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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应无骞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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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苦境最贵最品味的男装衣坊“玄绮冕旒堂”第二十六分店中,忽然卷入一阵疾风,粉衫女子一路冲冲冲,奔到分店掌柜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啪”一声将一把银票和一张服装样图拍在前台。
“成衣先来三套,定做六套,头冠一套,设计图在此!”
玄绮冕旒堂接待的一般是儒门贵客,来者多为儒者,自然不会这般风风火火不顾形象。
掌柜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火急火燎的客人,装束是儒门的没错,出手也阔绰,怎会……生意人永远不跟钱过不去,掌柜迅速收敛怀疑,摆出会客专用表情。
“好的,人客,再跟您确认一遍。三套成衣,六套定做,一套头饰,嗯……”掌柜拿起女子提供的设计图,白底暗纹,孔雀绿云肩,珍珠滚边,鎏金头饰缀以祖母绿翡翠吊坠,一看便知造价不菲,立刻堆起一个热情又不至于太过谄媚的笑容:“姑娘好品味,设计也十分精细。”
被表扬的榭云霏毫无波动,冷冷道:“吾时间有限。”
——废话,画了这么多正御同人图,闭着眼睛也知道他的衣服头冠长啥样了。
掌柜会意,唤来司仪吩咐:“带人客挑选成衣三套。”
榭云霏跟着司仪进入成衣堂,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挑了整三套,连尺码都不带斟酌一下便要打包带走,司仪好意提醒道:“人客,可否告知穿衣者身量……”
榭云霏秒秒钟拒绝,斩钉截铁道:“不必,肯定合适。”
——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己居然对正御的尺码也这么熟悉了吗?!
挑好成衣,她不敢耽搁,与掌柜约定了取订单的时间,迅速化光回到小镇——这一来一回将近半个时辰,跑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打开院门,走近偏房,榭云霏忽然哆嗦了一下,将一套衣服放在门口,背过身小小声道:“正……正御,吾将衣冠放在此了……”
“……你到院中等候。”
应无骞冰冷的声音从偏房中传出,榭云霏又是一个哆嗦,情不自禁把头埋了下去:“是。”
站在院中,榭姑娘百念急转,时而思考趁正御穿衣服的空当自己有多少把握逃跑;时而盘算正御变猫期间拜读过自己多少“大作”;时而幻想延陵不折柳大大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时而回想起正御披头散发浑身不着一物的惊鸿一瞥……
同人大手榭云霏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她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不不不,其实她忘了自己看见了什么……求老天爷快点来个叮当猫篡改一下她的记忆!
以正御心狠手辣的程度,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前途无亮……不知用尽洪荒之力伺候好正御大人能不能争取死缓?QAQ
她在院中恨不能自插双目,偏房内穿衣的应无骞俊脸黑如锅底。
从里到外完全合身,连内衫和鞋子的大小都恰到好处!
——榭、云、霏!!!
儒门正御杀心大起。
2.
随着偏房之门打开的声音,榭云霏仿佛听到了死神来临的脚步。
曾任儒门掌教多年,应无骞迈着标准的公府步,一步一步逼近院中瑟瑟发抖的老部下。
已经整理过心情的正御大人平淡道:“榭云霏。”
听出他语调里隐藏的森然寒意,榭云霏浑身紧绷,牙齿轻颤,两股战战着回答:“属、属下……在。”
“吾如今无权无势,难为你还记得上下之分。”应无骞露出一抹冷笑,抬脚便向书房方向而去,口中吐出不容拒绝的言辞:“过来。”
榭云霏一直埋着头,小心翼翼用眼角追随着前上司的双脚,发现对方前行方向,脑中轰然一响。
……完了!!!
她僵立原地,不敢应声也不敢跟随,直到应无骞脚步稍顿向她看来,波澜不惊的口气里透着十足的威胁:“榭云霏?”
“是!在!”
榭云霏额上已沁出冷汗,愣是不敢伸手擦拭,两腿似有千钧之重,战战兢兢一路磨蹭跟着应无骞进入书房。
儒门前掌教走近书架,随手抽|出一本延陵不折柳的《雪貂剑》,用修长好看的手指翻开扉页,眼角眉梢尽是讥诮:“相识多年,想不到你竟是这般爱好广泛、才华横溢之人。”
“正……正御……”
榭云霏很想提醒应无骞“您手里拿的是令姐大作”,但她到底不敢作死,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应无骞试着运转真力,确定功体仍在,眼神愈发冰冷,手指微动,手中书册瞬间化为齑粉:“想必昔日万堺与吾儒门众人,都作了你笔下小丑。身为你之大作的主人公,吾该感觉荣幸吗?”
