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相思》青云白鹿

4、恍然如梦

　　天气晴朗，蓝天白云的，一眼望去十分惬意。
　　楼岚站在窗前，胸中意气风发，清风徐来，院落里纷纷扬扬地下起了杏花雨，一时间美不胜收，灵感乍现，悬腕直书到：
　　沾衣不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许是年纪尚幼，字迹虽是飘逸清秀，却也少了些力道。
　　她皱起了眉，这不是她的诗，可是为何会突现脑海？再想起前几日里，小阿敏邀着她陪她玩。实在是无新鲜花样了，便吩咐下边的人倒腾出一东西，美其名曰：翘翘板。那一上一下的玩意儿，一下子便赢得了府里孩子们的欢迎，嘻嘻闹闹了一下午，都待到爹娘叫唤了，尚依依不舍的离去。那东西不是她自创的，而是她，玩过的？是的，玩过的。又是在哪玩的？
　　“大小姐，夫人唤您。”云筝软软糯糯的嗓音突现，楼岚自感一身鸡皮疙瘩，内心别扭了一瞬，出声应了，说是即刻便去。
　　不做多想，楼岚用砚台将宣纸压住，连窗户都未关就急忙跑了去。
　　云筝是个男娃子，五岁了，是霞蔚的弟弟。长得可爱端方，性情温柔，平日里少语，跟在阿爹那处传个话什么的，常见的。说不出为何，见到男子总有些怪异，似是本该女子如此，如今却反了，犹如本是母鸡下蛋眨眼间变成了公鸡。
　　楼岚自觉越想越离谱，好笑的拍拍脸，心下疑惑半月前自己到底何故受伤，一直如今的胡思乱想没个歇息。
　　她的云栖揽在将军府的东北角，有两进院子，厢房□□间，独立的莲池花园，七八十棵杏树，都已有十年树龄，是阿娘送予自己的礼物，可都是自己的宝贝！平日里结个果啊，高兴的话，便三框五框的摘取分给小玩伴们，若是不高兴啊，府里的人谁也别想吃着。
　　自己可是当朝右将军的大女儿，谁也不敢拿她咋滴。平日里也算是称王称霸，闹得府中没一日安宁，气得阿娘总拿棍棒招呼她。想着这些，楼岚心中感觉以往有些幼稚荒唐，自己怎会做出这般事情，那种头受伤时奇异之感又现。
　　“小姐。”阿娘房前的玉阮微笑着行了礼。
　　她停住步子，刚要敲门，就听到“啊哟”的一声，有人撞自己背上了。转过身，看到云筝吹弹可破的小脸委屈的皱在一起，两眼水汪汪的，一只手还捂着额头，嘴往下撇，作势要哭。
　　她暗道“不好！”立即敲了门，还未等里边应答，猛的推门而入。小阿敏说的没错，男娃子动不动就哭鼻子，似洪水猛兽，太可怕。
　　“阿娘，您叫我作甚？”楼岚关门转身，看到不远处的娘亲正襟危坐，神色肃穆，看到自己后，脸上又阴沉几分。她心里打了个蹦儿，要出事儿。
　　楼戈看着才十岁便不省心的大女儿，只有摇头叹息。好端端的，干嘛出去遛弯儿！出去就出去了,为何还要骑毛驴！骑就骑了，又是为啥不带上个护卫，撞了人！
　　想到此，楼戈咬着牙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砚台上的云山狼毫笔震得弹到了地上，桌上一片狼藉。
　　楼岚吓得抖了抖，疑惑更甚，咬着唇偷瞄自己的母亲，很少见她这样火冒三丈的，究竟发生了啥？
　　“阿娘。”
　　楼戈那如狼似虎的双眼一瞪，楼岚一怂，扑通跪在了地上，怯怯地又叫了声，“阿娘。”
　　“你说你，骑驴撞谁不好，你偏要撞陆子春那老狐狸的儿子！你要气死你老母啊！”楼戈腾得站起，颤抖着手指着跪在地上一脸无辜的大女儿。
　　骑驴？骑驴！天哪，还撞了人，撞了个小儿子！
　　这是我干的么，啥时候干的！
　　“呵呵，阿，阿娘，这有误会，不是阿岚干的！”说着，见她娘一脸要掐死自己的样子，迅速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指天发誓，“我楼岚以我娘楼戈右将军之名发誓绝对没骑驴也绝对没撞人！”
　　说完，见她娘神色仍然严肃，就像唱大戏般，扑倒在地上，干嚎起来，“娘啊——，你要相信我，真不是我干的！啊，冤啊——比窦娥还冤啊——不好，六月要飞雪了，天将大旱啊——”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大力提了起来，抬起头，看到自己娘亲一脸阴黑，眼睛眯得十分可怕！
