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玺》打翻的罐子

8、瓮（一）

　　还是那个小厮，只是推开个门缝，露出个脑袋为难地看着他，却没有放他进去的意思，季献之大概能猜到，季绫有没有给他发通行令。

　　果然还是因为季纯语这丫头带来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这咋办，娘吩咐的事情不好办啊。

　　小厮笑得有点尴尬，想着季献之也等了有一会，怎奈季绫没有给自家人放水的恶习，叹口气转身就走，回去跟娘说说吧。

　　“哎哎，留步。”门里传来呼声，小厮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被人拉了开。

　　胡璟探出个头来，玉冠束发，俊郎妖孽，朝着回过头来的季献之咧嘴一笑：“献之兄弟，难得来一趟，进来坐坐呗，对了，你会不会做饭啊？”

　　总算有个突破口了，季献之感动地点点头，做饭他还是会的。胡璟含着一张苦瓜脸，瞧着确是比之前憔悴了许多，看见季献之点头，忙不迭跑出来直直拽着季献之进了胡家。

　　转过廊坊，季献之算是弄明白胡璟为何突来的热情，敢情是胡璟吃腻了季绫的厨艺。

　　“你不知道你大哥做的那饭，光有个皮相，里面啥都没有。”简直是味觉危机，胡璟抱怨不停。

　　听了胡璟一路的埋怨，反是季献之回问：“大哥从不做饭的，为何会在胡家下厨？”

　　也没人敢喊季绫下厨不是么？

　　胡璟没立刻回答，脑袋里展开了一系列的想象，既然也是个不会做饭的，当初季绫为什么要自荐下厨。

　　————果然季绫是要荼毒他啊！

　　胡璟就这么扯着季献之的袖摆入了堂厅，季绫仍旧看着胡家私藏的《书义论》，想来所有胡家倒斗的法子都在里面了，胡璟倒没什么顾忌的，能学到也算季绫的本事。“你真是闲不住。”季绫淡淡开口，翻过另一页继续看了起来。

　　季献之冷汗直冒，听季绫的语气，不像是欢迎他啊。

　　“哪有自己弟弟来了拒之门外的？”况且还是个会做饭的孩子，赶跑了谁下厨？季绫瞟了一眼，突的拉下脸来，“放开。”胡璟瞅了瞅自己拉住季献之的手，忙松开：“哎哎，都是大男人，不就是扯了个袖子，还讲究授受不亲不成？”季绫一脸认真，不容反驳：“要讲。”

　　还是季献之先瞧出个别暧昧之意，忙解围笑到：“都是小事小事。”季绫闻言，一个眼刀甩给他，并未领情。“来这儿作甚？”

　　“大哥，娘让我带你回去。”道出来意，有芳雪这么一层关系在，季绫多少也得给点面子不是么？

　　不过很可惜。

　　“我说过等洛年回来我自然会回去。”季绫挑眉回绝，抿着薄唇，眼中现着愠怒。也不想往枪口上撞，怎奈没办法嘛：“哥，纯语出事了，回来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季绫虽也不喜那个妹妹，可总归是亲人，稍正色，昨日赶那丫头确是狠心了些，莫不是被他吓到的？

　　“为何神志不清？”

　　一旁啃苹果的胡璟当听故事一般，觉着是他们大惊小怪了，笑嘻嘻：“难不成是被吓得？哈哈，碰到鬼了吗？”

　　谁料季献之立马偏过头来，脸上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胡璟黑着脸，回道：“我猜的。”季绫放下书册，理理衣袍，藏青色眸子暗色一转，白天是如何看到那种邪祟的？季纯语究竟是看见什么了？

　　听起来事情没那么简单，胡璟忙问：“她有说是看见什么鬼了么？”“有，一直念着没脑袋没脑袋，最奇怪的是……我爹的反应。”

　　“什么反应？”季绫听到有提季何珵，也是看向季献之，“爹听见没脑袋，也是脸色一变，念叨着是什么东西找上门来了，应该是跟二十年前那件事情有关系。”季献之看向胡璟，胡家季家正是如此决裂的，现下又扯到那件事情了。

　　想了想，胡洛年倒是有提过胡方平当年那件事，如此一来，这没脑袋的邪物定和胡家那次倒斗有关系，若是有关系，胡洛年此处去南朝古墓岂不是也会碰到那东西？胡璟不难想胡洛年还能不能回来。

　　胡璟还是免不了有些忧心。

　　邪物向来也分三六九等，若是没个脑袋还能行动自如的，虽算不上最好一等，可胡璟知道，这种东西很难对付。

　　人活着，若是少了哪一部分，自然随着时间而逐渐适应，说不定还会过于常人的熟练。

　　走尸没了脑袋，就诚然不需要在晚上出来了，白天凭借太阳驱邪其实也只能除去走尸的五感，没了脑袋，还怕什么太阳？况且，没了脑袋，走尸的要害就更加隐晦，每一具走尸的要害就更是不一样，想除净还要费些个功夫。

