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第三十四章 ...
-
“谷兰最近身子不适,我会过去陪她几日。”
那一日,胤禩回来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的几天一直对我避而不见。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改变的态度,让我心里难受。却也庆幸着想着这样也好,他慢慢的去接受她,这样即便是我离开了,也没有关系了。
就这样想着,无意中看到凉亭里,她端坐在一角,低眉顺目,他躬身,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拿着画笔,细细作画。微风过处,拂乱了她的发丝,他便走过去,为她轻理鬓发。那幅画面很和谐,很美。原来他和她也可以这么相配。
而此刻我只能狼狈地躲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他们,心里好像有把小刀,一下一下狠狠的划过,脸上随之有冰凉的液体划过,是泪?还是血……?
再过两天,我就可以离开了。离开之前,我决定进宫去看看皇阿玛,就当去跟他道别。
还未走近御书房,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之后又传来“啪啪”两声清脆的类似于掌嘴的声音。
走至门口,却看到里面所有的人都跪着。最前面的胤禩,胤禟还有胤禵。
我站在门边,跪在门边的传话太监道:“格格这会儿还是别进去了。”
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格格还是别问了。”说着又低下头去。
我朝里面看去,一眼便看到跪着的胤禟,白皙的双颊上隐约的映着五指印,此刻已经肿了起来。
“皇阿玛!八哥绝无此心,儿臣也愿作保!”胤禵突然说道。
皇阿玛轻笑了一声,眼里蕴着阴冷:“你也要作保?如何作保?你们以为你们很讲义气是不是?朕看你们是想等他胤禩做了皇太子,日后登极,好封你们亲王做吧!”
皇阿玛的一番话,句句都要冤死他的儿子们,果然胤禵不堪委屈,愤然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既然皇阿玛如此说,儿子愿以死明志。”说完拿掉了瓶子上的封盖。幸而被皇阿玛一掌打落,瓶子滚落在了地上,有些液体流了出来,“呲呲”的冒着泡,一看就知道有剧毒。再看皇阿玛,已经是怒到了极点,转身四下看了看,终是像找到了什么一般,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屏风后走去,只听得一声拔剑出鞘的声音,皇阿玛提着剑朝胤禵走去“你要死,朕就成全你。”
眼看那剑向胤禵刺去,我想也没想的就冲了进去挡在了胤禵前面。
“淳儿!”胤禩惊呼出声。
幸好皇阿玛及时收住了剑,只差一分,那剑便能穿破我的喉咙。背上沁出一丝冷汗。
我定了定神,跪在皇阿玛面前,“皇阿玛息怒!”
皇阿玛见我跪在他面前,满脸诧异,“谁让你进来的!?不要命了么?还是连你也要忤逆朕?”皇阿玛依旧提着剑,看着我的眼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痛心。
我依旧跪在他面前,拜了拜:“淳儿不敢。淳儿只是不想让皇阿玛做出将来会后悔的事,皇阿玛,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皇阿玛,都是儿臣的错,您要降罪就降罪儿臣一个,放了不相干的人吧!”胤禩接口道。
皇阿玛沉默了一阵,剑陡的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眼底仍是余怒未消,看到胤禵仍倔强的跪在那里,着人把他拉出去,狠狠打了二十大板。之后又怒斥胤禩,当日就褫夺了他贝勒的头衔,禁足于八贝勒府。其余众人则回府闭门思过。
回去的路上,胤禩一言不发,只坐在一边,眉头深蹙,似怀了无限心事。马车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到了八贝勒府,胤禩自顾自下了马车,径自向书房走去。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直到走近书房,我正要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胤禩就先开了口。
“你收拾一下走吧。”胤禩背对着我,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
“你说什么?”