“正御,属、属下……无意、无意……冒犯……”
自知老底已被应无骞看尽掀翻,榭云霏毫无底气,结结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
“哦?无意冒犯?”看她唯唯诺诺惊惧非常的模样,应无骞不知为何怒气更盛,踱至她面前,一手后负一手倏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抬起:“从你之作品中,可看不出任何敬畏之心。”
从早晨那场意外事故至今不敢抬头看老上司的榭云霏,被迫迎上应无骞充满压迫感的视线,随后……
“……呃!”
仿佛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榭云霏惊慌地想要挣脱,应无骞见状索性一手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近,差点没把她直接拎起来。
呼吸困难,榭云霏不得不两手虚搭在应无骞的手上,满眼纠结和哀求。
正御他、他、他……头顶上还有一对猫耳啊啊啊啊啊——!!!
“哈,现在知道怕了?”应无骞不为所动,微眯的双眼直视榭云霏眼底,手上力度稍减几分,好整以暇欣赏她面色通红、惊慌失措的模样。
榭云霏紧张得汗湿衣衫,偏偏被应无骞所制,无法动弹,又直面对方明显异于常人的猫耳与猫瞳,渐渐地有些难以忍耐。
正御的盛世美颜,正御的冷血表情,加上一对不时无意识颤动的猫耳,和略带红边的金色|猫瞳……
……太萌了。
明明是逼命之刻,她却觉得自己分分钟要流鼻血。
就在她感慨同人女之魂害我性命时,应无骞身上散发一阵光芒,繁复的儒门衣饰件件掉落,地面堆积的布料中,钻出一只猫儿。
“正……御?”
榭云霏傻眼。
猫大人亦露出十分不悦的表情。
一人一猫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猫大人跃上书案,爪子蘸墨,在桌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查”字。
榭云霏盯着那个字愣了半晌,直到猫大人用力将爪子在桌上拍了拍,才倏然领悟,如蒙大赦般俯首行儒礼:“属下这就去查!”
3.
妖魔之事,儒门研习不深。
若要查,道门将是最佳途径。
榭云霏老老实实按照应无骞的指示,开始四处查阅道门典籍,搜了大概半个月,某日突然醒悟……自己为啥不趁机逃跑啦?!留着等死么?
想想这十来天不止没想到逃跑,还把正御好吃好喝地供着,简直觉得自己的反射弧长出了问题!
以正御这种心高气傲的个性,哪里容得别人看够自己的笑话、拿捏自己的把柄之后还能活蹦乱跳?
她翻着一本|道|玄一脉著述的妖册,偷偷看了旁边暂时维持人形、认真翻阅典籍的应无骞一眼。
应无骞与她相处好几年,早已摸透她的个性,见她偷觑来的眼神中,畏惧消散几分,灵动却恢复不少,立刻明白这个女人大概是在打什么主意,冷声道:“如何?想逃跑?”
“呃……不敢,不敢。”
榭云霏赶紧低头。
应无骞一目十行扫视完一页,忽然意味深长地开口:“吾记得你曾言,若无吾,便无你之今日。报答的契机近在眼前,你若要逃,吾亦不阻。”
榭云霏眨巴眨巴眼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虚地揉着书页,直至将卷册纸张揉得有些发卷,才低声回了一句:“正御……言重了,属性自当尽力找寻解决之法。”
应无骞不语,心气却略缓。
哈……果然心慈手软,以恩情相挟,便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过去曾一度怀疑此女心机深沉,看来真是自己多想。
一室静寂,唯闻翻书之声。
日头西斜,榭云霏抬眼看了看窗外晚霞,起身略一施礼:“正御,属下去备餐了。”
“唔。”
应无骞正在思考数日以来调查的结果,下意识应了一声。
妖类化形,类似人类修仙,需筑根基、历诸劫。但他已身负儒门内力,根基之事无需多虑;如今难题,在于如何长期保持人形、形随心意。
总不能……每次化形皆不由自主,再弄出什么纰漏。
想起那一日的事故,应无骞不由心生几分恼意。
“正御,可以用餐了。”
沉浸在思考中不知多久,榭云霏进入书房请他,那进退有度毕恭毕敬的态度,倒是与过去在文载龙渊任职之时无差。
应无骞觉得或许儒门众人便是被她这般表现所迷惑,根本不知她私底下脑补些什么。
冷冷瞥了她一眼,他来到布置得小而精致的饭厅中坐下。
四菜一汤,荤素得宜,色香味俱全,饭菜配盘、碗筷摆放全部依照儒门规矩,榭云霏垂着手站在旁边,很是拘谨。
应无骞微蹙眉头。
大概是如今比较有闲,方才注意到榭云霏连这些细节也记得一清二楚,难怪当初可以默不作声混到自己跟前办事。
端碗执筷,他看向榭云霏:“你站着做什么?”
