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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10点过了,收到一条微信,是羽兰发过来的,这让我吃惊,因为我们还处于冷战状态,更吃惊的是,她说安妮的日记在她那里,让我过去拿,我立刻跳下床,本想给安妮打电话告知她这个消息,突然萌生一个主意,这个主意让我兴奋。
      昨晚和安妮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没什么话好说,她是意兴阑珊,我是困意十足,吃完后各自回去,她没说离别的话,我也没问她什么时候走,我们好像再次回到了陌生人的角色,我不认识一个叫安妮的人,不叫周原这个名字,她也不知道周学海为何许人也。我一直疑虑,我真的跟周原很像吗,可安妮从来没有拿照片跟我比对过,也许这一切只是她的借口。
      我猜想她很快要离开了,她来此的目的已经宣告结束,不过,似乎在冥冥之中,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没发生,需要一个正式的结尾,这场告别才算完成。
      到了出租屋,我困得不行,很快人仰马翻、倒在床上,天塌下来都休想使我醒来。只是当我第二天看到羽兰的微信时,核算一下时间,原来她的微信是在我睡后不久发出的。
      羽兰把本子递给我,果然是安妮的日记本。
      “羽兰,怎么会在你这里?”
      “哦,我同学捡到的,她昨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在他们那栋楼的过道里发现的,他们看了日记内容,知道跟书店有关,所以找到我,希望物归原主。”
      仔细核对住所信息,原来羽兰的同学就是住在我隔壁的那一对情侣中的女孩子,我一直自动忽略这两个人,除了他们翻云覆雨的时候。我们在狭窄的客厅过道相遇,也只是点头致意,没有过多的交流,更不用说了解彼此的大概,笔记本掉了也没想到要找他们问问,思想一直纠缠在小摊主或者公交车上,不管怎么说,失而复得是让人惊喜的,这件事后,不说彻底,也大部分改变了我对他们的看法,不过知道彼此共同拥有一个好友后,他们很快搬离了那里,这是后话。
      “原谅我也看了安妮的日记,我知道这是很私人的东西,但我就是忍不住。”羽兰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她以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看着我:任杀任剐,悉听尊便。我突然意识到,我喜欢羽兰还喜欢她的坦荡,这是我没有的,我是想方设法遮掩自己缺点的人。
      (在一旁的小馆长看似忙碌,实际上也在侧耳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
      “羽兰,我不怪你,我感激你来还不及呢,对了,替我谢谢你那位同学哈。”我适时给出一个柔和的目光,同时加送一个感激的笑容,我很怀疑这个笑容的真实性,估计着它在我脸上的造作形状。此刻,我正酝酿一个小计划,它需要羽兰协助实施,以至于对羽兰的感激不是投入的,是分了神的。
      “看了日记后,我才理解了安妮,我也特别羡慕她,如果我拥有这样一份感情,这辈子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哎呀,感受颇深嘛。”我及时回应道。
      “那你认为他们分开的原因是什么?”安妮看着我,显然她有了自己的答案,想跟我探讨。
      “我才看了几篇,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背台词上了,很多地方没看呢,”我知道她很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就鼓励她:“那你认为呢?”
