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烟火成春色》一颗小豆芽儿

23、前世（上）

　　清晨，迷迷瞪瞪的宁姝，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吞了吞下口水，强撑着爬下床，抓了抓头发，伸了伸懒腰，今夜倒睡得踏实，一觉天亮，噩梦也不做了。
　　宁姝洗好脸，换好衣服，把自己拾掇的神清气爽的下楼。
　　楼下，许成舟已经把饭做好，坐在那里等着宁姝，见宁姝下楼，站了起来，俯身要吻宁姝的额头，被宁姝伸手垫在额头上挡了一下，生气的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许成舟像偷了腥的猫一样满脸满足的表情，宁姝把手从额头上放下来，握成拳指肚轻搓手心，想要缓解手心那处被许成舟亲过火烧了一般的感觉，又转移视线看向餐桌上的早餐……
　　早餐看起来很可口，有鸡丝粥和素蒸饺还有一杯果汁。
　　鸡丝粥上面撒了一层翠绿的葱沫，用勺子翻舀可浓稠的粥就会散出一股肉香，放到嘴里，粥稠鲜醇，鸡肉酥香，葱沫提味，三者完美融合在一起，令人胃口大开，宁姝现在不想说话只想喝粥……
　　许成舟歪头看看宁姝享受的表情，又是粲然一笑，给宁姝又夹了个素蒸饺。
　　这素蒸饺的皮薄，像是透明了一般，看起来诱人的不得了，宁姝咬了一口，里面有胡萝卜末、木耳末、香菇碎，还放了虾皮提鲜……
　　宁姝沉浸在美食中，刚刚的不自在忘的一干二净，风卷残云的吃完后端起果汁问许成舟：
　　“师兄，这果汁只有一杯，你不喝吗？”
　　“不喜欢，也不想喝，这是专门给你的。”
　　宁姝将果汁一饮而尽，喝出来了一股子梁山好汉造反起义的豪迈与大气，喝完后眼神贱贱的看着许成舟用小孩发现别人秘密时的欠打的语气问：
　　“咦～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水果？”
　　宁姝有靠近了点打趣道：
　　“师兄，这可不好，吃水果，对皮肤好，要是没了你这张嫩脸，拿什么祸祸那些小姑娘们呀!”
　　许成舟听了宁姝的话脖子和耳根都变得粉红粉红的，这可高兴坏了宁姝，心中暗自美滋滋的，觉得终于扳回了一下楼就被他调戏的挫败。
　　可接下来许成舟说的话让她更加不可思议，他脖子耳根依旧粉嫩动人，又朝宁姝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嗓子缓慢的问：
　　“阿姝，那你什么时候让我祸祸呀，嗯？”

　　“我快要等不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我!快!要!等!不!急!了!

　　啊啊啊!!
　　这几个字若有若无的钻到宁姝耳朵里，带点缠绵，缓慢中又含着些急切弄得宁姝五迷三道的，她怀疑眼前这个许成舟像是被换了芯子的人，不然为何他一夕间从如霜般清贵傲世变得粘糊甜腻？这样大的反差，着实有些让人难以忍受，宁姝深深呼气吸气……
　　“呼～我要去学校了，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今日闲了去张爷那里，或者去宁家老宅里住，再不行张爷的房产很多，你随便挑一处喜欢的，先住进去，男未婚女又未嫁的，你在我这住，遭人非议，对你对我影响都不好。”
　　“男未婚，女未嫁的，你又是想要嫁给谁？阿姝，嫁给我，好吗？”

