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已终老》君清兮

10、代王妃

　　整个未央宫都笼罩在暮色之下，月华清亮如水。

　　却照不尽这些如花女的内心。

　　宫中多少如花女，不见单于君不知。

　　永春宫朝晖殿里，齐贵嫔面色惨白，有泪盈眶，有了孩子都不能生。她这一生恐怕是真要孤独终老了吧。

　　此外，宗室、朝臣之家也都是灯火通明，恐怕今晚能真正睡着的人只有昭阳宫那位了吧。

　　吴宝林奔波了一天，水米未尽，却因为忧心腹中骨肉，夜不能寐。她泪如雨下，心痛如刀割一般，她的孩子啊。

　　其他宫妃一面是嫉妒吴氏有孕，一面是忧心自身。

　　朝华殿

　　皇后神色平静，宫妃们则都是眼底有严重的青色，一看就是晚上没有睡好，皇后也不以为然，淡淡道，“坐吧。”

　　众妃神色低落，落了座，气氛比往日的沉闷更加压抑。

　　今日前朝，恐怕是热闹非凡吧。

　　不知陛下到底会如何决断，留下这个孩子还是。

　　看见众妃心神不宁的样子，皇后揉揉眉心，道，“都走吧。”

　　“是。嫔妾告退。”行礼退出。

　　皇后去了内殿换上了家常的水色蝴蝶襟羽纱夏裳，刚刚坐定。

　　水苏便匆匆进来，“代王妃求见。”

　　“代王妃，娘亲。”皇后一惊，随即了然。

　　昨天闹的那么大，母亲恐怕是在家中焦急万分，才会这么早入宫吧。

　　“请母亲进来。”

　　“是。”

　　一个穿春水色宫装的美妇走了进来。

　　皇后笑容明媚如五月春光，那是她的母亲啊，永远都是穿最明媚的颜色，也是最美的。

　　“臣妇参见娘娘，娘娘长乐安康。”代王妃缓缓行礼。

　　“请起。”皇后眼眶有些湿润，她还是那次大朝时看见了娘亲，此后再也没有见过。

　　君臣之礼不可废，纵使是骨肉至亲，也要行礼。

　　代王妃起身看见坐在流云纹贵妃塌上的爱女，心都要碎了，眸中有晶亮的泪意，她平复心中上涌的气流，含笑道，“娘娘，入宫来，可还安泰？”

　　皇后笑，温顺道，“一切安泰。娘亲坐吧。”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水苏早已挥退殿内宫人，亲自守在门外。

　　依旧是闺中的小女儿神态，可她此刻却是北周国母，文宗元后。

　　代王妃心如刀绞，自己与夫君、婆母捧在手中长大的娇儿，如今身处千重深宫，更是被贱婢所辱，文宗，他真是欺人太甚。不过看着女儿此刻的欢欣神态，却只能强自忍耐，扶着女儿柔顺的长发，伤感道，“都是我和你爹爹不好，才会让你无奈入宫，此番更是受此折辱。”

　　“娘亲。”皇后满脸苦涩，“这是女儿自己的选择，只是连累了你们，让他拿我制衡你们。抱歉，娘亲。可是我不后悔，他被迫出居释家，今上以他相逼，谁会想今上以雷霆之势发难，他又……我只能入宫。”

　　代王妃也是重重叹口气，“谁能想到先帝驾崩，他就动手如此之快，真是命啊。不过。”代王妃语峰一转，目中露出了几分讥讽之色，“他真以为成了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前番是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我和你爹爹还没死呢，他就敢这么不把你放在眼中，真当宗亲都是死人吗。你看着吧，这次看他怎么收场。”

　　“娘亲，宗亲怎么了。”皇后敏锐的抓住重点。

　　代王妃面上笑意深深，语气轻松，快意道，“昨日的事传出，宗亲那里可是一片哗然，宗亲里有爵位在身的女眷都回到自己母家哭诉呢，宗室贵女何等尊贵，让他这么一做，如果有人效仿，作贱皇族贵女可怎么得了，就这一点宗室就不会任由他为所欲为。”

　　“娘亲，我与天子之事宗室未尝不知，天子诏令，命我入宫，宗室也不能违抗。帝后失和，早已不是秘密，他们也不能眼看天子绝嗣。我恐怕永生无所出”皇后平静道，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浅伤。

　　代王妃神色平静，冷冷道，“就算如此，祖宗家法也不可违背。他绝嗣又如何，大不了过继。”声音如同雷霆一般。

　　“娘亲，您糊涂了吗。过继之事非同小可，天子，他怎么肯？我与天子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撕破脸皮了，他占着天下大理，如果以此废后呢。”皇后微微一叹。

　　“废后，他也敢。孝宗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她可是生生杀了戾太子和他所有的子嗣和妃妾。”代王妃声音蕴着火气，好似要燃烧出来一般。

　　皇后意欲再劝，“娘亲……”

　　代王妃用眼神止住他，“康王身为宗正，是皇族如今地位最高的人。今日由他出面解决此事。只要我和你爹爹没死，他就休想如此作贱你。天子又如何，真把别人都当傻子吗。”话至最后，已经无限带了无限尖利的质问。

　　皇后看着代王妃的面容，微微动容，片刻，她笑生两靥，轻声道，“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只是宗室不可能全向着我。臣子不能妄议主上家事，更何况他们有私心，想送女儿入宫的不在少数。我生不出孩子，也不让别人生，那那些女子入宫有什么用，他们绝对不会同意。吴氏出身太过卑微，他们一定会提出皇嗣必须由出身高贵的女子所出，然后必定提及选秀。等新人入了宫，有了皇嗣，我可就……而我后位不保，宗室又怎么会愿意。吴氏昨夜脱簪，求我留她孩儿一命，我倒不妨做个顺水人情，留着那孩子。借此跟天子谈条件，大臣们见这孩子都能留下，定会放心，而我也会安抚宗室。”

　　代王妃看着皇后的眼中有止不住的欣慰，“我昨天担忧不已，跟你父亲及幕僚们商量了一夜，才准备以宗室向皇帝施压，而你却想到了这么多，你祖母说你天资卓绝，真是不错的。娘亲总算可以放心。”

　　皇后笑得甜如蜜糖，像闺中一般亲昵的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哪有卓绝，如果不是娘亲早早来看我，告诉我宗室施压，我哪会想到这么多，都是您和爹爹疼爱我。”

　　“傻孩子，”代王妃眼里油然而生的怜爱，“你是我们的宝贝啊，不过，”她笑容渐薄，正色道，“一旦新人入宫，你务必万事小心，宫中斗争向来残酷，你万不可大意。”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您跟爹爹，哥哥，不用担心我的。娘亲，您务必让宗室女今日入宫拜见我，我不能召见宗室，还不能召见她们吗。我会借她们向宗室传话。”

　　“好，事出权宜，我即刻出宫。为了避免皇帝猜忌，也为了你在宫中日子好过些，日后可能会避免入宫了。”代王妃终究还是垂泪，忧心自己的女儿。

　　“不必如此急的，您多陪陪我。”

　　“他到底是皇帝，你不要太强硬了，母亲走了，你保重自己。”代王妃不舍的看着女儿，还是低头步出殿外。

　　娘亲，皇后低着头，玉手紧握，都是我不好，让您为我忧心。对不起，娘亲。

　　南宫烨都是你害我至此，我们就看谁更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