“礼不可废。”榭云霏干笑了一下,依旧小心翼翼。
……这是把自己当使唤丫头么?
应无骞收回目光,只说了一个字:“坐。”
我不敢。
虽是这样想,榭云霏更加不敢抗命,赶紧在应无骞斜侧坐下,拿碗盛饭,全程不曾抬头。
儒门有训: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闷头吃饭,饭厅内只有碗筷偶尔碰触的声音,饭菜虽可口,应无骞仍感几分不自在。
这种场景和气氛也实在太奇怪了些,还不如猫身之时……
用餐完毕,应无骞放下碗筷,榭云霏见状,立刻停止夹菜的动作,奉上擦嘴的绢巾和漱口水,随后便起身开始收拾饭桌。
应无骞看着她忙里忙外,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4.
经过数月钻研与修炼,应无骞逐渐掌握了身形转换的诀窍,再不会出现什么失态的情况。
然而每次维持人形的时间至多一个时辰,且每日只能化形两次——他冥思苦想,或许修炼还需积累,暂且决定继续按兵不动。
殊不知榭云霏过得一天比一天煎熬。
……她都断更好久啦!!!
努力营造的勤奋更新形象要破灭,读者催更扛不住啊!
可是家里有尊活阎王在,借她十个胆也不敢继续画同人→_→
她之前收的本子,加上自己的手稿,也差不多被正御毁尸灭迹了,想起那日书房中应无骞将若干本子销毁之时,她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心里苦,不敢说。
o(╥﹏╥)o
两人就这么在一个屋檐下勉强将就,她端茶送水洗衣做饭地把前任上司伺候着,前上司也丝毫不提要走的事。
——直到某日榭姑娘发现近期支出超标。
这可不是小问题!
她的养老金那都是有数算的,该怎么花,花在哪儿,早就计划好了,现在突然冒出个程咬金……
应无骞作为前任儒门掌教,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过去榭云霏担任后勤部长,也是照着最好的采买,但那时是公款养着无所谓,现在花的可都是她的私房钱!
养儒门正御很贵的!
……肉痛!!!
但是这件事她又没胆子说,还得装作没这回事。
眼看积蓄快速减少,总要想想办法吧?
于是她终于鼓起勇气,半夜偷偷起来在自己的卧房里画同人,白日出门采买时交稿——全程悄悄摸摸,努力避开正御。
应无骞专注于化形之事,一时也未曾注意她的举动。
转眼又到开春,应无骞每日维持人形的时间勉强增加几刻,但仍无明显突破。
这令他略为烦躁。
更加烦躁的是,每夜从院外传来的猫叫声。
他如今虽为猫身却保持着人类的作息习惯,猫叫十分影响睡眠,且……那些猫叫总引得自己莫名烦躁不已,这在过去不曾发生过。
又是一夜,猫叫此起彼伏,应无骞半梦半醒,忽然浑身一阵战栗,清醒之时,明显感觉到下|身一抹滑腻。
儒门正御一时愣神。
随后,自败于红尘雪之后多年未有的羞愤之感袭上心头。
竟然被猫叫引得……如此!
应无骞拳头捏得嘎嘣嘎嘣,深吸一口气,起身穿衣,欲往浴室清理。
路过榭云霏房门之时,他莫名有几分心虚,下意识转头看了看,确定她房内没有动静,这才稍感安心,迅速往浴室而去。
然而,当他来到浴室门口,正碰上半夜收工出来洗漱的榭云霏。
“呃……正御?!”
榭云霏披着头发端着脸盆,一转身看见活阎王面色阴沉地站在面前,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心想难道正御发现她半夜画本子啦?!
月色昏昏,榭云霏披发站在那里,看上去有些瑟瑟发抖。
应无骞忽然感到体内又开始有些躁动,蓦然明了,这股躁动为何而起。
——该死的发|情期!
“正御……是要冲凉吗?吾,属下……先告退?”
应无骞不发一言。
毕竟是男女有别,且自己此刻容装不整显得失礼,榭云霏觉得有些尴尬,行了一礼便准备从他旁边溜走,却倏然被捏住了手腕。
“啊啊啊啊正御属下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画本子的实在是最近财力吃紧需要开源节流请你赦罪……!!!”
下一瞬,完全搞错情况的榭姑娘已被拖进自己的房间,被扣着脖子按到塌上。
“正御……”榭云霏还以为前上司终于决定要杀人灭口,眼泪汪汪地发出了最后的吼声:“请给我个痛快的死法吧嘤嘤嘤!!!”
应无骞呼吸微乱,扣着榭云霏脖子的手往下挪动,将领口拨开些许,眸光深沉道:“好——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