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同行》那时深秋

39、第三十九章

　　乔已然和张龙跃漫步在陵园之中。墓碑洁白无暇，山上青松鹤立，来到这的每个人都会陷入深思，会拷问自己人生的去向，会寻问生命到底有没有轮回过往。
　　张龙跃带着乔已然来到墓前，乔已然轻柔的抚摸着白色的大理石，又冰又凉，常一鸣年少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她从包里拿出四大本的笔记，放在墓碑前。
　　“这都是你走后我写的日记，心里话，想对你讲的，开始一年一本的，想一直写到你出现，相遇时拿给你看，再后来就没再写了。现在留给你，你慢慢看啊。你人聪明长得还帅，我从初中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暗恋你呢，知不知道？你处处都比我强，那么勇敢，连自己生命的价值都更有意义，真是一点点逆袭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乔已然的眼中泛着泪花继续说道“但有一点你做不到我可以，我可以一口气背完《长恨歌》啊！这么多年了，《长恨歌》我一直都没忘，记忆力不错吧，现在背给你，你要听好啊：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
　　”
　　人不能小看自己，只要思考清楚，当挫折到来时再瘦弱的身体也会迸发出巨大勇气平静面对，乔已然便是这样的人。
　　张龙跃凝视着墓碑上弟弟的照片在一旁说“家里打算要两个孩子，我出生时是个男孩，父母期望下一个孩子会是女儿，让她随妈妈的姓，准备好龙跃凤鸣这个词，没想到还是个男孩，只好将凤鸣改成一鸣了。记得上小学时，每天下午放学回家，他都会站在窗户边等着我，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人这一辈子，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我是位不称职的哥哥！”
　　乔已然静静的抬起头望着张龙跃痛苦而悔恨的表情，她那如明月般的眼神在张龙跃的心中激起一阵涟漪。乔已然的坚毅让张龙跃感到吃惊，想到自己在弟弟去世之后的颓废消沉，每每分钟伴随他的自责感，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没有眼前这位小姑娘面对种种挫折的坚强，与其说是自己在帮助妹妹，不如说乔已然是自己心灵的一剂良药，没有谁能触动他的灵魂，没有谁能让他有着同命相连的感受，无数次夜晚从忏悔的噩梦中醒来，只要再见到活蹦乱跳的乔已然，心里就多了一份从容般的踏实。或许这次真的要学会遗忘，将已经过去的事情释怀和放下。
　　乔已然站起身，问道“大哥哥，你怕死吗？”
　　“死？不怕。”
　　“可我会怕，人的一生真是太短暂了！我怕死了以后，所有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魏晋风度？”张龙跃将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风吹的他的头发一起一伏。
　　“没大听说。”乔已然摇摇头。
　　“如果生命的长度是有限的，那你可以试着增加它的宽度。”张龙跃说道。
　　“是这样？！”乔已然看着张龙跃，他那深沉目光之中透出的那抹忧郁，她仿佛瞬间彻底看透了哥哥心里所想的全部事情。
　　“大哥哥！”乔已然在张龙跃身后叫住了他。
　　“哥哥！”乔已然深情的说道“那年夏天，如果不是一鸣，换成是我，我也会选择跟你一起去参加抗洪，也会义无反顾的去救那个孩子，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即使失去生命，此生也无怨无悔！”
　　张龙跃的眼眶顿时湿润了，他故意笑笑，掩饰着自己内心流露出来的真性情，用手拍了一下乔已然的脑袋“我知道了！走吧！我们还要抓紧时间赶回去的航班！”
　　“嗯！”乔已然微笑的看着哥哥，又回头扫视了一眼墓地，这里长眠着自己和哥哥共同牵挂的人，她在心里说道“一鸣再见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照顾我们的哥哥，做更多的事情，让自己的生命更有价值和意义！”
　　回北京的飞机上，张龙跃对乔已然嘱咐道“你去面试，我安排了法国的朋友接你，你记一下联系方式。”
　　“不用了哥哥，我自己能搞定的！”乔已然争辩着。
　　张龙跃同意似地笑了一下，他闭上眼睛，头靠在座椅后背上休息，大脑却在思考着苏氏集团的融资项目。
　　“师妹！”旁边空着的座位来了个人。
　　乔已然感觉这个人应该是在叫自己，但怎么说不出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人到中年的模样，黑头发中夹杂着大量白头发，带着金边眼镜。
　　“你是陆明师哥？”乔已然问道。
　　“贵人多忘事！”陆明整理好座位，坐了下来。
　　“你真的是陆明师哥？”乔已然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又指指他翘出来的肚子。
　　陆明拍拍肚子说道“这叫风度！”
　　“你也长得太着急了吧！“
　　陆明笑嘻嘻的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问道“长的老点能掌门面，容易显得我辈分高啊。小师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敢问你们寝室的四朵金花怎样了？”
