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拈花扫地僧

2、忆江南

　　江词确是个江湖侠客，也确是要到漠北去。
　　然而他见的人却不是一个酒肉朋友。
　　他到漠北时，已经是秋天了。草原上牛马肥壮，漠北的王接见了他，任命他为大将军。
　　江词从漠北到南方，再从南方一路回到漠北，经过江南，真的也是路过，只是柳寻墨却是一个意外。
　　他一路疾行，寻访山川地形，也遇到很多危险，他有时候想，就这样死了也罢，省得再回漠北了。可他还是活下来了，他晕倒在柳寻墨家门前时，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柳寻墨把他拉回到这人间。
　　他在江南盘桓数月，竟觉得这江南是如此美丽，若是以后有机会能在这江南老去该多好！有时而老实时而狡黠的教书先生，有时而乖巧时而活泼的小孩子，风和雨都刚刚好。
　　江词还是走了，他必须得走。
　　漠北的王对他有恩，他答应的事当然要做到，只要他还活着。
　　他在漠北军营练兵，夜里却总是睡不着。他仿佛看到教书先生点着昏暗的灯笼，在屋里写字。摸出随身带的笛子，吹着曲子。悠扬的笛声在军营萦绕，没激起士兵的思乡之情——毕竟他们的家就在漠北，江词自己倒是越发睡不着了。
　　他还记得他离开那天，江南的杨柳垂地，随风飘扬。他说还要再回江南。
　　柳寻墨身着一袭白衣，挥着手笑。
　　然而他宁愿不再回江南。
　　数年过去，他带兵一路南下，杀入中原时如入无人之地，一代王朝就这样消失了。
　　到江南时，兵荒马乱之后的江南再没有当初的美丽。
　　安顿好兵马，江词第一次离开军营。
　　他来到柳寻墨的院子外，已经没有了小孩子朗声读“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甚至不会有人了吧？
　　江词立在门外半晌，长长地叹气，转身欲走，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江词僵住，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公子是要找人么？”
　　不是柳寻墨。
　　江词回身，这人要年轻许多，还是个少年。
　　少年看清江词，“啊”的一声，皱眉问道：“公子……可是姓江名词？”
　　江词迟疑地点头，还是问：“你是谁？柳寻墨去了哪里？”
　　少年让开门，道一声“随我来”，进了屋。
　　江词心中更急，跟了进去。
　　屋子里却没有柳寻墨。只有满墙的江词的画像。
　　少年望着墙上的画像，小声说，似是自言自语：“柳先生两年前……已经走了。他说这些画，大概能让江词名流千古了。”江词没说话，少年继续说，声音似乎有点哽咽：“先生临走前还在念叨，江词这房钱，怕是要赖掉了，当初就不该收留他。”
　　少年带江词去了柳寻墨的墓，墓碑上书“柳寻墨之墓”。
　　江词轻轻抚上墓碑，眼前白衣的小先生似乎还是那样笑着，说：“你吹笛子吧！抵你的房钱。”
　　拿起笛子，江词多年来一直带在身上，轻笑一声，道：“那我便再为你吹一首曲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