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中有我》雪寅

16、第十六章

　　“吴梓芽”的家里，梳妆台附近。

　　姜岭正靠在“吴梓芽”的梳妆台边，单手转着一根眉笔，“与小孟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吃饭？小孟有女朋友？”啪嗒，一个不留神就让眉笔滑下指尖，掉在了桌面上，“哎呀，抱歉。”缩着脖子将眉笔放回原位，“他啥时候有的女朋友，怎么没听你或者他提起过？”

　　“你小心点啊。”正忙着涂口红的“吴梓芽”，用余光瞥了眼眉笔，又看着姜岭说道，“阿昆有女朋友什么的，我也是才知道的，知道的时候比你还吃惊。”“吴梓芽”的话有些一语双关。

　　“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已经偷偷找到女朋友了啊，有了女朋友居然还悄悄瞒着不说。”姜岭说着，双手一撑坐在了台子上，“我还以为他会……”看了一眼“吴梓芽”，“一直镇守单身阵营呢。”

　　“哈？”“吴梓芽”放下口红，奇怪地看了看姜岭，“怎么会？别这么坐着，等会儿坐塌了。”

　　“哈哈，不坐了不坐了，我胡说的。”姜岭从台子上跳了下来，“说实话还真有点好奇那个喜欢上了小孟的姑娘是什么样子呢。”

　　“什么样子啊……”“吴梓芽”回忆起了那短短的电话接触，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她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但阿昆估计是已经对她死心塌地了吧。”将东西插回梳妆盒，“吴梓芽”站了起来。

　　“哦？”姜岭走到了“吴梓芽”的身边，一脸好奇地问道，“怎么说？”

　　“呵呵，”“吴梓芽”笑了，“什么怎么不怎么说的，直觉呗，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他对一个人是不是真的上心了，多多少少还是看得出来的。”

　　阿昆最近无论是看自己的眼神，还是对待自己的态度都变了，大概也是那个人的缘故吧？这样……也好。也的确该这样了，毕竟，人总是得长大的，青梅竹马不可能一辈子。

　　“哦……”姜岭却只是低着头随意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接话。

　　“走吧，”“吴梓芽”牵住了姜岭的手，“时间也差不多了。”

　　“嗯，”姜岭抬起了头，拉着“吴梓芽”向门外走去。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等等，是去那家海鲜的店吗？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吃海鲜的吗？这次怎么定了海鲜的店。”

　　“啊……”“吴梓芽”抿了抿唇，“也没有那么不喜欢吃啦，或许人家喜欢吃呢？”

　　又或许那个人讨厌吃的东西和自己一模一样呢？不知为何，哪怕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吴梓芽”心头的那个小小的怀疑之火，却还是在不依不饶地摇曳着。

　　“哦？”姜岭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可“吴梓芽”却不再解释了。

　　过了许久，地下停车库里，吴梓芽止住了进车的动作，突然说道：“姜岭，你答应我件事儿好不？”

　　“嗯？啥事儿？”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的姜岭心不在焉地问道。

　　“等会儿吃饭，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管，好不？理由我之后会告诉你的，今天这个不是个普通的饭局。”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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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孟祁昆家中，暂时给吴梓芽住的那算不上大的房间里，挤下了吴梓芽、孟祁昆和张姨三个人。吴梓芽正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任由张姨拿着一堆眼花缭乱的化妆品，在她的脸上涂涂画画着。

　　“化完以后，一要让别人认不出你是吴梓芽，二要让别人觉得你没怎么化妆，三还得让你长得像吴梓芽，四还要让你看起来老上十岁。”张姨一边倒腾着吴梓芽的脸，一边反反复复说着，“梓芽你这要求，可是我当化妆师三四十年来，见过的最复杂的要求啊。”

　　见着吴梓芽的脸好像微微动了动，张姨急忙阻止道：“欸等等等，你别动，别说话，你一说话我有又重新画。”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又坐回到了椅子上，“我又不是说你什么，说实话，我反倒挺喜欢这个活儿呢，挺有挑战性的，有趣。”

　　“……”吴梓芽艰难地忍住了脸上的动作。

　　“妈，您就……”站在墙角的孟祁昆话说了一半，就被自己老妈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你们年轻人想干什么，我这个老人家也不会去管，”张姨突然改变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只要合理合法，我们都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们要是不愿意告诉我们具体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去问。我们做父母的求的也不多，就希望你俩平平安安的，好不？”

　　“梓芽，”再次阻止了吴梓芽说话的冲动，“其实我和你孟叔早就已经把你当做我们自己的女儿了，所以无论有啥事情你需要和长辈商量的，都放心地来找我们商量。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也不用觉得麻烦我们，天下哪个父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麻烦呢？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吴梓芽的眼眶有些红。

　　“哎呀，你可千万别哭啊，虽然这妆是防水的，但也不能在我没画好之前就挑战它的耐受性吧。”张姨大叫了起来。

　　“……”孟祁昆的嘴角抽了抽。

　　妆很快就化完了，吴梓芽面对着镜子感叹了无数次张姨的手艺后，在张姨和孟叔的目送下，和孟祁昆一起坐进了车里。

　　孟祁昆系好安全带，侧头看了看吴梓芽，又回头确认了一眼放在后排的吴梓芽的拐杖后，扭动了车钥匙。开手刹、换挡、油门，车慢慢地开出了别墅，再一次载着吴梓芽和孟祁昆二人，跑在了夕阳西下的省道上。