　　“是四朵金花，还是其中的某一朵啊？”乔已然故意提高声调说道“都蛮好的，成家立业！圈圈也结婚了！”
　　“哎！还是学生时代感情纯洁啊！”陆明感叹道。
　　“你是说我们四个呢，还是在说你自己呢？”乔已然又反问道。
　　“都是，都是，你们是，我也是！”陆明点头笑着。
　　“师哥现在何处高就啊？”乔已然问道。
　　“高就谈不上，房地产行业，这次陪几位领导去上海参加网球赛。你说我又不会打网球，居然成了理事，也好，我就一心一意搞好后勤，服务他人。”陆明指指前面几个人的后脑勺。
　　“房地产？”乔已然诧异的问“没有搞信息技术？那不是你强项吗？”
　　“哥哥我本打算走仕途的，考个公务员，但没这个命，自从家里拆迁事一出，倒是提醒了我，我就琢磨着未来几年中国房地产业还是前景不错的。后来我合伙和朋友干装修，小打小闹的，没想到干得还风生水起，每年收成还不错！”陆明笑嘻嘻的看着乔已然。
　　“你的父母身体可好？”乔已然注意了一下旁边的张龙跃，只见他微闭着眼睛仍在休息。
　　陆明将身体懒懒的靠在飞机座椅上“很好，主要是人开心身体就好。对了，当年拆迁的事，真谢谢你，我父母讲多亏了你和你哥来帮忙，帮我也谢谢他，我这辈子欠你们一个人情，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什么时候你把你的那位哥哥约出来，我们聚聚！”
　　“把他约出来？”乔已然又用余光溜了一下旁边的哥哥，张龙跃靠在座椅上睡觉一动未动。
　　“咋俩碰在一起也是缘分！”陆明打量着乔已然“恐怕师妹你现在也是单身一个人吧？”
　　乔已然惊奇的看着陆明没有说话。
　　“女孩找个差不多的嫁了稳稳当当过日子，千万别把自己剩下，青春这东西最容易贬值了！”
　　乔已然两个手攥在一起，陆明的话让她有点不自在。
　　“哎！当年我们是有缘无分，现在命运又安排我们见了面啊！哈哈！”
　　乔已然淡淡一笑“不是命运安排，而是世界变小了！”
　　陆明晃荡着脑袋瓜子缓慢的说道“还是那么固执！师哥我送你一样见面礼！”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串檀木佛珠“这东西是我跟大师求来的，有灵气着呢，能镇邪气，保平安，成事业的。”
　　“师哥，这礼物贵重，我恐怕…”
　　“客气什么，我给你带上！”说着，陆明的手向乔已然伸过去。
　　一双大手迅速拦了过来，一把接过陆明手中的佛珠，这人还问道“这东西真有这么灵验？那人人只求佛祖保佑就行了！”
　　陆明错愕，什么时候没注意旁边杀出个程咬金来。
　　乔已然连忙介绍“这位就是我的…！”
　　“对，我是她的朋友，幸会啊！”
　　“幸会！”陆明把手缩了回来，打量着这位说话的年轻人，在心里和自己做着比较。此人相貌不凡，清秀细腻的面容，深邃的双眼，如剑的双眉，温文尔雅的气质中透着一份干练，带着种不可犯狎的正义之气，他看着张龙跃手中摆弄的佛珠倒吸一口冷气，说道“灵不灵验还真说不太准，但只求个心里安慰吧！敢问这位朋友贵姓？”
　　“免贵姓张，张龙跃！”
　　“哦，张总你好！”陆明举起手往前探探身子示意了一下。
　　乔已然低着头，脸涨得通红，陆明多年之后初次见面的热情让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刚才若不是哥哥拦住她，她差点说出张龙跃和自己的关系，看来大哥哥是不想再提起当年帮助陆明一家的事情。
　　飞机广播里传出空姐甜美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坐回原位，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
　　“师妹，我回座位了，那几位领导我还得照顾着！”陆明起身，想起来忘了的事，忙说道“师妹，留个联系方式呗！”
　　乔已然点点头，两人交换了名片。
　　陆明拿在手里一看“掌门人，师妹不简单啊！改天我一定要去你府上登门拜访拜访，送个大花篮！”
　　下了飞机，陆明在通道中向两人挥舞着手机喊道“你们跟我的车一起走！”
　　刚说完又对着手机讲起话来“太奶，咱说到哪了？”
　　乔已然喃喃道“都你太奶了，对方得多老啊！”
　　陆明做了个嘘的手势“酒店都安排好了，就是一组织的公益活动，希望您出出面，哎哎，好好！”
　　陆明挂掉电话“政治地位高，辈分也就上去了！忙啊！我这下了飞机就得上火车，晚上还得混酒桌！”
　　“我看你这生活真是不寂寞，夜夜笙箫啊！”
　　“我这赚的也是辛苦钱，条条大路通罗马吗！张总、小师妹，走，送你们一程！”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了，谢谢！”张龙跃拒绝道。
　　“这样，那好，我就先告辞了！”陆明又挥舞着手机追他的几位领导去了。
　　“张总，我也先走了，直接回公司了！”乔已然脸上的红色还未褪去，她模仿着陆明的口气说道。
　　“怎么，你也着急走，我送你！”张龙跃从风衣中掏出车钥匙。
　　“不用了！”乔已然连忙说“地铁可以直接到，你送我，又要绕路的！”她不自然的微微一笑。
　　张龙跃有点酸酸的小失落，觉得什么时候开始小妹妹有意无意的拒绝着自己的帮助“那好，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不是小孩了！”乔已然挥挥手,转身而走。
　　“已然，面试什么时间走？”张龙跃冲着乔已然的背影喊道。
　　“下个月啊！”远处传来乔已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