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月剑》男男

8、第八剑

　　第八剑
　　渡劫
　　“月儿，你知道吗？”郡望着不再言语的斩月，那狭长有神的双眸里印着阳光，语调柔美。

　　“若此生从未见过你，我可能不会感受到心底那抹涓涓流淌的温热，能这样伴着，便此生无憾。”

　　斩月微微一怔，心思百转却难掩悸动的心跳。攥着回光之露的手慢慢放下，再抬头，明亮的眼睛没有半点隐藏道，“好，我今生便许下你这一缺，若他日因此丧命，也绝不后悔。”

　　郡约莫欣喜过度，额头似被什么重击一样，身子猛地往后一倒，险险狼狈站好，会心一笑道，“你我二人应该即刻拜了天地，以免夜长梦多。”

　　“那日不是已经完了礼，今日为何又要这般？”斩月不明所以问道。

　　郡拉着斩月的手，耐心道，“月儿，那日的我跟了别人，你可会难受？”

　　斩月想了想，摇了摇头。

　　“今日，”郡顿了顿，一脸期待的，接着道，“我若跟了别人，你可会难受？”

　　闻言，斩月忽然紧皱眉头，心头不可名状地酸苦疼痛，郡急忙拥住斩月道，“这情种早已成思，月儿，你我天地已成，今生断不会负你而去。”

　　斩月气息不稳，胸口起伏不定，最后叹了口气道，“这炙手的韶光，仿佛女子爱慕的年华，它这般五彩斑斓，这般炫目多彩，这般若隐若现，郡，若今日我将此服下，自修纯灵，不染尘世分毫，你会如何？”

　　郡微笑道，“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我熟视无睹在先，月儿不曾怨我，已经是最好的回赠。”

　　“本该甜蜜的，”斩月抿嘴一笑，眼眸里星星点点似银河，略微有些期许道，“若初见各怀心思，若彼此间的试探成为羁绊，若缘来缘去不过一念之间，若情字变得难以捉摸，若爱也渐去渐远，若这未择之路化作遗憾，若此生不再相见……你可会爱我？”

　　郡本被这连串的假如，逼得无话可说，只是心疼道，“若这不仅仅是你的计划，也是我的盘算，你可会爱我？”

　　“这所谓的爱情，就像是月老设下的互相缠绕的线，你我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便被此纠缠，想要摆脱，可越解越乱，之前我只想尽快完成任务，你是一个好人选，这红尘一醉便不知何时醒，现在可以清醒的我，又不忍心又不舍得放手，郡啊，你可知我本不需要那韶光便可自行修身，只是当你将它交付我手的一刻，我才知，不愿离去的我，早已爱着你。”斩月说的很轻松，看起来像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一个善意的结局，可是，为什么会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呢？

　　郡往前一步，而斩月往后一退接着道，“我若爱上你，这便是生死劫，我们做剑的都有自己的主人，修炼的锋芒不是以这种方式掩藏，郡，你是我唯一的缺憾，我必然要逃离你的，他日，如若你我有缘，再见面，我便许你一愿。只是，今日，一切都化作断点吧。”

　　郡被这忽如其来的告别，惊得不知所措，而眼前的斩月微笑着将那韶光放回自己手中，道，“这韶光便是你我订诺之物，我会记得的。”言毕，光影间，只见一道白色随风而去，斩月便在眼前消失。

　　郡僵直原地，望着那莹亮的光，久久笑道，“月儿啊，你终究是怕死的……”

　　忽然，那林间的走兽飞禽，鸦雀无声，而炎炎烈日里，从荒山中缓缓走近一人，那人气宇不凡，仪表堂堂，一身装扮见是军营之人，郡瞥眼不言语，准备离开，这时，那人却率先开口道，“客套的话，就免了，只是拿了别人的东西是不是应该跟它的主子打个招呼呢？”

　　“你！”郡警觉准备立刻逃离，可是为时已晚，四周山峦叠嶂 ，拔地而起，那溪水流淌的地段，霎时间变成了低谷，而百余米的盆地四周都是绝壁的高山，无处可逃，只有遁地。

　　“我也不是一个不讲理之人，看你的真身应该也是一个山神，想来你我二人没有高低之分。”那人一脸和善的笑意，只是不达眼底的做做样子。

　　“这浮光可聊表敬意，但我需要你的一样东西作为交换。”未等郡询问，那男子自说自话道。

　　“我并不觉得自身有你看得上的地方。况且，这韶光也是我收的，怎么见着就是你的东西，那我此刻见着了你，先下手为强的理论，你可否也是属于我的。”郡冷笑道。

　　“哈哈，想不到，彼方山神这般幽默，有趣。若早一日结识了你，今日我说不定会留你一命。”那男子咯咯笑道。

　　“你就不好奇，我需要你的什么吗？”笑完，男子将手放到嘴边掩着道。

　　“我猜你也不是小气的人，能开口的定是要命的玩意。”郡嗤之以鼻道。

　　“还算没有低估我，这点眼力颇讨得我的欢喜。呐，郡，我见他们这么称呼你。我只要你的火种，焚尽一切的怒火。”男子偏头道，“还你一个正常人的身体，对你并不亏哦。听说，你的爱人很想要续香火呢。”

