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斋》竹桑sunshine

34、故事三十三 夏日终曲——初遇

　　安小燚不太记得以前的自己了，只是隐约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好学生，也不是一个好人，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遇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后来，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走了，他们精心打理的田园荒废了，种植的花木枯萎了，养得漂亮的小金鱼也死了，他才发现原来他什么也留不住。

　　十八岁的那个夏天，仅仅是一个夏天，他陪葬了整个青春，甚至困住了他自己。

　　夜晚，酒吧里昏暗嘈杂，男男女女纵情狂欢地舞动，沉溺在酒声色乐之中，安小燚也是其中的一个。他喜欢酒吧里的嘈杂、酒乐，在快节奏的音乐里仿佛身心都在跳跃，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这种刺激和欢快，正是年轻的他们所喜欢的。

　　突然，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妇女冲了进来，她站了一会儿，目光四处找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安小燚的身影，她疯了似的跑过去，抓住安小燚拿着酒杯的手，怒目而视，喊：“跟我回去！”

　　安小燚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妈？您怎么来了？”

　　“跟我回去！”安妈妈说完，不管安小燚的意愿，将安小燚拽走。旁边的酒肉朋友面面相觑，却不敢吱声。

　　安妈妈像塞玩偶一样把安小燚塞进车里，之后上车启动车子就是两百速，吓得安小燚紧紧抓住安全带，瑟瑟发抖地请求道：“妈！我错了！我不敢了！您开慢点啊！您别这样！”

　　“错在哪里了？”安妈妈的车速还在上升。安小燚惊慌失措，无论如何，现在什么都是他的错就对了。而且本来就是他的错。

　　“妈！我错了！我再也不喝酒了！我以后会好好听话！求您了！”安小燚喊。

　　安妈妈终于减慢了车速，但语气没有缓和：“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别以为你十八岁了，我就管不了你了！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喝酒，我绝不手软！”

　　安小燚吓得魂都不见了一半，喘了几口气，才回答：“妈，您这是干什么？刚刚要是稍有不慎，我们就要一起去见爸了。很危险的。”

　　“别嘴贫！好好说话。”

　　“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不去喝酒了。我只是想高考结束了，去放松一下。没干什么坏事。”

　　“结束了？过完暑假你就要上大学了，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就想着堕落了？你能不能积极点去生活，爱惜自己的身体，懂事一些。你不该这样的，你知道吗？”

　　这种话，安小燚已经听了无数遍了，若不是眼前的人是他妈妈，他就怼回去了。他懒得跟妈妈争执，心里想着反正下次还是会犯戒的。我看了看窗外的夜景，发现这条路很陌生，不是回家的路，问：“妈，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妈妈一个朋友那，妈妈要出差一段时间，你就暂时住那里，等妈妈出差回来再去接你。你一个人在家，我怕你又跑去喝酒堕落了。”安妈妈回答，真是把安小燚拿捏得死死的，不愧是亲妈。

　　安小燚翻了个白眼，看着陌生的道路，问：“为什么不去周阿姨那？”

　　“你好意思说，让你去阿周那，她还不让你尽情放纵？你有哪次闯祸，不是她纵容的？真的是，让她看孩子，竟成了一丘之貉。明明还是为人师表来着。”

　　安妈妈是单亲妈妈，早年丧偶，一个人带大安小燚，她的工作会经常出差，每次都会将安小燚寄托给她的闺蜜周阿姨，周阿姨是个大学老师。但是她这次说的却是朋友。这条路很陌生，安小燚敢肯定，妈妈的这位朋友，他不认识。

　　开了将近一小时的车，安妈妈终于在一个小村庄停下来。安妈妈下了车，安小燚跟随其后，来到一栋三层楼的小别墅前。安小燚环顾一下四周，夜黑啥都看不见，但能隐约听到狗叫声，果然是村庄。

　　安妈妈按下门铃，开门的是一个长得病恹恹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应该是二十多岁，在白炽灯的照亮下，他的脸色显得特别苍白，像得了什么大病一样，但不妨碍他年轻长得好看。好似一个活的“林黛玉”。他彬彬有礼地向安妈妈鞠躬，说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你好，我找房东林木，我们之前有通话。”

