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久不离》草茧

2、第一章 兰城夜姬 苍玖玖

　　当今这天下，人分三六九等，头等的那些，若要打个比方，只能说比千百只鸟雀中唯一的金丝雀还要珍贵稀少，因为，这些人都是生来注定的。
　　他们的体质不用于常人，可以凝聚这世间万物之灵为己用，通俗点，就是他们有着当容器的资格，可以承载超出一般凡人的力量，那便是灵力。如何判定一个人凡夫俗子与否？这个好说，仙门子弟出身时或多或少都有点灵力附身，看样貌看气韵反正总归能看出点什么与众不同。
　　这与身俱来的灵力，不管多少，只要你有那么一点，那你就是前程似锦风光无限好，如果没有，那你也不能怨天尤人，只怪你上辈子没积福积德，这辈子好好做人。
　　而位列仙门之首的，自古以来，有四门——
　　幻生境之白氏，锦华都之岚氏，墟生涯之江氏，古兰城之苍氏……
　　“听说了吗，岚家家主，死了”
　　“哎哟，这算什么新鲜事，都过气好久了”
　　“是啊，这不都是白道长上任前的事了吗”
　　“对了，江家现在也移主了，你们知道吗？”
　　“什么？那现在家主家主是谁啊？江家的大公子？”
　　“唉，不是不是，是前任私生的野小子，叫江……啧，江毅什么来着……”
　　“江毅沉”
　　“哎！对！就是这个名字！”
　　“等等，谁说的话？”
　　正聊八卦聊得起劲的一团人中突然插了这么个陌生的声音进来，皆是纷纷一惊，抬头寻去那声音的源头，只见，三丈高的屋檐上，蹲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正往下瞧着。
　　被注意到后，她也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一个轻盈地后空翻，脚跟落在了一伙人围着坐的石桌上，好不客气地抄起桌上茶壶，隔空对嘴，一饮而尽，完事抹了抹嘴边，盈盈一笑道
　　“你们说得这都不算事，我知道更多的内幕，想不想听？”
　　一伙人本来谈话谈的正起劲，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给打断也就算了，竟然当着面，喝光了他们的茶水，正是气上加气的关头，可，忽然听她这样一说，饶是刚刚的兴致又起来了不少，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知道江家家主怎么被踢下台的吗？”
　　女子撂了撂袖子，摆出一副说书人的架势。
　　“怎么？”
　　她的口气格外玄乎，引得大家都猫着腰凑了过去，怕听漏了一个字眼回头夸夸其谈时比别人少了那么一点资本。
　　“当然是……这样！”
　　刚才口中说着“野小子”的那人，胸口猝不及防地就多了个脚印，人直直地被踹飞到墙角才从空中掉下，只听见“砰”地一声，到底是断得哪根骨头，连他自己都是云里雾里。
　　周围人见状，回神正准备出手，石桌上却早已没了人影。
　　众人以为是哪里的小丫头片子存心捣蛋，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找人找了几条街，都不见人影。
　　直到时间过去了好久，才有一人想起，那姑娘方才的气势和踹人的力道，又岂会是邻家女子？加上，那曼妙的身姿，随性的口气，毫无逻辑可言的出没，都像极了一个人。
　　“兰城夜姬，苍玖玖”
　　“这……怎么可能，好歹也是古兰城人气榜的第一，怎么会这么幸运被我们撞见？”
　　“就是，这天底下习武的女子又不止她一人，况且，夜吟歌笑的大美人，苍玖玖，怎会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对于这点，众人皆是点头赞同，却也没人再去敢抓这么一个乳嗅未干的臭丫头……
　　要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等到人差不多都散光了，屋檐上的两个身影才一齐纵身跃下，踏在这无人的落日街道，抬眼对望，一个是含情脉脉，一个是莫名其妙。
　　“游手好闲，多管闲事”
　　寥寥一瞥而过，站在少女身边的这位男子身长八尺有余，足足高了她一个半头左右，阔绰的肩披着一袭黑衣，站姿微微后倾，透着雍容典雅的不俗之气，墨发遮掩的腰间，隐约可见一把藏色龙纹的剑柄，一看气韵，定是绝世好剑。
　　“怎是闲事，我怕你一剑下去，还不闹得满城风雨？”
　　“那群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就会背地里嚼舌根！”
　　她似乎将刚才没有成功整顿完那帮人的怨气都怪在了出手阻拦她逞一时之快的这个人身上。
　　沉默了半响，在女子的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淡然的黑眸静静瞥了一眼那张娇小稚嫩的脸蛋，淡淡道“那又如何？”
　　在那双波澜不惊的黑色眸光中，玖玖微微一愣。
　　那又如何呢？
　　也对，散都散了，又能如何……
　　似赌气，女子将他当作了透明，直直地绕过他，朝前走去，料到身后的脚步尾随而来，气还未消，佯装冷淡道“你走”
　　尾随者不以为然道“去哪？”
　　从幻生境到古兰城，徒步行走，半年之久，她是回故乡，他称是无处归。
　　念在同门一场，她搞不清他什么情况下还是默许了他留在自己的故乡，这一留就是两年……开口赶他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两年里，他在何处歇脚她不晓得，但只要是她上街晃悠，定能好巧不巧地撞见他，如影随形一点都不夸张。她出门办事，他要参一脚；她下馆子，他要蹭一口；就连倒盆洗脸水都能撞见他刷牙……
　　她当他是真闲得慌，每次都是避之不及，奈何这些年他越发变本加厉，起初的心存仁慈，叫她躲得苦不堪言。浪荡世俗之风流公子，说的太好听了点，分明就是个无赖！
　　耐心荡然无存“随你便！”
　　在玖玖没好气的声音的后，那双染了笑意的眸注视着那个走得不快不慢的纤瘦背影，有些苦恼道“我屋子塌了”
　　“……”
　　良久的沉默，身后的脚步声仍旧尾随而至到家门口，她既说随便，他也确实随便。
　　一声长久的叹息后，百无聊赖地回眸“花云黎，你够了”
　　话虽至此，都跟到家门口了，而且夕阳已落了大半，不出半个时辰，大概就要天黑了。她无可奈何地又有点于心不忍，万一他说的要是真的，那她岂不有些绝情？
　　要不是看在天快黑的份上，要不是念在昔日同窗一场，要不是……
　　见玖玖动摇，那双漆黑的眸似乎比平日里看起来更加无辜，更加楚楚可怜，像是一只丧家犬，就差哀嚎几声。
　　她有十足的把握，如果她真叫他这么做，他也肯。
　　她咬牙切齿“就一晚”
　　他欣然接受“好”
　　不知为何，玖玖总是觉得在自己妥协之后，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眸里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笑意，掩饰的极好，极深，任她如何遐想，也仅仅是遐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