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清莲》子梦

3、第二章:花逝

　　紫檀沉香制的衣橱,紫深近墨.却又润着些许红光.带着不可一视的姿容.以一种幽雅古老的气息融身于这陈设极其简洁的空间中,衬得一室非黑及白的死物,也变的精贵起来.
　　小朵小朵的并蒂莲浮在橱面上,映着暗雅的光线.每一片花瓣都夺目的惟妙惟肖.风情万种.

　　涟走到橱前,握着莲蕾柄便是一拉,空气中便也渗了清香.
　　她略显迟疑着,打开最底层的暗隔.里头有一叠紫箔金纸覆着的衣物.
　　她极为小心的捧出,轻轻一展.抖出一方荧惑.

　　那是一条纯白的衣裙.涟十岁那年母亲给的生日礼物.也是她唯一能带走的记忆
　　高领圈.荷叶袖.那袍边.领口.袖口都压镶着滚花锦边.袍身为暗花软缎.凑近了才能看见上边绣着极为精细的朵朵白莲.与袍身的白融为一体.靠着光线的变换.若明若暗.

　　明明从头至尾都是一味的素白,却白的如此袅窕,仿若沁入了片片莲瓣,暗香袭人.

　　涟站在镜前.缓缓低身,褪衣,着裙.动作极其细柔认真,庄重的像在举行一场仪式.

　　第一次.她用自己的身体撑起了这柔软华美的缎子.宛如莲瓣裹住了她的全身
　　透过镜子,她似乎又能看能母亲当年笑的羞涩的绝美样子.

　　“涟儿,你妈妈我呀,当年可就是靠这裙子把你爸给迷来的哦!”
　　“涟儿,你爸爸他..他老说这裙子就是月老的红线,把我们俩给绑在一起了..你看他.要么不说话.说起来能肉麻死我..”
　　“…这是妈妈年轻时候穿的.涟儿长大以后才能穿,替妈领个好女婿回来啊,把你那眼睛长头顶上的爸给比下去!”

　　妈妈,你看.时间根本什么都带不走.你说过的话明明还留在我心里,一句都没能漏出去.

　　一阵电话铃声把涟从记忆中惊醒,原本一室的莲香恍如落日余晖,不复影踪
　　涟整理了下情绪.接起电话
　　“还没出门么?我让司机等在楼下了”…电话那头是霖略带磁性的声音

　　“我自己有车的.你可以告诉我地点”

　　“……….这样啊….你现在还很忙么?”声音变的有些低沉

　　涟皱了皱眉”今晚酒会的地方设在哪?”

　　“….船上”

　　看来不想让我事先知道地址呢..
　　“我明白了.我会坐你的车来” 涟的双眼望向窗外

　　“别太晚”

　　“嗯” 涟挂下电话

　　其实涟对生日纪念日这一类的东西一直缺乏基本的耐心与兴趣.
　　可霖似乎格外坚持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他总在决定着涟的一些事,也不准她拒绝.
　　并且还往越管越多的趋势发展.

　　涟对此是有过迷茫的
　　她明明只是他手下的一名杀手,纵使再优秀.也只是”杀人机器”
　　明明是他当年手刃了自己的双亲.带她进入这个世界.把她完整的送上宿命的路线
　　现在却越发表现出对介入自己私生活极大的兴趣..

　　是因为自己八年对他的言听计从么?

　　其实她也只是在这条罪恶之路上没心没肺的不停奔跑.
　　看似抛开了一切曾经的血海深仇
　　可对于她来说.
　　为了到达那个属于她的终点
　　无论是个怎样残酷的过程.她都不在乎

　　涟将长发松松绾在脑头,稍施妆点,一位云鬓花颜的女子便拎起包出门了.

　　公寓前的汽车等待已久,司机战战兢兢的弯腰替涟拉车门.生怕一个不当心.就不是丢个饭碗那么简单的事.
　　涟倚上靠垫,发出庸懒的声音”这车开去哪?＂

　　“这……”司机显然十分为难

　　“地点都不知道,还派你来接我吗?”

　　“莲…..莲神邮轮…”司机急出一头冷汗.上面是交代过尽量别说..但还是保命要紧啊

　　“就冲着这个谐音么?还算有心”涟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司机松了一口气.想也许自己这次能立个功都说不定.转而心情愉悦起来.车速也加快了些

　　大概还需要近三十分钟才能到,涟看了看手表
　　便打开随身电脑,处理起资料来.
　　屏幕光映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离终点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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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神号今晚迎来了它最美丽的客人
　　当涟的金底细跟踏入舱内设宴的大厅.一瞬间窒息般安静.厅内所有人的视线全都不由得追随这如梦如幻的身影而去,竟都一时不能言语.

　　她.今晚当之无愧的成了莲神邮轮里的”莲神”

　　一袭纯白衣裙,勾勒出她婀娜的曲线.松绾起的黑发,不同以往的古典幽雅.微抿着的红润芳唇.配上大大的黑蓝色眸子,竟为涟以往的艳丽里平添了几分娇嫩.

