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瓦全》离人心上秋

15、距离

　　从表白到交往，封柌都像做梦一般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热情牵引着前行，心中所想所念的都这是∶“就想这样”。
　　就这样在一起，不计后果，不顾其他。然而热情过后呢？爱情，若徒有冲动，那待热情冷却的时候，又何以为系？
　　之后的一段时间，封柌忙于应对填报申请，考试一大摊子的事情，已然有些焦头烂额，和陈玮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偶尔通一次电话，与表白之前满心满脑的都想着那个人不同，现在反而理智平静了下来。
　　更可气的是，她至少还有过“发烧”神志不清的症状，陈玮呢？好像一直处在三十七度正常体温的状态。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理智平静，其实光听声音，很难联系到他本人，嗓音微沉，语气平缓，丝毫没有见面时那种轻佻和冷嘲热讽。封柌甚至觉得，也许正是因为无暇连说话的声音都刻意伪装，电话里的陈玮，才是他原来该有的模样。
　　可为什么，他一本正经的同她说话，她却越发感到心底升出一阵寒冷，隔着电话线，她似乎感受到了丝丝冷淡与陌生。
　　“那最近不要总想着见面了，好好看书。”他是这么对她说的，在她说自己会比较忙的时候，立刻顺着她的话回答，不假思索。封柌都有些怀疑，陈玮是不是早就想着不要见面，而苦于没有个借口呢？
　　想到这，封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或者已经疯了，只为他的一句话就要患得患失的思虑难过那么久。
　　赌气，不再给他打电话，才想到他几乎都没有主动给她来过电话。
　　内心越发郁结之际，背后却听到了有人唤她，寻声而去，是董瑗穿着件粉色的孕妇装在那里猛挥手。
　　“呼……”待封柌走近的时候，董瑗喘息未平，连声抱怨，“想什么呢，在背后叫了你这么久，对马路的人都能听到了，还要我这孕妇一路小跑追你。”
　　“对不起，对不起。”封柌笑着道歉，探手摸了摸她的腹部，惊讶，“才多久，就这么大了。”
　　“才多久，很久了。吴虞人家在国外，网上见面的机会都比你多，就属你没良心，都不来陪陪我，我在家里闷得都发霉了。”董瑗原本稍尖的下巴现在已经是全然的圆润了，看起来更为甜美可人。
　　两个人找了家常去的店面坐下，董瑗的胃口颇好，连吃了两块蛋糕才抹了抹嘴边的奶油说，“还是学校这边的最好吃，我家那里买的黑森林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呵呵，那我以后下课有空就给你带两个过去。”封柌拿过纸巾替她抹了抹嘴角没有擦干净的痕迹，快当妈妈的人了，倒越发像个孩子。
　　“最近都忙什么呢？考的还行吧。”董瑗笑笑，也拧了下封柌的脸颊，“到底是姑娘家啊，就是比我这黄脸婆水灵，是不是爱情滋润的呀。”
　　封柌低下头去，她这样算不算恋爱，还谈什么滋润。
　　“哟，这次真的动心了，刚才碰到小方她们，都说你最近和个大帅哥来往，神秘兮兮的，追问她们，又套不出什么信息来，好奇死我了。”董瑗望着她，眼中的光芒异样。
　　“都是她们乱传的。”封柌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太不够意思了吧。”董瑗皱眉，身体往前凑过来，大肚子顶着桌子边缘，杯中水面晃动。“我当初看上我老公的时候，可是完全对组织坦白交代的。”
　　“瑗，我怕是没你有本事。”封柌苦笑。
　　“真是大帅哥？哪个系的？难道不是同校的？”董瑗追问。“比上次那个怎样？”
　　“不是学生，长得……总之和我站在一起，我就成背景了。”封柌摇头。
　　“额，以前没觉得你喜欢美男啊，干什么的，很优秀吗？才几个月就把我们“守身如玉”二十多年的小柌给搞定了？”董瑗边说边拿起了水杯。
　　“你先喝水。”封柌咽了下口水，亲眼见到对方已经放下了水杯才说，“是我先喜欢上人家的，现在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心意。”
　　“那么拽，到底是干什么的，还能看不上我们家小柌。”董瑗惊讶，好奇到了极点。
　　“他……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送快递的吧。”封柌皱眉，她对陈玮真的没多少了解，他在她的面前，从来都不说自己的事。
　　“小柌，你不是疯了吧。”理所当然，董瑗的回答脱口而出。
　　封柌也觉得自己此刻回应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因为她都觉得自己疯了，疯得听到好友这么回答的时候，竟然只是生气，为了对方看轻陈玮而生气不已。
　　在董瑗的善意“刀子嘴”下，封柌原本就脆弱的“豆腐心”又被多戳出了几个窟窿，硬生生疼着。