　　“我就是林木。您是安女士吧。您的情况，周老师跟我说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可以进来看看。”林木敞开了大门，做了请的动作。

　　安妈妈挥挥手，说：“不了，你是阿周带出来的学生，我相信你。”

　　安小燚一脸惊讶，这家伙是房东？这是他的房子？不，可能是继承家业。他还是周阿姨的学生？周阿姨的大学可是名校啊，他有这么厉害？安小燚心想。

　　“这是他房间的钥匙，房间在二楼，可以随时入住。”林木说。

　　安妈妈一边道谢，一边接过钥匙，说：“小木，真是麻烦你了。钱我会打到卡上的。我儿子安小燚就拜托你照看了。”随后就把钥匙递给安小燚，说：“你就住这里，我出差的时候，少给我去找你的酒肉朋友，我会让小木盯着你的。还有我还给你安排了课程，你到时候老老实实上。”

　　“哈？”安小燚的嘴可以塞下一枚鸡蛋了。

　　安妈妈说完就离开了，留安小燚跟林木四目相对，而安小燚比林木高差不多一个头，显得安小燚比较强势。安小燚先开口：“你收了我妈妈多少钱来监视我？我出双倍。”

　　林木浅笑，脸颊显出了两个小酒窝，微甜，看的安小燚有点走神。一会儿，他才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家的钱好赚。”

　　“你！”安小燚还是第一次被语噎，于是他们两个算结下梁子了。

　　呵，这个暑假，请多指教。

　　早晨，林木煮了白粥，煎了鸡蛋，烤了吐司，拌了沙拉，温了牛奶。之后，敲醒了安小燚的房门。安小燚还没有起床。林木用备用钥匙开门，径直走向安小燚的床边，直接掀开他的被子，将他从床上拖到地板上。安小燚还是躺着不起来。林木在桌面端起一杯水往安小燚脸上一泼，安小燚彻底醒了，站起来怒吼，“你干什么？”

　　林木慢条斯理的说，“起床吃早餐。如果你以后不想每天早上被我泼醒，就自己乖乖准时起床。”

　　“你！”安小义气不打一处来，揪起林木的衣领，就要揍人。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林木是第一个。

　　“想清楚，我会跟你妈妈说的。”林木这妥妥的威胁。

　　安小燚只好松开。他气得无从发泄，现在寄人篱下不能撕破脸皮，而且不能让妈妈知道。他只好忍气吞声道，“好的，房东大人。我以后准时起床吃早餐。”

　　一番洗漱后，安小燚坐在餐桌前，这个早餐是不是太清淡了？他的油条呢？他的煎饼呢？他的炸酱面呢？他的螺蛳粉呢？他的辣椒酱呢？

　　“既然弄了早餐，你怎么不弄点我爱吃的？”安小燚问。

　　林木抬起那发亮的眸子，安小燚仿佛在他眼里看见了星星。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我想吃油条、炸酱面、煎饼、炸蛋、螺蛳粉......”

　　“停。你说的那些都是我不吃的。既然你妈妈给我钱让我照顾你，那你的三餐就是我煮什么，你吃什么。”林木说。

　　“给你面子，你还拽上了。”

　　对峙了一会儿，安小燚认输了，自己去冰箱里找点喜欢吃的，结果打开冰箱，他才发现林木不是一般人：冰箱里除了瓜果蔬菜、矿泉水、肉类，没了！

　　“林木，你吃这么健康的吗？连饮料、辣椒酱这些都没有。你真的是人吗？”安小燚问。

　　“我不喝饮料不吃辣。”林木回答。

　　安小燚只好乖乖坐回位置，然后吐槽：“难怪你看起来这么营养不良，啥都不吃，你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啊。我可是无辣不欢啊，不会这个暑假都要我陪你吃素吧？”

　　林木沉默。

　　安小燚只好撇了撇嘴巴，像个挑食的小孩，“看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用麻烦你。”

　　“我比你大六岁，你高中毕业，我大学毕业，而且我收了你妈妈的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势要好好照顾你的。”

　　“我是灾？”林木说话真的可以分分钟惹怒安小燚。

　　安小燚火了，“大学生了不起呀！毕业了不去找工作，你现在不也拿着我妈的钱度日，算起来我也是你半个老板。说话好听点。”

