若卿婚事将至,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名为理性的稻草因为这一冲击而终于折断,看起来合情合理。

      可若要细究,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地方。

      先不提祁恒是如何一夜间从幻生境白氏飞奔至锦华岚氏,光是白若卿的消息能顺利地传达到祁恒手里,本就是一件危险系数相当高的事情。闺阁小姐待嫁之夜私信给青梅竹马,这给人知道不传出个什么才有鬼。

      白若卿的确胆大,而祁恒的运气也确实很好。

      但有些事情,却不是运气能解释得通的。

      比如说,那个岚氏大婚的晚上,除了白若卿,没有人注意到他是怎么来的。

      玖玖本以为是那晚的大动干戈,导致所有人都没这个心思去觉察别的什么动静了,其实不然,尤其是那种时候,她的警惕性应该才是最高的,一边要分给交战的两位,一边还要留意是否惊扰到什么人过来,可那个时候,长廊分明是没有任何人路过的。

      一个人真的能够消匿了所有的踪迹,令人毫无察觉地靠近吗?

      她糊涂了。

      思绪仿佛缠绕的线,花公子只是帮她找到了初始的线头,却不教她如何解开一个又一个死结,放任她撕扯截断。神奇的却是,哪怕被折腾得乱七八糟七零八落的,他还能给她捡回来再接连起来,同她不紧不慢地说一句“继续”。

      令人抓狂。

      “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依旧不语,眸子朝着前方眺了眺,玖玖的目光被他带了过去,先入视野的,是祁恒的背影,微微曲着,比他实际面貌沧桑了许多的背影。

      这个微妙的角度,静静的观察,那曾被她一度忽略的的违和感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她微微瞪大了双眼,:“对了!听白若卿提过,祁恒的腰是早年烙下的病根,按理说时间已久没法再治了,可,可那个晚上,白若卿撞到祁恒时,他的腰,分明……是直的。”

      玖玖沉重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花公子道:“从你发现我不在的时候。”

      “?!”

      见玖玖一幅大惊失色后羞愧难当的表情,花公子低声笑道:“以后要看,正大光明地看。”调笑完后,他开始正经道:“我在出事地附近留守过很长一段时间,并未看见他。”
      那段时间,包括玖玖睡了之后。

      旅店的构造是一条长廊走到头,那里只有一个出口,若要出门,必先经过前面的房间。

      “你是说,他也许根本没有出去过?”玖玖问

      “不,出去过,他回来时鞋上有雪,新的。”他停顿了一下,伸出了手,指尖停留了一瓣冰晶,很神奇的没有融化:“如果你以前要一个人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会选择怎么去?”
      玖玖脱口而出:“自然是符咒传送,啊!”

      灵符传送,千里一瞬,即刻生效,若是高等的灵符,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使用者敢闯,那便没有到达不了的地方。

      可这前提,是得有符,而这符,又是……骨家所创,自绝境逢生后,有一尊者称骨氏符咒皆为邪魔外道,具体是哪门子邪门却未说清楚过,只是它仍被仙门没收禁用,是事实。

      “你怀疑他用灵符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真是如此,那地方,十有八九就是……

      分不清过了多久,那月还是一整个摆在天上,像个不合格的装饰品一样动都懒得动一下,每一轮夜色都是如此,就如同它的白昼,那颗放大了无数倍的球形灯照在天上,顶多散布点可有可无的光亮,却没有一点点生命的温色,白如雪域。

      放眼望去一片平地中,除了那高高在上的雪衣白服,只有他坐下的这间小小雪屋屹立在荒漠尽头,没有邻里,只此一间。

      雪女生而为守护雪域苍灵需不断修行,妖灵之身对她们来说大多无异于一草一木,更不会有谁会想到在这幻想为幕的世界建一座真正的屋子。

      “当真是,闲得很啊。”

      那是他第一眼见到这位只从她口中听见过一次的大长老时,想到的话。因为过于冒犯,说不出口,却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句,就是:“拐了吾的小雪女,汝,混账得很!”

      不是一家人不住一雪域吗。

      怎么感觉他家的小雪女,就是被这么给教坏的呢?

      所以往后,也就没了客气,像这样坐在人家屋顶上看星星赏月亮倒是别有一番风趣,尽管这屋顶不高,这景色乏味,却是她看了多少亿个日夜的光景,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没有变化,未尝不好。

      风易斜斜的目光落到就在他手边往下一点就能摸到头的女子身上,终是没这个胆造次,往常总是要他滔滔不绝说上半天,这位雪女大人才会冷不伶仃会那么一句,这会儿,却是她先开的口,语气还是生冷无比:“第十一关,还好,最后一关,很险,汝……要陪她。”

      到底是寒窗……不,寒雪看了多少载光阴,从灵成形的孩子,怎么舍得。

      风易压低了声线,郑重地道:“当然,她若不过,我陪她不出,大不了再死一次,这次能陪她,比上一次,好太多了……”

      梵火烧身之痛,怎比霜雪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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