      “我认为周原是孤独的,安妮一直不了解周原,加上他们家境悬殊,并不门当户对,他其实是一个非常自卑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安妮做的,而安妮呢,老实说她太自我了,她似乎从来没有关心过周原想要的是什么,想过怎样的生活。”
      “所以当陈紫扬出现的时候让周原找到了突破口,或者说救星。”
      “也可以这么说。陈紫扬是植物学研究生,这一点上跟周原的气质还蛮匹配的,相对来说,他们俩的思想频道可能更同步一些。”
      “好像也是,周原毕竟是成长在大山和草原的人,他拥有大自然的基因,很容易与陈紫扬一拍即合。跟你相处这么久,没看出来分析得还挺在理嘛。”我是由衷赞叹。
      “废话,你以为我看那么多推理小说是白看的吗,伊坂幸太郎,东野圭吾,阿加莎,这些大神的作品都看过不少,这点分析算什么,小case而已。”
      羽兰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我赶紧把脸扭向一边,故意去看小馆长,眼睛跟随他从厨房出来,一直到他端着咖啡走到顾客面前。他关注到我和羽兰和好如初,估计是失望的。
      羽兰的这番话让我面皮燥热,我承认对羽兰的了解并不足够,以为她看推理小说是受到剧情的吸引,纯粹看着玩的,一直自作主张地把她归为文学鉴赏力有限的那类人中。

      安妮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羽兰看到安妮的第一眼便迎了上去,她是这样的女孩子,极少有她看得起的人,更别说佩服了,但羽兰跟我说她不仅羡慕安妮,也佩服安妮,只要羽兰用上了“佩服”这个字眼,她原先的态度可以来个180°大转弯,而且转得一点都不别扭,而是自然流畅的。她出口的称呼即是亲昵至极的“安妮姐”,这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安妮刚开始也懵了一会儿,随着羽兰安排落座,再亲手调制咖啡,端至眼前,安妮才确信这跟之前的剑拔弩张大为不同了,这似乎是几天以来唯一让她欣慰的事情,她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便对羽兰说,谢谢你,羽兰,羽兰也回以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这一笑又让两个人掩着嘴笑了一阵,意思是之前的对峙毫无道理,种种误会一笔勾销。
      安妮抬眼看着我,一个大大的疑问在她眼睛里浮现,让我解释这一切突变的缘由,我把藏在后背的日记本拿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到她面前,适时道出事情的原委。紧跟着,羽兰对私自看了安妮的日记向她道歉,安妮大方地说,没什么了,都是过去的事情,给大家分享这一段感情于我而言其实是一次解脱,偷窥我的日记就跟我亲口给你们倾诉是一样的。羽兰得寸进尺,说“我就知道安妮姐不会介意的”,还说了一堆羡慕他们爱情的奉承话,我拿胳膊肘捅捅坐在我旁边的羽兰,让她不要走偏了,这不是让安妮来的重点。羽兰好像没讲够,压根不理我,又跟安妮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无非是羽兰自己过去糟糕的感情史,她就是这样的人,跟别人好起来就忘乎所以,拿自己开涮也无所谓。安妮飞快地对我做出苦笑脸,我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以及,随它去吧。
      小馆长陈冕无法继续容忍羽兰上班时间闲聊,况且其他同事已经有了怨言,小馆长的语气几乎是央求的,讨好的,羽兰才不情不愿地离座。这时安妮才得空问:“信呢?”这就是我的小计划,我让羽兰帮我写那封信,让店长给安妮打电话,告诉她五年前“记忆书签”的活动找到了一部分信,这部分信没被处理是因为当时写信的人太多,信箱爆满,才用另一个纸箱分装的,所以幸存下来,其中有一封落款处有“周原”两个字。
      我拿出那封事先准备好的信,信封和信纸都是现下书店正在售卖的流行款式。安妮展开信纸的时候,很快便前仰后合地在皮沙发上大笑起来,身体撞击、摩擦着皮套发出扭结和抖动的声音,好像整个沙发都跟着她快乐起来。羽兰跑过来,用充满了邀功的语气说:“安妮姐,信上的两个小人是我画的,像不像你和周原小时候的样子?”我确定我是用愤怒的眼神看向羽兰的,她破坏了我们事先的约定,这个约定既是:要让安妮又哭又笑,给她一个体贴的安慰,让“记忆书签”的活动在安妮这里圆满。即使知道这件事情明摆着是要被戳破的,可这也是我希望的,安妮心里可能会说:周原,你看,我回来了,拆阅了五年前你写的信,我信守我的诺言。这件事情虽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遗憾,但起码在形式上它是圆满的,安妮会满含热泪地笑着对我说:谢谢你,周学海。这才是我这个小计划的核心内容,也是我个人的私心,这个私心当然没有跟羽兰说,但是我再次忽略了羽兰这个人的特质: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莽撞冲动,实际上心细如发。