　　不知是什么心理在作怪，孟祁昆把车开得很慢很慢，就像在希望永远无法到达那目的地一样。他没有说话，甚至连身旁的吴梓芽都没有看过一眼，他只是静静地开着车，静静地等待着必然会来的，到达目的地的时刻。

　　餐厅距离孟祁昆家并不远，虽然开得很慢，但车却依旧很快就到了。孟祁昆将车按照指示开进了地下停车场，他找了个十分偏僻的车位，慢慢吞吞地停下了车。

　　车，停了，可车上的俩人却谁都没有动。

　　孟祁昆有些脱力地瘫靠在了椅背上，抬手遮住了自己的额头。他的手在遮住自己额头的同时，也无意间遮住了一侧的吴梓芽，因此，他没能发现，此时的吴梓芽正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阿昆他……这是在自责吧，看着孟祁昆那被遮住了一半的侧脸，吴梓芽在心里想道。他一定是觉得是他的疏忽害了自己，觉得是他导致了这场鸿门宴。

　　可实际上……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注定了会发生的，注定了两个自己会在某一刻相遇，反倒是阿昆的应急处理，将这种相遇的危险降到了最低。

　　吴梓芽一直都明白，导致这一切的人是她自己，将危险带到大家身边的，也是她自己。是她将孟祁昆拖入了泥潭，孟祁昆却义无反顾地保护着她，甚至为她的错误而自责着……

　　吴梓芽很想告诉孟祁昆这些，可她却清楚，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法减轻孟祁昆的自责。她的话，只会加深孟祁昆的愧疚，只会让孟祁昆认为，那是自己为了安慰他，故意这么说的。

　　哎……
　　在心底长叹一口气，吴梓芽收回了目光。

　　孟祁昆说他喜欢自己，就连当被另一个“自己”逼到绝境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以“自己是他的女朋友”这种方式来解围……
　　这种植在本能中的真情流露……孟祁昆对自己的感情，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吧。可自己却……

　　到了现在，两个吴梓芽即将见面，之后的路上将会发生什么都不是不可能的，而在这些难测之事当中，就包括着两人相遇后一人凭空消失的可能性。一想到在半个小时后，自己有可能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中消失，吴梓芽的心就在不住地颤抖。

　　她不是害怕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不是害怕自己即将遭受的报应，而是觉得对不起，对不起在这短短的几周里，帮助过自己的人，对不起孟叔和张姨，更对不起孟祁昆。

　　自己要是就这样消失了，阿昆他一定会狠狠地怪他自己的吧，吴梓芽心想着，怪着他自己的同时还……

　　事到如今，已经踏上了这疑似黄泉之路，吴梓芽却发现她放不下的，不是另一个“吴梓芽”，更不是姜岭，而是和她一起从小大闹到大的，因为习惯而被她忽视了的，孟祁昆。

　　“阿昆。”吴梓芽那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内响起。

　　孟祁昆愣愣地放下了手，转过了头，可目光却不敢在吴梓芽的身上停留。

　　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主动的拥抱，闻着吴梓芽身上那熟悉的香味儿，孟祁昆愣住了。“老……老大？你……”他呆呆地举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该将四肢放在何处。

　　“阿昆，对不起，”不顾孟祁昆的呆愣，吴梓芽紧紧地抱住了这自己从小到大打过、踹过却从来没有抱过的人，“对不起……谢谢你……”

　　“老大你……”

　　时间，静止了。

　　下一刻，“噗，”吴梓芽毫无预兆地放开了孟祁昆，转手一个手刀拍在了孟祁昆的脑袋上，“瞧你这紧张样儿，还是警察吗？我们这是去见另一个我，又不是去打仗，你怕啥着呢？我有这么恐怖吗？能吃了你不成？”

　　“老大……”孟祁昆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地看了看自己抬得高高的双手，又看了看吴梓芽，“你这是……？”

　　“不是你说的，我李董德是你的女朋友吗？男女朋友之间拥抱一下什么的，总得做到很自然吧？”吴梓芽眨了眨眼，“瞧你刚刚那傻样儿。”

　　“老大……”孟祁昆的心情随着吴梓芽几秒钟内的举动，起起伏伏了几个来回，他有些蔫了。

　　“还叫我老大？”

　　“……那叫啥？”

　　“……”吴梓芽捂住了脸，“懂得懂得，你这起的是什么鬼名字？”

　　“……”孟祁昆很想挖个洞钻进去。

　　“就叫……就叫……德……”话还没说出口，吴梓芽便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德德？小德？晓得？都是些什么鬼？”

　　“……”嗯，躲到车后备箱里挺不错的。

　　“算了，叫我小芸吧。”

　　“啊？为啥？”

　　“不为啥，就这样叫。”吴梓芽看了眼窗外，“她如果问你，你就说那是我的小名。”

　　虽然不知道吴梓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孟祁昆还是答应了，“哦，好。”

　　“叫一声来听听？”吴梓芽挑了挑眉。

　　“小……小芸。”

　　“不是小小芸，是小芸。”瞟了孟祁昆一眼，“你又不是结巴。”

　　“……”

　　“再来一遍，快点。”眼睛依旧盯着车窗外，“他们的车已经到了。”

　　“……小芸。”

　　“乖。”顺手拍了拍孟祁昆的大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