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没有足迹》君心蕾

2、林父的愧疚

　　当莱恩推着戴晓薇来到饭厅时，林家两老已经拾掇好了。林元正穿着端装的西服，头发刚染得一头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梁玉凤穿着一袭上好的黑缎绣花旗袍，那卷曲的齐肩发象是刚做的，显得整个人既贵气又精神，那张脸虽然富态了，但仍依稀能辨得出年轻时是个何等标致的美人。林森长得象妈妈，戴晓薇在心里暗暗地想。不过看两位老人家站在长长的饭桌旁毕恭毕敬地站着，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林伯父林伯母，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她向两老微微含首，脸上满是歉意。
　　“小姐，我们已经尽力找了你好久，终于可把你找着了。”
　　林元正说话带着颤抖的泣音，从进门开始就悄悄地打量她，看着她那一脸的苍白，还有那身下的轮椅，纵使心里一早了然，现下却又不能抑止地悲恸起来。
　　“小姐，你受苦了！”梁玉凤也不禁泪湿双眼，心疼不已。
　　戴晓薇正想开口，身后却传来愤怒的喝止声：“爸、妈”
　　她转过头去，对上那一双深黑又危险的眸子，那里盛满了对她的鄙夷，不屑和敌意。
　　“你们如果还想她能在这里待下去，就不要对她摆出一付奴相，她现在什么也不是。你们也不是以前的司机，下人，而是这栋别墅的主人，而她只是个卑微的寄居者。如果还让我听到你们叫她一声小姐，哪怕是一声，我马上让她带着她的行李滚蛋。”
　　林元正受不得儿子这般狂妄无礼，忍不住要开口教训，却被戴晓薇抢了先。
　　“林先生说得对，伯父伯母，如果你们还再这样小姐来小姐去，我可是第一个受不了，不用你们的儿子开口赶人，我自己就可以自动往外搬了。”
　　“可是小——”
　　“对，就叫小薇好了，或者象我爸爸妈妈叫我薇薇也可以。”
　　林元正虽然身为林森的父亲，但他一生忠厚老实，看了一眼儿子比以往更为凌厉的眼神，也不得不被儿子的气势压下去。
　　“好好好，小薇，饿了吧，过来吃点东西吧，我特意为你做了你以往最爱吃的蟹王翅和金箔燕窝水晶糕，偿偿看林嫂的手艺有没有退步。”梁玉凤倒是会变通的人，唉，儿子的脾性她是清楚的，只要在他面前依着他，也没有多大的难处。
　　她把戴晓薇轻推到没有椅子的位置上，这是顿丰盛的午餐，她可是亲自下厨，为她忙了一大早呢。
　　“谢谢您伯母，其实不必特意为我准备这些，我——”面对林家两老的盛情，戴晓薇开始觉得有点压力。
　　林森故意挑了一个正对她的位置坐下，看她那一脸的惺惺作态，心里那几颗仇恨的种子又开始萌芽。他哧笑了一下说：“对呀，从一个公主变乞丐用了十年，突然又从乞丐变成公主，确实没那么容易适应。”
　　林元正压抑不住了，戚眉喝道：“阿森，你说话非得这么尖酸刻薄吗。小薇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怎样。”
　　梁玉凤也劝道：“儿子呀，如果不是小薇的父亲当年在我们最艰苦的时候收留我们，我们又哪有今天呢。”
　　“够了！”林森猛一拍桌，表情变得有点阴郁。他的父母愚昧，并不代表他也是。当年他父母虽然说是被戴家收留，但他们在戴家兢兢业业做了十年的司机下人，一方付薪一方做事，这只是平等的雇佣关系，那算什么恩情。如果这也叫恩情，那他旗下五百名员工，是不是也得这样莫名其妙地要叫他一声恩人。他讨厌父母时常提着这点恩情，更对眼前那所谓恩人的女儿厌恶至极，如果不是父母苦苦哀求，如果不是他怀着羞辱的目的，那她，简直没有一点存在这里的意义。
　　“你们只要认清，谁才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该帮谁说话，我才能勉强忍受这碍眼的女人出现在这所房子里。不过，你们怕是一时认不清的了，我来帮帮你们。莱恩——”他站了起来，自始至终眼睛没有离开过她。
　　“是！”莱恩应道
　　“以后，这位戴小姐不允许与我们同桌吃饭，她的饭菜就帮她送到房里面去吧。”
　　“林森——”林父生气了。
　　“伯父，我觉得我行动也是不方便，就按他的意思去做吧。”戴晓薇微微地笑着，然后慢慢地离开饭桌。
　　“小，小薇，你要走，我陪着你。”林元正过去推着她离开，整个人愤愤然，不知道他一生忠厚，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蛮横的儿子，连他也不想对着他那张欠揍的脸。
　　“伯父，请你谅解我，我不想我的出现而破坏你们一家人的和谐。而且我以前确实也对他做了过分的事情，我能理解他对我的态度。我答应您，我会努力跟他求和的，或许过一段时间，他气消了，你跟伯母就不会那么为难了。”戴晓薇极尽自己能力去安慰林正元，虽然被伤害的人是自己，但她觉得，如果要关心她的人为她难过，那她希望自己不被伤害。
　　“唉，好孩子，我知道。可是阿森那孩子，既偏激又固执，连我们做父母的都觉得他难相处，何况是你呢。也好，这房子够大，以后就少跟他碰面吧，我和你林嫂会多点过来陪你的，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不要想太多，好吗？”
　　戴晓薇点点头，只是她知道，即使她静静地在自己的房里待着，那林大少爷心情不好时，也肯定会过来找她的茬，为了让林家两老安心，她也只能是能隐瞒就隐瞒了。

　　林正元陪戴晓薇在房里用完餐，便不再打扰她了。出了房门，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愧疚，当年为了送儿子去国外读书，戴晓薇的父亲不知道给了多少支持，根本就没有把他当过外人。他和戴家之间的交情，那远在国外的儿子确实是没办法感受到的。虽然当时的戴晓薇被溺爱得过了头，有点骄纵，对他们的态度不算太好。但事过境迁，人面全非，这女孩已经长大了，懂得为别人着想，比起她的贴心，他家儿子却与之大相径庭，变得傲慢蛮横。唉，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他儿子没有今天的成就，做一个普通的家庭，或者才能体会到更多的平淡幸福。
　　他知道林森曾被戴晓薇羞辱过，从那一刻起，他便更加倍地勤奋读书，也亏得他有过人的资质天赋，小小年纪便在华尔街赚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尔后更逼他们辞去戴家的工作把他们接到美国去。只是他们对国外一直水土不服，更不能融入当地的生活圈子，林森只得把事业重心移回国内。看着儿子一日比一日成功，他初时是感到骄傲的。但不知是不是商场的尔虞我诈把他都磨得变了一个人，外间都传他是个冷酷的狙击手，对敌人从不留情，手段毒辣，才让他渐渐觉得，那个小时候趴在他身上撒娇玩乐，天真无邪的孩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如果，如果他懂得如何化解孩子心中的仇恨，懂得教导他正确的为人处世，懂得表达自己对金钱并无太大渴求，只希望他们一家子能平安健康地在一起，他对他这个父亲，是否就不会象今天这样了呢。
　　他看了门内那恬淡自若的背影一眼，心里又隐隐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