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同行》那时深秋

8、第八章

　　乔已然将省下来的生活费和学生补助都交了夜校的学费。每周星期一三五的晚上，上完大学课堂的课，乔已然就背着书包做公交车赶过去补习夜校的课程。
　　政治课本上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在乔已然眼里这句话应该这样读“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和乔已然一起来上课的大有人在，有的是已经工作再回炉充电的公司职员，有的是自由职业者，还有的是兴趣爱好者。来这上学的人花的都是自己的血汗钱，听的也是自己想听的事，晚上上课虽然辛苦，但大家积极性极高，老师的授课时不时被学生的提问打断，大家也会针对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案展开激烈讨论，这与白天大学课堂上老师在前面讲，学生在下面睡的画面形成巨大反差。
　　自从上了夜校的课，乔已然像找到组织般快乐。老师是位胖姑娘，看上去比乔已然大不了几岁，但听说服装制版经验相当丰富，专业学识也不浅。老师姓陈，叫陈静，人如其名，生的白白胖胖、文文静静。
　　陈静的讲义夹子很厚，像一本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每回上课之前她都在认真看书温课，边看边总结，再将整理好的材料补充进夹子里，这夹子里的知识全是她的心血之作。
　　这天讲立裁，小陈老师推过来人台，撤掉上面的罩布，大家惊奇的发现人台被缝上了一圈厚厚腰围。
　　小陈老师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忘了，前天我用它做衣服来着。”
　　“静一静，同学们！”小陈老师忙打圆场“不要以为服装设计师个个都是魔鬼身材，恰恰矮和胖的制版师才是对标准人台的有益补充，所以每当我讲到特殊体形的制版技巧时就会像今天一样缝上一圈腰围。”
　　小陈老师叉着腰，又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做的还不错嘛，尺寸掌握的蛮好的！”
　　小陈老师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学生“乔已然，给大家分析分析人体的结构特点。”
　　乔已然站起身来，从容的如数家珍的说道“人体由体表、骨骼和肌肉构成。其中，人体体表可划分为头部、躯干、上肢、下肢四个部分，躯干有颈、胸、肩、腰、臀五个局部构成，颈部的重要作用是决定服装领窝线，肩部没有明确的界限但它会决定造型的形态风格，胸部的分界以肋线为基准是服装结构处理的重点和难点，臀部为腰线以下下肢以上的部分与服装的舒适性有直接关系，在人体体表中腹股沟、臀沟和□□区域也是非常重要的处理部分。对于上肢和下肢要着重了解它的运动形态特征，比如上肢中上臂和下臂是可以伸屈的，下臂还可以180度的转动。人体大概由200多块骨头组成，脊柱是躯干中最重要的骨骼群，在颈椎中，第七颈椎骨是服装结构设计中重要的一点，也是测量背长和颈围的基准点。人的肋骨共有12对24根，从第2根到第6或者7根式□□的位置。肘关节只能前屈且手臂自然下垂时是有弯曲度的，髋骨在外侧与大腿骨连接成为股关节。人体有600多块肌肉，分为颈部、躯干部、上肢、下肢四大部分肌肉…”
　　大家目瞪口呆，小陈老师也是第一次听学生这样精确细致的分析人体，她清了清嗓子说道“乔已然分析得很透彻、很具体、很直观。下面我们讲立裁，请大家认识一下坯布。”
　　乔已然的同桌叫刘华，是个高个子瘦瘦女孩，自由职业者，标准的平面模特身材。因为住的地方离学校太远，每回人到教室课都已经上了小半截。每次乔已然都把笔记借给她抄，不明白的地方还会给她讲解。
　　刘华凑过来小声问“这些，你从那知道的？”
　　乔已然神秘的说“我画过人体！”
　　刘华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你有透视眼啊！”
　　乔已然摇摇头，望望漆黑的窗外，对刘话说“达芬奇为了绘画，解刨过三十具尸体，研究了骨骼、肌肉和器官，他为了找到一样东西。”
　　刘华的眼睛放大了瞳孔“什么东西？”
　　“灵魂，人的灵魂。”乔已然煞有介事的说道“他没找到，所以他会通过绘画把它表现出来，看他的真迹都会有种神秘诡异的感觉，尤其是色彩反射出来的光泽。”
　　刘华脸色发白“别吓我！”
　　乔已然嘻嘻笑起来。
　　乔已然的天分和能力迅速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认可，她的空间立体感极好，脑子像台3D打印机，打出的版线条优美流畅，小陈老师稍作调整裁剪下来比试就十分的合体。同学们都愿意和她讨论学习。
　　一个学习周期下来，小陈老师为了训练大家在立裁中关于插片及褶皱的运用方法和感觉，布置了一项作业——每人设计制作一件晚礼服。
　　晚上的教室里静静的，像是每个人都在认真的思考着自己的作品，只听见唰唰的裁布声、折布声和低沉的讨论声。
　　刘华紧锁着眉头，将人台推过来，问乔已然“有个结构上的问题，我怎么也找不出原因来，你看看？”
　　接着指着下摆又解释道“这个裙片的裁片两边很对称，但左右下摆的波纹为什么不一样呢，一边多一边少，一边大来一边小，真是气死我了。”
　　“我看看！”乔已然睁大眼睛凑近衣片的接缝处仔细观察，又抬起手抻了抻面料，思考片刻“好像知道了。”
　　“为什么？”刘华瞪大眼睛“奥妙在哪？”
　　乔已然问道“研究一件衣服，首先要注意什么？”
　　刘华不假思索的说道“接缝啊！”
　　“嗯，正确。”乔已然接着说“这件裙子用的是斜裁和插片的方式来消除胸腰之间的浮余量，很不错的选择。但却忽略了面料的张力和垂性。我问你，斜裁时经纱和纬纱方向的面料上垂性相同吗？”
　　刘华连忙摇头“经向垂性不如纬向，纬向上会产生更多褶皱，莫非…..？”