“你走吧,”胤禩转过身,脸上无一丝表情,“我娶你,只是因为你是皇阿玛最宠爱的格格,有你在身边,帝位之争便多一份把握,如今,你也看到了,到了这个地步,你对我已经没有一点用处了。我还留你在身边有何用!论温柔体贴,贤良淑德,你一点也谈不上……”
“够了,你不要说了!”我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心里隐隐有些疑团在解开,我抓着他的手,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甩开了我的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根本不是婉淳!”他凄然一笑, “也好……”
“好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他不是已经说明白了么,“我问你。如果我不是婉淳。你还爱我么?”声音颤抖着,泪水已经喷涌而出,我明知道,却还想听他的回答,这样我便有理由留下来。
“不爱!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是利用你!”他看着我,极力掩饰眼内的情绪。
“好!我走,我走就是了!”我胡乱的抹着脸,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尽,一字一句从喉间挤出来,如火烧,“我走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隐痛,迅速的转过身去以为可以不让我看到。他背对着我站着,许久的沉默。昏黄的灯光拉出他长长的身影,孤寂的投射在地上。沉默越来越长,我的心越来越凉。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我答应过你,休书由你来写!”
头顶如炸了个响雷,全身瞬间麻痹,忘记了流泪,只能自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去,“胤禩,你的演技真的很好!”说着,向书桌走去。
一坐下,便瞥见桌上放着一幅画,一女子娉娉婷婷的坐在凉亭中,神形兼备,虽还未画上五官,我也猜到了他画的是谁,那日凉亭……
我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只笔,又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手在微微的颤动,不知道该写什么,脑海突然闪过一首词,于是提笔写道: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这哪是什么“休书”,胤禩的用意我明白。可是他偏偏却找了这么烂的借口。既然他要这样说。那这首词用作“休书”真是再合适不过。随手取了旁边的信封,把信放进去。
站起来,只感觉全身冰凉,一点热气也无。缓缓的经过他的身边,转头再看他一眼,月光正好撒在他如雕刻般的俊颜上,那样孤独,那样悲哀。强逼着自己转过脸去,再看,我会不舍。
“婉淳……”他的声音明明从背后传来,却悠远的仿佛隔了万水千山,他不再唤我“淳儿”,叫“婉淳”,怕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吧,他甚至还不知道我到底叫什么。“回去你该回去的地方吧,忘了这里的一切!”
我不要再听他说任何的话,逃似的跑了出去。半路碰到了玲儿,她见我神色不对,就探问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拉了玲儿往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我收拾着衣服首饰。玲儿看着奇怪,就絮絮叨叨开了,她只以为我和张谷兰争风吃醋和胤禩吵架了,以为我准备收拾东西“回娘家”。
“格格,我跟你说啊……”
“玲儿!”我制止了她接下去要说的话,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她面前,“玲儿,这些年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陪在我身边,我们虽然名分上是主仆,感情上却更像姐妹,我要走了,这些东西留给你。你是我的人,这里的人不会对你怎么样,如果将来遇到了喜欢的人,就跟八爷说,他会放你走的。”
“格格,你在说什么呢?”玲儿不解的看着我,“格格,你怎么了?有什么难过的事你跟玲儿说。你要走也带着玲儿啊,你是要回额附府是么?玲儿跟你一起回去!”
我摇了摇头,强忍着泪水,“这回我要去的地方不能带上你,你记得帮我好好照顾八爷。”
玲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预计到了严重性,水汪汪的大眼已经蓄了泪水,哽咽着说道:“玲儿这辈子是生是死都要跟着格格,格格去哪儿玲儿就去哪儿!格格不要丢下我!”
我见说不动她,只能想了个法子骗她出去,等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屋子里点上了无色无味的“迷魂香”,自己也事先服了解药。过不多会儿,玲儿就昏睡过去了。
离开的时候,身上没有带一样东西。走到后院,沐浴在凄凉的夜色中,不无意外的发现后院空无一人,后门敞开着。我走了出去,没多久,就融入了人声鼎沸的夜市。
我如行尸走肉般游走在街上,贝勒府越来越远,脚步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黑,转到街道的拐角处,想扶住墙,却阻止不了身体的坠落。完全陷入黑暗深渊前,一抹熟悉的身影蹿到我面前,紧紧的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