　　有点麻烦。

　　“季绫，我觉得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胡璟思量一阵，“你还是回季家去吧。”

　　回季家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季绫没理由拒绝，但是，“你跟我一起回去。”“哈？你回季家我去干嘛？”“洛年吩咐的事情我必办到，你跟我一道，我也能照顾你。”倒也在理，只是胡三宝又该如何？“我走了，谁照顾那小子？”

　　季绫哼唱言灵，“驱散，六转。”龙纹显现，绕着胡家几度盘旋久久不散，“我设下了结界，若我不死，不会有邪祟进得来。”

　　已是日上三竿，胡三宝还窝在房里没出来过，诚然是怕着季绫，胡璟想去打个招呼，季绫冷脸道：“他多大了？不需要你去提醒。”

　　胡璟总得留点什么，写了个纸条，唤个小鬼给他送了去。季绫只当那是言灵召来的，胡璟把小鬼的戾气压得很好，这么些年来，他召不来正常的言灵兽，只能是地府冥界有的东西，果然孤玺伽罗的血脉不会那么容易散去。

　　季纯语真的癫了，只会反复那么一句“没脑袋没脑袋……”再说不出别的来。

　　胡璟瞧着也觉得世事无常，前几日还能活蹦乱跳的丫头，被吓成这样，关键是她还不是没什么见识的普通姑娘，有些好奇那个没脑袋是什么样了。

　　不知道和他的手下无头长得像不像？没个脑袋还能朝他鞠躬行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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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城东边五十里，黎家坪，村里人都道铁匠大铁牛的婆娘生了个女孩，被夫家休了。

　　女人们围一团笑嘻嘻拉家常，男人们吐口痰骂骂咧咧，谁叫她肚子不争气生了不带把的？活该，这件事情顶多算个饭后闲谈。

　　“娘，俺没钱了。”才从刘铁牛那儿回来，脸上还带块乌青，黎荷花抱着孩子，被母亲堵在门口不让进门。“屁，老娘当初给尼的嫁妆你不知道拿回来！尼个瓜的，被那么个瓜男人休了也是应该！”

　　被骂的一头雾水，黎荷花抱着孩子直流泪。

　　“娘，俺真的是没法子了，才生了小草，他就打俺，再不逃出来，俺就被打死了。”老妪忙咳口痰骂到：“打死尼也是该的，还给老娘带个垃圾回来！”枯燥的手伸向襁褓里的孩子，破灰布包着的婴孩似有感应，睁开眼睛，脸蛋立马被人不客气地扯住。

　　应景着，黎小草哭了几嗓，黎荷花急了，看着孩子哭她也跟着难受，忙撇去老妪的手：“娘，小草在哭呐。”

　　嫌弃看了眼黎小草，背着手：“这个娃子长得也不打眼，怎么卖得起价！个没用的，生个这么丑的东西。”果然是她捡来的个破玩意儿，生的小杂碎也如此碍眼。

　　黎荷花没吱声，紧了紧手里的孩子，眼里含泪，知道犟不过母亲：“娘，您想卖去哪儿？”老妪骂骂咧咧：“这么丑个玩意儿，卖去做童养媳还不见得值钱，青楼去就不打紧了，卖离手就行。”

　　说完，老妪弯着腰，联系那青楼价钱去了，黎荷花默默流泪，孩子还这么小，卖去青楼，指不定遇到什么些畜生，如何是好？

　　没敢进门，黎荷花抱着孩子扭头就跑，“小草，娘不会把你卖了的，娘不会……娘不会…”

　　黎家坪几十户人家都认得她，走大路定会有人给她娘通风报信的，黎荷花故意绕开大路，抱着黎小草跑到山路去。夜深了，黎荷花没见得走的有个头，可她回头更是没了出路，风吹得冷，黎小草呜咽几嗓黎荷花脸色一变，又裹紧了几分，“不能冷着…小草…不能冷着……”

　　“咕……”哪儿来的声儿？

　　黎荷花偏头一瞥，路的尽头站个人，哪儿来的人？黎荷花想看清，那人挡着月光，看不怎么清。

　　“……呕咕…咯咯……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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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咯咯……小草，娘不会卖了你的……”

　　不会卖了小草，小草得永远陪着俺……

　　安安静静地……陪着俺……破布兜里，现出那个断了脖子的娃娃，笑着的乖娃娃。

　　娘爱你……咯咯……

　　我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