　　这不同以往的风情.让在场的一些霖的追求者们也不忍挑刺,只想拼命多看上几眼.
　　谁都知道如今娱乐界,涟已成为了美的代名词.她的绝色.泛着冰冷.如同邪媚的妖精.

　　可今晚的她.不知为何,竟让人觉得熟悉又陌生.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刚刚坠入凡尘.那么缥缈纯粹,只是看着她,便觉得莲香扑面.仿佛一触碰,她就会随风逝去.

　　涟瞧了一眼被权贵包围着的霖,
　　他着了件黑色改良礼服,黑光面缎的衣襟,下摆略长,露出的衬衫是带亮泽的烟灰色,还颇为正式的配了条紫黑底烟灰纹颈巾.与袖扣同色.整体搭配式样简洁,细节考究,衬着他华丽的容貌．交相辉映．

　　他见涟入场时也呆愣了片刻,本以为她会穿着他之前派人送去的同款女式礼服赴宴,却不料她非旦没穿.还带了一身的东方风韵来……
　　.不过..是挺漂亮…

　　霖旁边的政客似是瞧出了些什么,他收回看涟的眼.上下打量了下霖,笑着拍拍霖肩膀说
　　”本以为你们会彼此配合着装呢” 顿了顿,发现身边的人脸已紧绷.只好紧张的又接了一句”不过..中西结合也别有风味,别有风味啊..哈哈哈哈”

　　霖懒得理他.执起酒杯慢慢走向涟
　　“为什么不穿?不喜欢?”

　　“这里面有多少在名单上的?”涟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提

　　霖有些无奈..这个死丫头 ．．”……今晚不谈公事.只是给你庆祝生日”

　　“…有些浪费啊…”

　　“……………”

　　“不带我到处看看么?”涟抬头凝视霖的眼

　　霖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伸出胳膊,示意涟挽上,说道”那我们去甲板上吹吹海风吧”

　　夜晚的海面,深的见不着蓝色,却泛着粼粼波光,像是揉碎了满幕银河,倾倒其中.
　　远离了喧嚣的都市,广阔的海域只剩船在水中驶过的声响.连空气都显得格外安详.

　　涟倚着船栏,貌似出神.
　　霖只是一直看着她.
　　在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说话.
　　似乎在彼此心里,都认定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霖执起酒杯晃了晃.率先打破宁静.”生日快乐,等等回去切蛋糕”

　　涟微微一笑,很是妩媚 ”谢谢你的安排,我很喜欢” 难得的表情,难得的用语

　　海风很清冷,船所发出的机鸣覆盖了一方天地
　　霖走到涟身边,也半倚上栏杆.用一贯悠扬的语调..缓缓开口.”喜欢这船吗?”

　　“名字不错”

　　“那就做今年的生日礼物吧”

　　涟略有些诧异..”以你的名义送我?”

　　“………那以暗门的名义吧”

　　“嗯..还是很奢侈…”

　　“18岁生日总是很重要的”顿了顿又接着说”今年你没向我提什么请求,倒让我为选礼废了番工夫”霖看想涟..挂着一丝笑颜

　　涟也不看他.仍旧望着大海.以极其平淡的语气开了口 ”可以跟我说说我父母吗?”

　　霖没有马上接话,似乎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说到”你父亲冷焱,你母亲白滟..都是我父亲过去的部下”

　　涟对这个答复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笑了笑.

　　霖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换上一种相对轻松的口吻
　　”不过..冷涟倒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涟把脸转向他,轻轻的一字一句的说
　　”可我只知道我父亲叫爸爸,我母亲叫妈妈.而他们从来只叫我涟儿”
　　霖恍惚觉得涟的表情几欲哭泣…却如流星般转瞬及逝….
　　他想去安慰她的双手,最终握紧.收回..

　　气氛变得冰冷.悦耳的铃声在这时响起..
　　霖看也没看便挂掉了电话,只是急急抓起涟的手想往船仓里走..

　　“不回个电话么?”涟任霖握着手,仍只站在原地不迈一步.

　　霖头也不回便答 ”不用了,肯定是他们催我们进去开始庆祝节目的”

　　夜空中,船身带起的水声终于已无力掩饰.阵阵螺旋桨声破空而来.

　　霖猛得一抬头,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
　　不远的上空.数架带着巨大警徽的直升飞机向莲神号的方向驶来,一转眼就已近在咫尺.甚至能隐约看见直升飞机机门已开,云梯正准备放出机身外!

　　涟却在这时..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

　　精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无法自控的对涟吼道 ”你到底做了什么?!”
　　涟显得非常平静 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只是稍稍利用了下职权,把暗门近几年的交易资料恢复了一下传给了警局”
　　她16岁时开始管理整个暗门防间碟部的终端系统.彻底攻破却花了整整两年.拖的还真有点久..

　　霖再也无法如昔日那般冷静,无法整理出任何头绪.
　　他的声音几近颤抖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理由..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你么?”女声带着冷笑

　　“你……就不怕连累到你自己?!!”