　　林木没再理他，低头继续吃饭，被无视的安小燚夺过他手里的筷子问，“你聋了！我在跟你说话。”

　　“没聋，我听着呢。那么少爷，你想怎么样？”林木问。

　　“这还差不多。你这最近的酒吧在哪里？”

　　“出门直走到公交站，坐二路公交，坐到第二十七站下车就是酒吧。”

　　“二十七站！这么远！”安小燚惊呆了，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是他妈妈有意为之，为了不让他去酒吧。行吧，安小燚放弃酒吧了。

　　“那最近的网吧在哪里？”

　　“出门直走十一路公交终点站。”

　　“那十一路公交终点站在哪里？”

　　“没有站点，全程三点五公里。”

　　“What？”安小燚算是明白了林木所说的十一路公交就是步行。

　　“你耍我！”安小燚怒问。

　　“没有啊。我只是如实回答少爷的问题。”林木说，“哦，对了，你妈妈交代了你从今天开始要练习钢琴，她已经给你请了上门辅导老师，老师大概一小时后就到。赶紧把早餐吃完去准备吧。”

　　安小燚听完，直接瘫坐在椅子上，他就没有音乐细胞，他妈妈为什么就是不信呢？非得要培养儿子什么一技之长？安小燚已经懒得跟妈妈争辩了，他的人生早就被他妈妈安排好了，他根本争不赢。

　　过了一会儿，安小燚不情愿的去了琴房，他徘徊了几圈，决定从窗户逃走。琴房在一楼，就算他跳窗也不会受伤，他心想着。他可真是个机灵鬼。于是他从窗户一跃而下，着地的时候，他才看清这别墅周边。昨晚太黑了，什么也没看见，现在看见了，周边有许多田地和树木，房子穿插在周围，好一个田园风光，真不愧是小村庄。这别墅也是常见的普通款式。他看了看脚下，他好像踩到了什么。是蔬菜？他赶紧抬脚，已经晚了，他踩扁了一棵蔬菜。虽然安小燚不认识这些蔬菜，但是从这块田地的布局来看，是谁精心种在这里的。

　　“你在这儿干嘛？”林木的声音从安小燚的背后传来，安小燚寻声转过身去，看见林木正拿着水管，应该是要浇水。突然一阵风吹来，轻抚过林木的刘海，菜叶在风中哗哗作响，他们淹没在蓝天白云、田园景色之中。在安小燚眼中，眼前的人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十分美好。

　　“我问你在干嘛？”林木再次问。刚好，林木看到安小燚脚下的被踩扁的一棵油麦菜，表情瞬间不悦起来。

　　“啊，我看房间里闷，所以出来透透气。”安小燚慌张回答，连忙把刚刚那棵油麦菜扶起来。

　　林木一脸的不相信，安小燚只好转移话题，“这个挺好看的，好像很好吃，是什么菜？”

　　林木顺着安小燚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回答：“那是油麦菜，你身后的那一片是萝卜和南瓜。这一片是油菜，那个角落的是西红柿和茄子。”

　　安小燚难以置信，这家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居然打理这么多种蔬菜。安小燚有点佩服。所以冰箱里的瓜果蔬菜都是他自己种的吗？他是农民吗？但是他明明住着这么好的别墅。

　　“林木，你是农民吗？”安小燚直接问了。

　　“不是。”林木回答。

　　“啊！这是草吗？我帮你拔掉。”安小燚说完，就蹲下来动手拔。

　　“等一......”林木话没有说完，安小燚就已经将所谓的草连根拔起了。

　　“怎么了？难道这不是草？”安小燚拿起来仔细端详。

　　林木握紧了拳头，嘴里蹦出了几个字：“那是紫薯苗。”安小燚不会知道，这是田里剩下的唯一一株紫薯苗，其他的紫薯苗因为几个星期前的一场雨淹死了，林木花了很多精力才保住这么一株。现在好了，被安小燚连根拔起，还有救吗？

　　“额.....”安小燚知道自己闯祸了，“那个，钢琴老师应该来了，我先回去上课了。”安小燚溜得贼快。

　　林木扶额叹息，自己是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祖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