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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福祸 ...

  •   眼光长远是理性的,但也是苦闷的,因为美好永远在将来,当下永远有苦难。————————伯特兰·罗素《西方哲学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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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季玉自幼便是家中最受宠的一个。父亲池广尧喜他虎头虎脑,蛮劲十足;母亲巩新莲虽为人老派,恪守旧俗,但对么儿也总网开一面,任其飞扬。若生在古代,池季玉指不定又一个九纹龙也似的人物。
      粗鲁往往伴着不文,池季玉在外也总给人这种感觉;谁都知道,池家老三最烦别人跟他拽文,连参加子女的家长会时也总是不耐的在教室里翘着腿、叼着烟、旁若无人;长女池汐为这事差点当场与他翻脸,池季玉却满不在乎,总是爱溺的摸着池汐的脑袋,告诉她:咱不学那些个装腔作势、附庸风雅,咱们活出自己,过的自在,就行!
      旁人觉得池季玉粗俗,池老三一家子,除了长女池汐是个雅好文学的另类,长子池潮早夭,次子池涛顽劣,次女池泗是个假小子,但池季玉可是个明白人。粗,那是有自知之明;豪,那是找准自个儿的定位、发挥自己的专长。既然不如老大干练沉稳、也不及老二阴鸷小算,那...干脆就粗豪到底呗,毕竟,每个大家族里总得要有个自己这样的人。
      池波集团这么些年的发展,池季玉也确实出力甚多;虽只挂个空衔不管内务,可在与黑白两道、三教九流乃至本地乡民的打交道中,池季玉人面最广,出头的次数也比池伯玉要多得多。
      刚开始,池季玉觉得这样蛮好,各尽其能嘛,有父亲和大哥在家掌舵,自己冲锋陷阵就是。可渐渐的,池季玉觉察出不对味了。自己在外每日喝得七荤八素,依着父亲、大哥定的底线和主张与人商讨,但真到了白纸黑字签合同的时候,池季玉发现,父亲与大哥最终给予合作方的,总要比自己当时拼死拼活谈定的要优惠的多!一次两次或是巧合,可回回如此,池季玉生出了不满,而这种不满在池广尧去世后被摆上了台面,兄弟间再无合契。
      在池季玉眼里,父亲利用自己打头阵唱白脸,也算是天经地义,毕竟是自个儿老子,没得说。可池伯玉这大哥在父亲去世后萧规曹随的再来这么一手,可就有点过分了。自己也不是当初的愣头小伙了,人要脸,树要皮,凭什么自己非把这白脸唱到底;而池伯玉却能唱着红脸,挣着大钱,把持着公司大权?凭什么自己在外表面风光、背地里却被人说成是池“孤寒”,远不如池家老大为人厚道、处事大气?最让池季玉不解的是,凭什么池伯玉对内对外都一副内定了池鳞接班做董事长的调调?是的,自己的儿子池涛不算有出息,可再怎么着也比池鳞那花花公子要强几分吧?这一切,凭什么?
      这些不满与不忿把池季玉彻底推到了池伯玉的对立面,但凡有机会,池季玉总要与池伯玉打个擂台,唱唱反调。而在这些擂台与反调中,池季玉最漫不经心的一次决定后来反倒成了他自认最为得意的一步棋,至少,他到目前为止还是这么认为的。
      当初欲与池澈订婚的时候,池家上上下下对黎文鞅或反对、或鄙夷、或视而不见、或嘲讽谩骂,池伯玉这个未来的岳父几乎要赶池澈出门,三番五次的拒见黎文鞅。在一次决定黎文鞅与池澈命运的家族会议上,池季玉站了出来。说实话,池季玉当时连黎文鞅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可对于他而言,池伯玉反对的,他就要促成,至于黎文鞅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甚至是人是狗他都懒得管。最终,在池澈以死相逼以及池季玉义正辞严的助力下,池伯玉退让了。池澈对这位粗豪的三叔由衷感谢,黎文鞅明面上却未有什么表示。
      其后在公司事务上,黎文鞅与池季玉多有冲突。本属于池季玉的权责,却被黎文鞅几乎尽数占去。池季玉也每每在外人面前对黎文鞅破口大骂,一副水火不容的模样。
      但,只有池季玉自己知道,黎文鞅是个人才,而且,是个对自己有大用的人才。
      池季玉信重黎文鞅,尽管他是自己大哥的女婿,尽管他是个自己曾经最看不上的读书人。
      至于黎文鞅是不是可信、可靠、且可控,池季玉自认自己要比傲慢陈腐的池伯玉有眼光的多,也大气的多!更何况,说到底,黎文鞅姓黎而不姓池嘛,这人呐,总是会先为自己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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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巩新莲因池鳞之死丧心病狂的叫嚣要吴、林、庞陪葬时,池季玉忽觉得,搬倒自己大哥的机会,或许来了!当然,池季玉可不至于傻到真去把吴知己等人弄死;那样做的话,自己能不能成董事长还两说,但牢房度残生甚至挨枪子儿可绝对逃不了。更何况,死的又不是他池季玉的儿子,他可没像巩新莲般失心疯了。
      池季玉琢磨的,是把吴知己和庞司空“请”到池家“做做客”,该怎么处置由得母亲和大哥,他只需作壁上观就是。毕竟,池鳞死了,池伯玉那脉也基本绝嗣了;自己凭擒拿吴、庞之功,必然威望一时无两,在加上黎文鞅这颗暗子,怎么着也能把次子池涛给扶进池波集团董事会。至于以后嘛,走着瞧呗。