　　“谁是窦娥？”楼戈觉得自己就要被气死了，谁家十岁孩童如此无赖厚颜，伶牙俐齿，狡辩多怪！竟自个儿编出个什么窦娥冤！
　　“娘，不，你不能这样，不要啊——唉哟，我的老腰啊！娘——”
　　楼岚扶着腰，眼含热泪，看着自家娘亲把门毫不留情地摔上。
　　被玉阮轻轻扶起，脸不好意思的红了，当着面被自家娘给扔了出来，丢脸丢尽了！
　　道了声谢，扶着腰，硬撑着一瘸一拐的向小阿敏的去处。
　　“谁是窦娥？”
　　鬼知道是谁。但我为何脱口而出，六月飞雪，自己似乎在哪了解过。
　　脑上一阵眩晕，大抵是被扔伤了哪吧。
　　就要到用午膳时分，路上的丫鬟小厮多了起来，每每见到一身狼狈的楼岚纷纷侧目，眼中多有了然的笑意。
　　“看，看什么看！”楼岚气急败坏的吼了两句，自言自语道，“小阿敏啊，你住的地儿咋就那么热闹。”
　　思绪一转，也不往承阳院去了，转身踉跄着朝此时人最少的后花园去，想必此时静鲤亭正阴凉蔽日，满池碧波，人少无争。
　　果真，通往后花园的人渐渐稀少，楼岚也松了口气。明明自己没撞人嘛，干嘛要屈打成招！哼，不服气！想着，气从心来，一拳打在了身旁的桂树上。
　　“啊哟！我的娘——痛死老娘了！”楼岚甩着手一脸的痛苦。思及自己被冤枉，身伤心也伤，顿时热泪莹眶，只想投入爹爹的怀抱。
　　“啊——！”
　　尖尖细细的男孩声音乍现，吓得楼兰一个措手不及，倒退一步，失足落入水中。掉池那瞬间，她见着了一个衣着精致，柔弱得像纸片儿的男孩子。他的表情由惊恐到惊慌，有趣极了！
　　慌，慌什么！在水里游戈着的楼岚恶趣味地想着，早知如此，还尖叫吓人！我就不出来，吓死你。
　　楼岚往更深处游去，追着小鲤鱼就伸手去抓，惊得鱼儿们一阵慌乱，四处逃窜，见此，她高兴得张嘴要笑，结果，一口浑水灌了进来。
　　楼岚拼命往水面游，“噗啊！咳咳——！我的腰！”她一摸脸上的水珠，扶着腰，眼前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差点把自己吓得腿抽筋，“靠！我跟你有仇啊！”
　　陆朝青眼波荡漾，哭得一发不可收拾！自己本是第一次到右将军府，还与娘亲走散了，眼看来到一个人影也无的园子，心中本就着急，这人还大叫，惊到了自己，自己才不顾礼数的尖叫出声，她自己掉入水中，以为要被自己害得淹死了，自己又不认路，又急又怕，心下委屈极了。
　　楼岚忍着痛，叹着气往那人的反方向游去，这一闹，到让自己内心的郁闷疏解了些，且不怪他了罢。
　　殊不想，池塘边太滑了，自己的腰又受伤了使不上力，试了几次也爬不上去，倒把自己的痛又加深了几分。
　　脾气一上来，扭头冲对岸哭哭啼啼没个停息的麻烦吼道：“你，对，就是你，快过来帮我！”看那人呆呆傻傻的样子，楼岚一阵无力。
　　眯着眼，忍着怒火，看那人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到了跟前。他穿的是缙云雪履，三百两才有两双啊，有钱人啊。
　　感叹一句后，楼岚一手攀着石头，一手伸向男孩，脚在水里探着该怎样使力，半天不见人伸手过来，急躁的抬头望去，那人小脸红红的，见到自己扬起脸，红晕更甚。
　　明明是自己生气吧，他怎么气得脸比我还红，难道是城明的阳光太灼人了？小腿处一阵酸痛，楼岚来不及做深究，语气不善地说到：“快伸手拉我上去！”
　　陆朝青怯怯地后退一步，细若蚊蝇的嗫嚅些什么，眼神怯懦得不敢看楼岚。
　　“呃——！大哥，你说话能大声点不！”楼岚咬牙切齿的说到。
　　“男女授受不亲！”
　　“扑通！”
　　这次，楼岚真的掉入水中了，腿真的在抽筋，怪不得刚才感觉怪微妙的。腿肚子的刺痛源源不断的传来，撕扯着神经，腰部的痛楚也更清晰了。
　　天要亡我，楼岚哀叹一句，望着水面斑驳破碎的阳光，脑子里一阵恍惚，朦胧间看到一张素净的脸，神色淡然无痕，眼里黑如死水，朝着自己翻倒下来，害怕的下意识用手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