　　“我只是为了做这件事而活的.现在事情顺利成功了.怎么能说是连累呢?”
　　涟的声音愉悦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霖的瞳孔猛的一收.迎面而来的轻笑,让他不能动弹

　　天空中的直升飞机已来到邮轮上方..探照灯直直的射下来.来回扫着
　　一些警员已开始顺着云梯往下爬..喇叭里传来警方的声明.
　　整条船上的人开始惊慌失措.他们都是身涉法.政.商三界的要员.而他们几乎都与暗门有过交易!
　　可船在海中央,谁能逃?
　　与此同时.一艘艘快艇也朝莲神号驶来..警方这次几乎出动了全部警力,誓必要把暗门一举歼灭!

　　霖的手下都来到甲板上.稍作观察,便一致的把枪指向涟.
　　数个特警已跳上甲板.警方的快艇也已将船身重重包围.一场恶战再所难免!

　　这时,涟突然极其敏捷跃上莲神号最外层的护栏.
　　只够一人双脚勉强站立的地方.随时能让她命丧深海.

　　霖的脑中还没来的及考虑涟的意图,身体已经冲上前去把涟紧紧抱住!欲将其带回甲板.
　　涟的身体明显的一颤,她几乎不敢相信霖的反映!
　　“放手..难道还要我陪你一起上刑场?!!”
　　“叫你放手!!放开我!!!”涟尖叫着扭动身体
　　可霖却始终一声不吭,胳膊如同铁圈,把涟固定在自己的胸前.

　　探照灯已找到了暗门头目所在的位置.一时间几束强光纷纷聚集
　　霖的双眼来不及适应,一阵目眩．本能的想松手去挡光，

　　却在还他没能举起的一瞬间.只见涟猛的抽出一条先前被霖固定在身侧的胳膊.带出一把早已捆在自己大腿上的匕首,对着霖的脊背便是一刺!

　　鲜血喷溅而出,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一幕.
　　也包括霖…

　　他的眼光几乎呆楞的胶在涟的脸上.巨痛排山倒海地袭来.他却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于是匕首被它的主人极快地拔出,溅出无数血滴,又再次重重的破血肉而入.

　　霖的部下眼睁睁的看着．却无法举枪射击..
　　他们的老大就背对着他们.挡去了那个叛徒的全部身影.
　　而那些船上,快艇上的特警..看着这突然的一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举动.

　　一下子失去叫嚣的船上.只听见一声声金属捣烂血肉的粘腻之响.
　　涟就一刀刀的捅着.霖的整个背像一瞬间开了无数的窟窿..血如泉涌.

　　霖的嘴唇已经近乎灰白,冷汗顺着脸颊不断地往下淌.他咬紧牙关的忍耐着.却已快无力支持.
　　当第5下匕首被抽出,霖本能的闭眼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考验.
　　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轻轻的叹气.温柔的女声以一种从所未有的无奈语调响起:

　　“为何连死的权利也不留给我呢?....”

　　霖几近飘乎的神智被这声音拉回,他那模糊的视线此刻却看清了面前的容颜.
　　也看见了那双从来冰冷的美眸眼中深入骨髓的痛楚.

　　是啊…他早在八年前就已经亲手毁灭了她的一切!!
　　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去留下她..又凭什么想把她一直留在身边!!!

　　霖双手不由自主的垂下了…他踉踉跄跄的不断向后退.跌坐在地.
　　盘恒在他脑海深处的一张张少女的面容此时都在回头看他..却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脸..

　　自从八年前的第一眼.那位少女就已在深埋他心头..
　　他只是.习惯了去伪装他对她的爱.伪装到连自己都相信了...

　　涟的发早已散了.海风轻柔地拂过.一头青丝便彼此纠缠,不再温顺的只停留在她身后.

　　裙身上的白莲花纹有很多都被染红了,在皎洁的月光中.却好像生来便是这个颜色.舒展开所有的莲瓣.娇艳欲滴的绽放着.

　　船甲上的所有人都纷纷停止了动作,视线只愿停留在前方.

　　那是一幅怎样美轮美奂的风景啊!
　　迎风而立的少女,披带着一身银华.艳丽而又绝决的融身在这漆黑的夜幕.
　　宛若一朵妖靡的莲,生来便该在水中摇曳生姿.

　　人们看见莲花般的少女轻轻晃动身体,就欲乘风而去
　　却在那一瞬，她回眸快乐的笑了….
　　笑的如此轻松.如此无暇.如一缕甘泉.迷醉了天地万物,连时间也被定隔.
　　那笑意蓄满了她的眼底..又渗尽每一丝空气

　　仿佛在告诉所有人.
　　她可以离开了…花妖终于可以回家了……..

　　那如同白莲花般的女子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就好像从未诞生在这世间…甚至不留一丝残香..

　　但谁又能忘记..那一转身的数秒,却让他们像欣赏了一生……….

　　凤历2016年9月新闻.世界最大杀手组织----暗门终于成功被警方歼灭.
　　逮捕了包括暗门所有骨干及法政商三界部分要员在内的所有涉案嫌疑人员.并均处以死刑.
　　同年10月,暗门最高执权者卓霖在中央医院接受治疗的过程中无故消失.
　　警方出动全部警力经数月全国搜巡及追捕均告无果.
　　据可靠线人称.该名疑犯很可能已经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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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生夭花一曲离殇难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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