　　点了两个蛋糕，可经过董瑗的连番轰炸，哪里还有胃口吃得下，剩下一个只能打包带走。准备回家的时候，脑海里又不听使唤的冒出个念头，“这个味道真的不错，陈玮有没有吃过呢？现在拿给他，正好可以在饭前垫下肚子。”
　　想着想着，来到了那熟悉的楼道。
　　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根据以前做邻居的经验，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有回来吧。不抱希望的按了下门铃。
　　良久没有回应，封柌神色黯然，准备转身离开，门却打开了。
　　“小柌？”陈玮探头出来，“我好像听到了门铃响。怎么只按了一下，我在洗澡，没听清。”
　　“你………你穿衣服了吗？”封柌看他站在门后，只露出个脑袋，立刻冒出了不健康的想法，陈玮如果真的那么做了，她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呵呵，当然。”门打开，陈玮继续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身整齐。“小色女。”
　　封柌进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虽然以前住得那么近，但除了那次电梯乘过了到门口，她并没有来过他家，自然好奇。
　　很平常的模样，没有特别的简洁空旷，也绝对没有他平时给人的那种，标新立异的感觉。
　　“怎么样？”陈玮好笑，由着她一个个房间的转悠，连厕所也不放过。
　　“太正常了。”封柌回头，诚实地回答。
　　“你的意思，好像是在影射，我不正常。”陈玮挑眉，不知道她的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对他的胡乱猜测。
　　“不该是衣服成堆，酒瓶碎片，烟灰满地的样子吗？”封柌瞪眼。
　　“不好意思，我也想那样，可惜我这个人有点洁癖，收拾的习惯就是改不了。”陈玮拉她坐下，才发现了她手里的盒子，“这是什么？”
　　“蛋糕啊，这家的黑森林很好吃的。”封柌说着打开盒盖，“你饿不饿？对了，你爱不爱吃甜食？”
　　“为什么要送蛋糕来呢。”陈玮叹气，脸上的笑意渐淡去。
　　“你不吃甜食？你又没和我说过。”封柌低头，满是委屈。
　　“傻丫头，你这样，要我怎么办呢？”陈玮说着便抱住了她，他的头发还在滴水，直滑入封柌的领子里，一阵湿凉。
　　“怎么了，我没有逼你啊，不想吃，不用勉强的。”封柌不明所以，怎么给他吃个蛋糕，他的心理负担会这么重。
　　“今天，是我生日。”陈玮说了句，声音里透出些许不自在的情绪。
　　“啊？”封柌挣脱着推开他，很是气愤，“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女朋友，什么事情都不说，如果我今天不来呢，你又想和谁出去庆祝。”
　　越想越委屈，这几日积压了委屈和此刻的醋意一起涌上来，她忍不住无理取闹，眼泪水也忍不住落下几滴。
　　陈玮面色黯然，抬手抹去她的眼泪，话语声透出些暗哑，“没有人，从来没想过要庆祝。”
　　封柌停止了发脾气，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际，想说“以后我给你过”，可想到他过去那些年的孤寂，这安慰却只是苍白空洞的。

　　封柌托腮看着对面的陈玮，笑容可爱，“快吃呀，干嘛看着不动。”
　　“你不要这么盯着我看，影响食欲的。”陈玮别开脸，透出不自在的慌乱神色。
　　“哈哈”封柌捂嘴大笑，没有想到他也会有如此窘迫的时候，还只是为了一小块蛋糕。“你这样，我会以为你从没吃过生日蛋糕呢。”
　　“是没有，至少没在自己的生日那天吃过。”陈玮看了封柌一眼，带着抹孩子般的赌气神情。
　　“难道以前都没有女孩子送过？我不信。”封柌也跟着赌气。
　　“别人不知道我的生日，只有过一次”陈玮看向窗外开始回忆，这是第一次，他同封柌说起了自己的事，“我以前有个弟弟。”
　　封柌朝天翻了个白眼，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可什么叫以前有个弟弟，还不是他自己扔下人家不管。
　　“那次我过生日，一如既往的不被人记得。只有他放学回来的时候，买了块蛋糕给我，我很气愤的打翻在地上。当时我想，他过生日的时候，有那么多的礼物，就一块蛋糕，就想弥补我什么吗？”
　　陈玮皱眉，那时是真的气，他讨厌陈淼的一味忍让。放蛋糕的碟子给他打碎了，一套昂贵的餐具便不成套了，陈淼也只说是自己干的，默默地收拾，不曾有过抱怨。从小到大，无论他干什么，陈淼从来都不生气，也不与他争，让他时时刻刻感到挫败。他的弟弟？那么懂事的弟弟要他如何喜爱？他只觉得陈淼表现的太过善良，简直就是伪善。
　　“好可怜，苦的像棵小白菜啊。”封柌直接对着他翻白眼，撇了撇嘴，“我说，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啊，不就块蛋糕吗，值得你嫉妒成这样？你弟弟不也是好心吗？”
　　“好心？我不需要，他真的那么大度吗？装的吧，心里面讨厌，为什么表面上还要表现的那么假惺惺。”陈玮辩驳。
　　“就是，你弟弟真的有问题。”封柌点头，“要是我，哪有那么好脾气，我立马把地上的蛋糕捡起来扣在你头上。好心还当成驴肝肺了。”
　　“你！”陈玮板起脸瞪她，忽然又笑开了，真的生不起气来。低头吃了口蛋糕，笑意更深。
　　封柌皱眉摇头，这人小时候一定是个问题孩子。可她还是不自觉的感到高兴，现在的陈玮终于可以在她面前卸下面具，生气就是生气，小心眼就是小心眼，那些许孩子气的模样至少不冷漠，不拒人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