　　“我以为知古晓今的你，可以更好掠夺那些你必须的物件，没想到被笨到直接讨要。”郡警惕道。

　　“你知道，我是一个文人，不直接，难道，动手不成？”男子笑颜如花，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你从的是武将，休要拿此揶揄我。”郡自然不会糊涂到掉以轻心，但是他需要为远去的斩月争取时间。

　　恍惚间，郡似从那男子的星眸里看到一丝不祥的光，那是一道近乎令人绝望的东西，只是那时的郡并不知道他预见了什么。

　　“我留给你们的好日子，那段安稳，难道不够你的回报吗？”男子双手环胸，盯着郡冷眼无表情。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你在迎合我的时间？你……究竟什么目的！”看到男子眼角的冷漠，郡猛然发觉哪里不对，喝声道。

　　“若我并不想要你的命呢？”男子嘴角一弯。

　　郡这才幡然醒悟，可惜为时已晚，那矗立的山脉地表以下早已连结，天空忽然变得昏暗，郡甚至还未有所动作，便被这方山石封的无法动弹，那不停运动的山石骤然缩小，沉入地下。

　　随着手中的韶光飘落，听到外面那男子的声音，“她是剑，可破时空之力，她许了你一个缺，许了你一个愿，可故事还没完，只是守诺的人不再是你，这个遗憾，你可喜欢？”

　　这句话预示着什么，那撕心裂肺之感窜遍周身百骸，郡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企盼嘶吼道，“你替代不了我的！”

　　“呐，你可知剑修的全身的代价是什么？”男子看着眼前平坦地地面道。

　　郡此时已经无法发出声音，等了很久，男子道，“回忆。”

　　“她留了一个缺，便是那诺言，那情意，只是，回忆里你的相貌，你的声音，你的一切，都会消散。”这句话变得很飘，却冰冷刺骨，郡试着做最后的挣扎，但乏力之感让他力不从心，困意带着悲惨的创伤令那赤红的眼陷于永眠。

　　“你若死了，那一念断了，这里便留不住她的回首。”男子望着那白色远去的方向，会心一笑。

　　这一跃早已几千里，斩月控制着难忍的悲痛，勉强扶着这木屋外的栅栏，大口大口喘着气。屋内炊烟渺渺，斩月见状转身刚预离开，却听得一女子的声音，“阿呆哥哥回来了吗？”

　　斩月疑惑回望一刻，才知那妙龄的女子患有眼疾，轻轻咳嗽声道，“姑娘认错人呢。”

　　“哦，不好意思，奴家看不真切。”那女子急忙捂嘴道。

　　见她慌张胡乱摸着空，往屋内磕磕绊绊走去，斩月不客气道，“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只你一人落脚于此。着实令人担忧。”

　　那女子原本就慌乱，斩月快步走进的声音更是令其一步一颤差点撞到门柱子上。

　　袖手一旁的斩月觉得可笑，又道，“姑娘怕不是看不真切，而是在下并不是你要等的人吧。”

　　谁料斩月不过随口而言，想找个机会好好睡上一觉，不料，一语双关，那人霎时翻脸无情，迎面就是一只飞镖，斩月侧身躲过不解道，“姑娘怕是当真认错了人。”

　　那女子冷哼道，“你也知道这里荒山野岭，怎么会多出一个你来，怕不是胆肥就是找死！”

　　斩月弹手，那剑气就将女子的衣带振开，女子羞得忙裹紧衣襟，喝到，“士可杀不可辱，你是哪路人马！收了多少黑心银子！”

　　斩月皱眉道，“刚才还是一副凶狠狠要杀人的坏人模样，怎么一下子成了小娇娘，弄得倒是我的不是了。乖乖~”

　　女子见斩月没有留意，便偷摸从一侧取出一点药粉，趁着斩月不备，猛地洒去，斩月双眼一白，倒地不见知觉。隐约听得那女子乐道，“哼，不把你卖到怡红院，就是便宜了你！”

　　“那山高路远的，小师妹可是辛苦的打紧。”门口的男子笑嘻嘻地盯着敞着怀的女子，乐道。

　　女子闻言本是雀跃忽然想起衣不蔽体急忙娇羞地躲进屋内道，“阿呆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哈哈哈，听得师傅说，我走一日，师妹早已相思成疾，眼不可目，我便寻来看看，不过，我见这鬼灵精的样子，到不如师傅所言。”男子忍着笑意道。

　　整理好衣物，女子满脸通红地走出房门，对着阳光下的男子道，“师傅清早收到武林邀约，走的急，便想法子让师兄早日回来，同我一起回门派，暂时处理事务，让我再次等着。”

　　“顺便给师兄找个媳妇是吗？”男子瞅着地下的女子道。

　　那女子红的脸变得忽白忽□□，“这姑娘，先对我动的手，存有歹念，我为民除害，她技不如人，死在这里好了。师兄别理他。”

　　男子侧目看了眼地上的女子，不在意道，“既然，师傅拖得你稍的口信，不如，即刻启程，我看这个碍你眼的女子就留在这里吧，怡红院不顺路，杀了她也不至于。”