      羽兰如愿以偿地破坏了我的计划,安妮的确是又哭又笑地说了感谢的话,不过她先对羽兰说了,再转向对我说的。我不能独享她的满含热泪又哭又笑,我回应她的感谢时脸上的笑容僵作了一团。
      安妮临走前,把捆扎两个发朵的黑色发带取下来送给羽兰,顿时惊呆了我们俩,及肩的头发,如果再长长一点,一直流泻下去,搭配她窈窕的身材,会更漂亮,羽兰没怎么推辞就接受了安妮的馈赠。安妮再次感谢羽兰的神笔之作,安妮说:“羽兰,你画得非常像。”羽兰高兴得对安妮又是亲又是抱的,还请安妮在咖啡馆的留言簿上签名留言了,才肯放安妮走脱。
      安妮要回家了,我一直送她到马路边她停车的地方,还没等我说再见,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我,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大概是憋了很久,在咖啡馆无法放肆大哭,这回就跟第一次在我肩头哭泣一样,她的胸口起伏抖动不止,我心想,完了,上半身又要被她哭湿掉了。
      她哭够了,我胸前的衬衣湿嗒嗒地贴在前胸和肚皮上。她再次将那封信展开,红肿着眼睛说:“周学坏,谢谢你给我安排了这么完美的结局,虽然画得一点都不像,不过还是感谢你和羽兰,对了,羽兰是一个好姑娘,我看得出来,她其实挺在乎你的,只是要追到她,恐怕还要再努力一点,明白吗?”
      我点点头,明白她要我再努力一点是什么意思。
      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怕以后没有更合适的机会问了,便直截了当地说:“你和周原分手后还有没有联系啊,他现在怎样了?”
      她把视线转向马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似乎正在脑子里组织语言,只是这个过程看起来很痛苦,她转过脸来说:“他下个月就结婚了。”
      言简意赅。
      “原来如此,新娘是陈紫扬吗?”我也是口快,问完就后悔。
      “不是,是他同村的。”
      “哦。”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害怕哪句话不对刺激到她。
      沉默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我知道和周原已经回不到当初了,但我还是来了,这几年我不是没有为这段感情做出过挽回的努力,但于事无补,周原说他已经不爱我了,他说他在这封信里已经写明了原由,其实在遇到陈紫扬之前他早已经打算和我分手,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但我不信,我一定要看一下他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我以为他是在为陈紫扬的突然介入找借口,直到他要结婚了,婚纱照上的女人不是陈紫扬,我才渐渐说服自己,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我继续沉默。她说:“这几天委屈你了,让你做周原的替身,耽搁了你几天的年假,的确很对不起你,我本想用金钱作为补偿,但这样显得俗气。不如这样吧,我把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作为礼物,让你帮我保管这一段故事,以后它就跟我无关了。”
      安妮把日记本递给我,我慌忙拒绝,说:“我还是不要了,你不是还留了两天年假给我吗,两天对我来说足够了,况且我还陪了一位美女逛了校园,听了故事,是游山玩水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我想说,这个年假,其实很有意义。”
      安妮说:“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谢谢你周学坏,不过日记本你还是拿去,我不想再见到它了,这次来就是要跟过去彻底告别,找你做周原的替身是不得已之举,不管你学得再好再像,都无法真正体会到当初那种天真无邪的快乐,不过这也算是一个总结吧,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不该再留恋过去,过去,就让它荒草丛生,荆棘遍布,从此,不再触及,不再踏足,跟过去有关的物件理所应当不再保存。”
      我接过日记本,感到它异常的沉重,这时我才想起来,刚才安妮解开发带送给羽兰,也是跟过去告别的一种宣示。
      看到我终于肯接受这个礼物,她才欣慰地露出笑脸,说:“能认识你我很高兴,周学坏,要跟你说再见了,不过还真有点舍不得,也许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谢谢你这几天的陪伴。”这几句话说得云淡风轻,我反而伤感起来,眨动几下眼睛,吸吸似有异物堵塞的鼻子。
      安妮伸出手,我也慌慌张张地伸出手,她的手跟我的手只轻轻地碰了一下就脱离了接触。这是最干净利落的道别。
      我对着绝尘而去的安妮说,其实,我也有点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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