      盘算既定,池季玉连夜便派人去周庄工业园附近蹲守。在池季玉看来,要论社会关系之广,大哥二哥比起自个儿可全都不够看;连黎文鞅这些年能这么顺利的承接掌控集团外务,一大半也是靠着自个儿明面上吵闹作对,暗地里使劲帮衬才成的事。池季玉一声令下,马仔小弟们立刻便把周庄工业园周边给盘摸的一清二楚,并随时轮班监视、汇报情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才蹲守了小半晚,就等来了林思我。当然,对于林思我,池季玉可是三令五申不许动的,他可犯不着为了个死侄子去得罪林家;但盯着林思我顺藤摸瓜拿住吴、庞却定然错不了。
      果不其然,黎明时分,池季玉便收到汇报,说一个男人载着林思我离开了周庄工业园。池季玉立刻来了精神,叫人紧紧盯死。在证实了吴知己的身份后,便一路从深圳跟到了香港;从福田口岸到尖沙咀,从香格里拉酒店到石澳村,吴知己的行踪时时刻刻的被传递到池季玉的耳朵里。
      虽然搞不清吴知己兜兜转转去石澳村做什么,但早已驰奔至香港的池季玉觉的,在人烟稀少的石澳,吴知己跑不了了。
      当亲眼看着吴知己扶着个女孩从石澳村走出来时,池季玉本想立刻下手“请”人;可正与自己通话的黎文鞅却让自己稍安勿躁,要确保万无一失,最好是吴知己落单时再下手。
      待吴知己送走了林夏默,朗声喝问时,池季玉竟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后生仔了。就凭这份警觉与勇气,也难怪黎文鞅在电话里不停的要自己慎重警惕了。
      可紧接着发生的一幕,彻底把池季玉给惊住了。吴知己竟当着自己几人的面中枪了!中枪就中枪吧,可这吴知己居然踉踉跄跄坚持着蹒步到在自己面前,还愣是往自己怀里倒,染了自己一身血!
      池季玉不是没见过血,年轻时斗殴群架经历的多了。可这有人被狙击的场面却真是头回见;吴知己明明已走到自己跟前了,却突然被人崩了一记暗枪,若是这枪瞄歪些,岂不是就把自己给报销了?
      池季玉当时就给吓愣住了,身边几个马仔小弟见自己老大怀里抱着个“死人”,也都是汗毛竖立、不知所措。幸好电话那头的黎文鞅尚算镇定,当机立断叫池季玉离开现场,并再三嘱咐,千万不能丢下吴知己!
      池季玉虽有些不解为何不能丢下吴知己不管,但黎文鞅的话他还是听得进的。就这样,一行人从石澳落荒而逃;总算池季玉人面广,很快就按黎文鞅的嘱咐,找到了一家地下黑诊所救治吴知己。黎文鞅也立刻赶到了香港,与池季玉会合。
      黎文鞅这才告诉池季玉,吴知己心思缜密绝非常人,他中枪这事的原因暂且不管,但依当时的情况,吴知己死不死都必然会留有法子攀扯到池家头上,至少,池季玉定然难逃干系。而即便吴知己没设什么手段,事后警方追查起来,池季玉如此明目张胆的领着一群人跟踪蹲点吴知己也定然难逃干系。若是当时不管吴知己,这身脏水、外加血水可就难以洗清了。
      当医生进行急救后告知,吴知己动脉与骨骼未损,虽流血不少、救治及时却也并无大碍后,池季玉方才回过神,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提前知会沟通了黎文鞅。当黎文鞅提出要与吴知己先面谈时,池季玉自是无有不允。可在门外听吴、黎二人拽了半天文,全然不知所云后,池季玉的暴脾气却又止不住,轰然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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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生仔,我同你讲!我可没文鞅的好性子同你磨!老子今天本是来找你算帐的,没想你这后生仔惹的祸倒真不少,搞的老子现在反倒要救你。其它话我也不多说了,阿鳞具体是怎么被你害死的我没兴趣;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乖乖跟我回去见老佛爷,别闹什么幺蛾子...”
      “可以,不用讲第二条路了。”吴知己微笑着打断池季玉。
      “你!嘿,你这后生仔不错。文鞅,我就说我来嘛,跟他有什么好废话的!”池季玉面有得色道。
      黎文鞅皱了皱眉头,看着满脸不在乎的吴知己,隐隐有些不安,随即说道:“三叔,那我先回去了。澈儿还在家等我。你最好歇息一晚,明天再回,这事还是要谨慎处理。”
      池季玉拍了拍黎文鞅的肩膀,笑道:“你放心,这后生仔跑不了。老子虽然没枪,但他若敢耍花样...嘿嘿...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黎文鞅点点头,转身离开,却听吴知己幽幽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黎文鞅猛的回头,死死盯着吴知己;吴知己却未理会,嘴角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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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福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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