　　女子点了点头，欢蹦乱跳到男子身旁，踏青似的一同离去。

　　斩月中途已然清醒，听得这对话，心底却不知何处来的酸楚。若疼爱这件事从未有关，那么，似曾相识的温暖跟甜蜜就不会这般刺痛人心。

　　这地上是有些凉了，斩月缓缓坐起，转脸看着刚才人语的地方，那里，绿茵满地。

　　“断尾求全，未得全，反而遍体鳞伤了呢。”斩月失落地瞅着空无一人那绵延的远山。

　　后悔的事情，就是下过决定以后的错过，就是错过之后的极力弥补。

　　斩月急忙回到那山林间，以为，那里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落地的一刻才知，什么是过眼云烟，什么是沧海桑田。

　　当时的鸟语花香似乎从未有过，那一路的繁盛，似乎都未发生。而原地地潺潺溪流也变成了结识的尘土，死寂的一切，对比出那如梦如幻的曾经。

　　这一刻的恍惚，带着质疑地茫然，斩月又飞奔回边城的住所，只是，屋子里，到处都没有郡的气息，他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方圆百里，竟然没有任何痕迹。

　　斩月潦倒地摊靠着房门，自嘲地笑道，“我竟对幻象动了情，许了诺吗？”

　　一时间，遍地花草忽然枯萎，整个院子变得荒芜破败。

　　而地表的土石慢慢滚动，缓缓堆砌，斩月的人形影像悄然退去，变成了一柄石中剑。

　　时间对的刚刚好，那日登门的男子此时和颜悦色地走来，轻手将石中剑取出，看着悠然放着蓝色光芒的剑身道，“都说我是文人了，宝剑跟美人来说，还是美人更合适。”

　　说着，便将那韶光取出，须臾间，剑身化作一女子。

　　女子舒展开身体，冷漠地瞅着那浮光，道，“你是我的主人？”

　　男子含笑的双眸里不辨喜怒，只是淡淡回了句，“你这修习的剑鞘实在仓促，略微有些粗糙，今日便将这精魄浮华赠于你，你好生将此融合，去了那不合体的外衣。”

　　男子反手一抛，水滴状的物件轻巧落于女子手中，女子面无表情将此饮下。周身散发出金色斑斓的光，那一体的白衣忽然夺目起来，成了一件绚丽的霓裳。

　　“请主人赐名。”女子依旧冰冷地说到。

　　男子望着她半响，道，“皎皎如月光，玉动凝露霜，戾气摇曳处，斩剑世无双。今后，就叫你斩月。”

　　女子微微回了礼，道，“谢主人赐名。”

　　男子继而又望着斩月，道，“你可曾记得过去？我的姓名？”

　　斩月明眸上挑，看向男子，正经答道，“未有过去，何谈记得？不知主子姓名。”

　　男子轻笑一声，淡淡吐了口气道，“那日，我追，你躲，寻了你上百年，可是每一次化身，你都会忘记我。”

　　斩月诧异地看着眼前这名男子，却丝毫没有任何可以表述的情绪，于是道，“我只记得这韶光之诺，却不记得其他。”

　　“呵呵，原来，这一诺就是你的终结。你将自己的归属全部交予了他。”男子望着远方道。

　　“谁？”斩月问道。

　　“那个曾经年少的我，而我却傻傻等你这些年啊。”说着，男子转向斩月，一手抚着斩月的面颊道，“你可曾记得你我的婚约？”

　　斩月使劲想了想，脑袋却一片空白，泄气地摇头道，“剑身修成，需协助主人完成使命，才可去了戾气。这个任务可是成婚？”

　　男子笑容明媚道，“是生生世世相守相伴的誓约，是时时刻刻不离不弃的诺言。”

　　“那我会完成这项任务的。”斩月微微笑道。

　　“我这便带你去今生的定情之地，你可愿意？”斩月点了点头，二人这就结伴而行。

　　历经街道，忽然有人上前打着招呼道，“小月娘子，怎么不见你家相公陪着？”

　　斩月没有回应，继续跟着男子前行，而这行为引来不少人围观，毕竟郡在这边城人脉熟络，猛然这般怪异的事件发生，多少会引起大伙的疑惑。

　　男子见窃窃私语的人多了，这边轻手一挥，借着斩月周身的韶光，施展了术法，轻声道，“浅之表象，若真若切，众所集常，如痴如狂，既是诳语，奈何思量，既是妄想，怎就声张。”

　　言毕，借助那虚幻的光，这边城之人再无记得斩月与郡这对夫妇的事情。只当是，边城驻城将军的妻子，多是偷偷观望下，不再私语。

　　那浮光从斩月周身渐淡，斩月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众人突然两种态度？”

　　男子笑道，“许是没见过这般婀娜的女子，所以才似那般狂躁。”

　　斩月轻瞟了一眼，道，“若他们知道，我只是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剑身，不知还会这般心驰神往吗。”

　　“或许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才是男人的本性，呵呵，小月，你可会谈情说爱？”男子转过身，看向斩月问道。

　　在听曲目，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