　　宁姝看着许成舟执拗认真的表情，觉得他真的是油盐不进。也是，像他这般大的男子，喜欢上了一个人，心里心心念念的便都是这个人，想着和她山盟海誓共度一生，这时候是真心的喜欢，看眼神就知道这是作不来假的。可是时日长了，当初多浓烈的爱意都会被光阴磨平棱角，剩下不过是像一杯水一般不温不烈的生活。
　　宁姝觉得自己苍老的灵魂已经见了太多这样的人，见过了太多争吵和渐行渐远，虽然这样去揣测这个诚挚的少年郎，不太道德，可事实就是如此……
　　况且……宁姝闭了闭眼，耳边全都是上辈子的冷漠相对，相互算计，战战兢兢的争夺，还有最后，自己谋了大半辈子的胜利……
　　浪费了半生的光阴去夺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太累了……
　　她觉得自己抽不出什么热情去享受一下两情相悦是什么感受了……
　　其实，宁姝觉得自己很可怜，两辈子了，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用心喜欢过一个人，最初自己看见霍骁这个男人，一口字正腔圆的北方话，人长的也俊，眼神又风流的很，与自己脾性相投，便心生好感，虽然自家外公不太喜欢他，但也拗不过自己，自己也是顺利嫁给他了，可是，本来关系还挺好的，结了婚后这霍骁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着宁姝总是满脸冰霜，二人分居而住，谁也不干涉谁，就像是合租住在一起的邻居，互不干涉，互不相扰。总得来说，除了那张冷脸，他极为照顾宁姝，也不限制宁姝出去听曲看戏，说书找乐子的。宁老爷子看他待宁姝也不错，就让霍骁跟着自己，开始接手宁家的生意，于是他就更忙了，整日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宁姝觉得也无所谓，毕竟虽然自己一开始对霍骁有点喜欢和好感，但是不久成为夫妻后，他就整日冷脸，时不时阴阳怪气的，自己又不是受虐狂，也不想整日腆着脸往他跟前凑。再多的好感也都被消磨光了，除了这些，他对自己也算不错，日子将就着过。宁姝觉得一直这样也挺好，然而天不随人意……
　　他们的第一次争吵到了……
　　张爷死了，这个老头不明不白的死掉了，他无亲无故，身份成迷，只给宁姝留下来了一笔令人咋舌的遗产，和一具枯瘦苍白可怕的尸体。每每宁姝问自己外公，张爷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外公总会看着远方叹一口气，避而不谈……
　　张老头留下的东西很多，多到平日里看起来正直无私的霍骁都开始惦记了，他开始打这些钱的主意，被宁姝知道了，相敬如冰从未红火脸的二人大吵一架，宁姝第一次听见了霍骁用对她有些哀求的语气说：
　　“阿姝，这些钱我真的有用。”
　　阿姝……
　　这个称呼自从二人在一起后，他就再也不叫了，宁姝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也不想知道了……
　　她当然不会因为霍骁的哀求就把钱给他，她又不傻，再说张老头的钱，凭什么给他独吞了？宁姝把钱给了阿诚，给了张老头生前最信任的人，产业也都记在阿诚名下，自己名下只留下了鹿鸣斋，这是老头生前久呆的地方，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宁姝不想也舍不得把它给别人…
　　宁姝整理时看见在老头的柜子里，整整齐齐叠了一个陈旧发白的丝帕，上面绣着满树的石榴花，宁姝看向眼前的石榴花屏风……
　　心想，原来老头心里装了一个人，这个人苦了他一辈子……
　　宁姝把钱都捐了，捐给了北方的战场，捐给了孤儿院和养老院，她用张老头的钱，救了很多人，她想自己也算是给这个死老头积了阴德，希望他下辈子好好的，活的轻松一些，没有负担一些……
　　然而，经历此事以后，宁姝与霍骁的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宁老爷子的身体也开始变差，宁姝除了去鹿鸣斋里，就是回家里陪在宁老爷子身边，霍骁已经将宁老爷子的生意掌握的七七八八……
　　终于，在宁姝二十六岁时，宁老爷子因为过于操劳，离开人世，他死前，紧攥着霍骁的手，盯着他，告诫他，要对自己的阿姝好，对自己宝贝了二十多年的阿姝好。
　　可宁姝知道，再也不会有像她外公那样，拿她当宝贝的人了，宁姝甩开霍骁的手，回头走掉，留他一个人僵愣着站在原地，从那以后，宁姝深居简出，一直呆在鹿鸣斋，白日说书，晚上听戏，似乎这样麻木度日，心中才会走出至亲离去的伤痛……父母想带她离开安州，离开这个地方散散心，宁姝不想，霍骁也不许，彼时，霍骁权势滔天，炙手可热……
　　宁姝不想离开安州，这是生养她的地方，她把父母劝走，依旧住在鹿鸣斋里，醉酒笙歌，不知人生几何……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算潇洒快乐，直到有一天，霍骁过来了，他说：
　　“三年了，阿姝，你该回家了。”
　　宁姝笑而不语，看着霍骁面色复杂而心疼的看着自己，缓缓开口：
　　“三年了，我已经二十九了。家？这就是我的家。”
　　宁姝笑得风情万种，心中却不甚在意，以打趣的口吻道：
　　“我老了，比不上，你身边那些鲜嫩多汁的小姑娘们，你的三姨太还算可口，也是美的很，只不过二姨太比我还要大一些，是个面相不好的老菜帮，难为你了，还下的去嘴。你真是什么人也都要啊，哈哈。”
　　霍骁听了宁姝的话表情慌乱，急于解释，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又被宁姝一下打断：
　　“得了吧，你走吧，别在这惺惺作态，有时间好好回去陪陪你的小老婆吧！”
　　霍骁握紧拳头向着宁姝吼道：
　　“你不在意吗？你都不在意我吗!!”
　　宁姝扯了扯嘴角，觉得这霍骁的怒火真是莫名奇妙，起先疏离不在意的是他，现在一往情深的还是他，脑残的厉害。
　　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却是二人斗了几十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