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飞的爱》宣兰

2、第 2 章

　　再见丁丁，还是在这间西点屋，她有些心不在焉，我也是。店内流淌着忧伤的音乐，听着让人沮丧。丁丁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的手抖了一下，把它关了。
　　“为什么不接？“我笑笑，有点勉强，“是翅膀打来的吧？“
　　丁丁有些不安地看着我，我也奇怪自己的平静，“我和你打赌，赌注就是这两杯咖啡。“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这西点屋的咖啡很好喝，价钱不高也不低。我宁愿是自己输，我接过手机。
　　“对不起，我嬴了。“我淡淡地说，眼泪，不争气地跑下来，一滴，两滴。
　　丁丁见了我的泪，有些无措，她手忙脚乱地找来纸巾，她说：“妹妹，你不要怪翅膀。一直以来他是喜欢你，仅仅是喜欢一个妹妹的喜欢你。“
　　妹妹？她也叫我妹妹，我到现在才意识到，一直以来，她也叫我妹妹。

　　翅膀来找我，我不理他，他的信，我退还给他。但翅膀是固执的，他不肯从我身边退场，他不愿走，他说：“妹妹，我只有你一个妹妹，我爱你。“
　　妹妹？
　　我每天都打电话给丁丁，我不愿让她看出或听出我的不开心。我知道不能怪丁丁，也不能怪翅膀，我知道一切只是一个错误，只是，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能让人原谅的。
　　我一直想不明白，翅膀这二十七年一直都在等着，可是他等的人竟然不是我。我一直不相信承诺，可是承诺偏偏是如此重要。他等的人，会是丁丁吗？

　　开学了，我第一次逃课。我要去找他。平生第一次坐飞机，没有想象中的不适，飞机很平稳，我仿佛可以见到翅膀等我的样子。现在我是真的在飞了，却飞得很沉很重，也很累。
　　我下定决心，让他等我。他会捧着一堆东西，站在风中等我，一直等到成为化石？我也希望，他手中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束玫瑰，深红的。可是，我还是没有出现。
　　我觉得该是离开翅膀的时候了，我突然很想找一个好看的男孩谈一段新的恋爱，是不是会带来新的生活呢？

　　我和一个姓苏的男生交往，外语系。我知道他一直喜欢我，我很努力地和他爱着，我不想再飞了。我要的也许只是一场通俗的恋爱。
　　翅膀还是会写信给我，他好像有点委屈，他问我为什么都不回信给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忙？
　　我告诉他，我是很忙，忙着和一个男孩子谈恋爱，忙得忘了回信，忙得甚至忘了翅膀。

　　他在信里说：“妹妹，不要胡闹。你懂什么是爱？“

　　我冷笑，一点一点地撕了他的信，他自以为是而已。
　　我接受苏一切的邀请。在一条无人的街上，我伏在他背上，苏说：“妹妹，现在让我带着你飞吧。“他背着我在街上疯跑，耳边响着风声，我感觉不到飞的感觉，心一直停在地上。我趴在他背上哭了，我知道我再也飞不起来了。
　　苏说很喜欢看我一个人发呆的样子，望着天空，很透明，很忧伤，像是在想念一个人。他不知道，我是在想念一个人。

　　冬天的深夜，苏为我燃起了烟花。黑丝绒的夜幕绽放开绚丽的花儿，只一瞬便就谢了。烟花是寂寞的，不能飞的我也是。忘了谁说，年轻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坚持，什么事都会过去的，只是早一些或晚一些。看烟花那一晚，我希望这句话是真的。

　　冬天最后的日子了，黄昏总是来得很早，夜总是很长。
　　醒来还是黄昏，丁丁正趴在我床边，呆呆看着我，像是看了半天了。她的气色很差，她的眼睛通红，她的头发从没这么乱过。
　　“妹妹，我怀孕了。“
　　我突然有些难受，毫无理由的，就是难受。不知是为了翅膀，为了丁丁，还是为了我。丁丁说她和翅膀只相爱了三天，三天之后一切都不对了。翅膀一直都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可能和丁丁有点像，但不是丁丁。丁丁说她不能要这个孩子，她现在只能对我说。

　　她被推进手术室那一刻突然抓紧我的手，我知道她的意思，她不想让翅膀知道。
　　坐在医院空空，白白的走廊里，我感觉到也有一把刀正在切割着我的花样年华，一刀一刀地，不痛却很冷。一旦到了春天，我就要二十一了，我觉得老了。

　　春天真的到了。吹来的风已无冬日的刺痛。我在春天和苏分手了，我不愿用自己惩罚自己的爱情，同时还要捎上一个无辜的人。我要学着不那么任性。
　　丁丁很快就出院了，在春天里，她又一天天地美丽起来。她仿佛忘了翅膀。
　　但我却不能，虽然我不再给翅膀写信，把他送给我的东西堆在黑暗的角落里。可他却坚持写信给我，坚持用信为我营造一个快乐的世界，他的信总会把我带到那段想飞却飞不起来的岁月。

　　可是，人不该总活在过去。人不能老是回避正在变幻的现实，我不能，翅膀也不能。在一个夜晚，我铺开信纸，第一次慢慢地用真实的自己写信给翅膀。在信里我看到自己已经蜕变成一个美丽的女人了。

　　翅膀很快就回信了：“你还是妹妹吗？你是在什么时候长大的？“
　　我在什么时候长大的？不知不觉吧，不知不觉的，长大的感觉就来了，我就长大了。因为我长大了，才懂得只有脚踏实地地踩在地上，才是真正的幸福，懂得人不该有想飞这样痴妄的念头，懂得不能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虽然我还是会不时回望，虽然在回望时，我仍清楚地看到了我那流过泪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