　　乔已然点点头“解决的方法倒不难，将经向侧缝的切口再挖深一些就可以调节两侧波纹不均的现象了。”
　　乔已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台上裙子的臀部，笑着说“插片的切口有90°吧，裙边的切口也不过45°，后面臀部坠下这么多的波纹真是够诱人的啊！”脑子里不时闪现出模特穿上它的香艳画面。
　　刘华凑近乔已然，在耳朵边神秘的问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做衣服的。”乔已然不解的回答。
　　“错。”刘华连忙摇头“我们是心灵的捕手。”
　　看着没有反应的乔已然，刘华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难道不是吗？做童装要抓住妈妈的心，做女装要抓住女人的心，如果你要是做了男装呢就要抓住男人的心。谁能否认买衣服的人和衣服之间不是一见钟情的感觉呢！即使当场没买，过后也是念念不忘的。”
　　刘华闭着眼睛接着说道“就像是去谈场恋爱的感觉，初恋般的味道。”
　　“哈哈！”刘华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都被自己的这套理论折服了。
　　刘华的话搅的乔已然的脸一阵阵的发红，但她心里不得不肯定这话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帮刘华改完样衣，再回到学校已经快十点了。
　　快放寒假了，已经有部分学生回了家，学校附近显得异常冷清。乔已然一个人走在校外空旷的马路上，今天的路灯像睡不醒似地显得格外昏黄，忽然身后一阵凉风，一个黑影夺过她手里的书包就往前跑钻进了黑暗里。乔已然边追边喊“抓小偷！抓小偷！”
　　正好被刚走出校门的陆明赶上。
　　陆明二话没说，拔腿便追，路太黑了，陆明一不留神踩在石头上，滑倒了。
　　陆明心事太急，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裤子破了个洞，鲜血直流。
　　乔已然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她搀扶起陆明，陆明愧疚的说“可惜，让他跑了！”
　　“没事。”乔已然安慰道“先去处理伤口吧！在流血啊！包里没什么贵重物品，都是些笔记，再补吧！”
　　乔已然扶着陆明一瘸一拐的向校医院走去。处理完伤口，她又搀着一瘸一拐的陆明将他送回寝室。
　　回寝室的路上，陆明心事涌动，他突然抓起乔已然的手，激动的说道“已然，我……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乔已然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拒绝“对不起，师哥，我们不合适。”
　　陆明穷追不舍的问道“师妹，你不用现在急着回答我！你要认真考虑一下，给我个机会好吧！”
　　乔已然灵机一动，马上改口说道“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怎么没见过？”陆明很吃惊。
　　“是我高中同学，不在我们学校，你当然没见过。”乔已然尴尬的笑着，目光闪烁不定。
　　“哦，原来这样。”陆明眼睑低垂，又忽然抬起“师妹，不对啊！你拒绝人怎么能编造个男朋友出来呢，我不信。好好，就算你讲的是真的，就没再考虑过我吗？”
　　乔已然仓皇中呛了口气，咳嗽着说道“我的心就这么大点地方，只容得下一个人，还真没考虑过别人。”
　　陆明紧紧攥了下拳头，咽了口唾沫，沉默不语。
　　第二天上午，乔已然在寝室里为笔记的事犯愁，怎么补呢，那上面有自己好多的心得体会，那么多的内容记不起来了怎么补。
　　突然，班主任打电话过来，叫乔已然去趟学校保安部。
　　“你叫乔已然？”保安大爷问道。
　　“是的。”乔已然点点头。
　　他拿着乔已然的身份证，目光透过老花镜对着乔已然看了又看，确定眼前这位小姑娘就是当事人之后，严肃的说“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以后不要太晚出校门，不安全，保管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要记住这个教训。”
　　乔已然老实的点点头。
　　“当今世道，还是好人多，昨晚上有位见义勇为的青年帮你把书包追了回来，人家送到我这，看看东西少没？”
　　乔已然看到自己的书包欣喜若狂，按捺住喜悦的心情，她赶紧接过书包翻了翻，谢天谢地笔记都还在，这就已经知足了。
　　“大爷，那位年轻人，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非常可惜，让你失望了，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大爷摇摇头，端起茶缸子喝了口茶水。
　　“大爷”乔已然带着抱怨的口气说道“你怎么能不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呢！”
　　大爷瞪着眼睛，赶紧说道“你这姑娘，还教训起我来！我还没让你写份检讨呢，有你一个人外出还这么晚归校的吗！”
　　乔已然的脸上退去刚才的兴奋劲，有些低落的说道“大爷您别生气，我只是很想当面谢谢人家。做了好事，又没留下信息，连个感谢的机会都没有，我心里有点遗憾。”
　　“孩子”大爷连忙安慰道“不是大爷没留，是人家小伙子不愿意留。你呀，以后小心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感谢啦！”
　　“嗯”她向保安大爷笑笑，然后态度诚恳的做了一番关于出行安全的深刻检讨和发自肺腑的真挚道谢，蹦蹦嗒嗒的轻轻松松的背着书包去教室上自习了。
　　会是谁追回来的呢？她在心里想，天太黑了，连贼长什么模样自己都没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