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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族争 ...

  •   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孔子《论语·季氏》

      “大舅,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林思我坐在一间敞阔的书房中,端着杯咖啡,左手似取暖般紧紧捂着杯壁,尽可能平心静气的将两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书桌后的中年男子轻叹一声,将眼镜拿下,耐心的擦拭着,沉思良久,方才言道:“池家那老么,他小时候我也见过几次,蛮讨喜的一个娃;这才多少年,怎么...便成了个只知酒色的废人。”
      林思我神思不属的嗯了一声,低首不语。
      大舅见她这情状,便又自顾自言道:“他敢惹你,受点教训是应该的。只是...罪不至死啊。”
      “大舅!”林思我似被‘死’字刺到了,正色道:“酒是他抢着喝的,人是他骂的,车是他自己要开的,逃逸也是他选择的。”
      “宝贝。”大舅慈爱的看着林思我,“我知道,整件事你一点错都没有。只是,那报警的...”
      “大舅!我和你说过了,吴博士他连地点都没来得及说,手机就没电了。”林思我蹙着眉,略有些激动的说道。
      “你确定他没有用其它手机或其他方法报警投诉吗?”
      “这只要找当时查酒驾的警察问一下不就清楚了吗?警察自己肯定知道到底是接到投诉出警还是例行检查啊!”
      “据说池家的人已打听过过了,是接到投诉才出警的。”
      “不可能!”林思我刚说完,脑海中却不禁浮想起吴知己当时见手机没电后的模样:若佛祖垂目,似菩萨低眉,面有慈悲色,心无生灭念。林思我不由汗毛炸立,一阵悚然。
      “思我?思我?你没事吧?”大舅见林思我突然面色苍白,额头冷汗隐隐,紧张的问道。
      “没事,大舅,我没事。”林思我定了定神,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脑中那些荒诞的念头,“大舅,如果真是接到举报出警的,那就简单了呀。报警时都会有录音等信息存档,一查便知。”
      “思我啊,法律规定,报警服务台对投诉人情况要严格保密的。将投诉情况泄露给他人是违法的。今时不同往昔,依法治国,执法必严已是常态。池家能打听到有人报警投诉,已是费了很大力了。”
      “这么说,池家人非要把这笔账算到我们头上了?”林思我冷冷道。
      大舅一阵苦笑:“思我,你指的我们是谁呢?”
      “当然是我们林家了!”
      “思我啊思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的好外甥女有多善良我会不知道吗?小时候无论是夏默惹了事还是你那些堂弟表哥们顽皮闯祸,只要你在场,你都会把事揽到自己身上。”大舅满眼慈爱的看着林思我,随即闭目思索了片刻,当他再睁眼时,言语却不复温存:“这件事,吴庞二人你保不了。视频都传遍网络了,池鳞喝酒的样子也记录其中,从法律上来说,池鳞算是白死了。可对于池家人而言,尤其是在池家那蛮不讲理的“老佛爷”眼里,吴庞二人便是害死她宝贝孙子的元凶罪首!”
      “哪有这样蛮不讲理的?”虽已有心理准备,林思我听得大舅言之凿凿的论断,仍是大感不忿。
      “思我,听话。”大舅严肃的说道,“这件事我已问过姐和你爸了,他们的意思是,池鳞的葬礼,我陪你一起去悼念一下。另外,庞司空毕竟是你管辖园区的驻户,且昨天也算为帮你出过力;所以,只要他在园区里,林家会保他无事。但园区之外的事,我们管不了也不会去管。”
      “大舅!”
      “好了,早点休息吧。你爸妈过几天就回来了。思我,你已经长大了,知道吗?”
      林思我还欲争辩,却听大舅又言道:“对了,夏默这丫头今天还电话我,叫我转了些钱给她,说还要在香港玩几天,她和你说了吗?”
      “嗯?没有啊!”林思我这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林夏默都没和自己联系过,自己也是忙晕了,居然没注意到。
      “这小丫头,太贪玩了,回来要让姐好好说说她了。”大舅笑着说道。
      “嗯,我一会和她联系一下,她有信用卡啊;又要您给她打钱做什么呢?”
      ————————————————
      就在林思我与大舅交谈之时,市郊某座别墅里,一场嘶声力竭、各怀鬼胎的家族斗争正粉墨上演。
      池家祖上并非粤广人士,自几十年前从川中迁至本地,池家历经三代辛劳,方才打拼下而今偌大的家业。虽或比不得林家地广业多;但在化工领域,池家却算得上赫赫有名。
      池家老祖池广尧早在九年前便过世了,而今明面上执掌池家的是池广尧的长子,年近六十的池伯玉。池伯玉的长女池澈已成家,次女池浅也是好事将近,平日里池澈与丈夫及池浅都分担经营着族中产业;唯有池鳞,是池伯玉年近四十方得的么儿,自是极尽宠爱。
      池鳞自加拿大肄业回国后,便肆意玩乐,全无正形;长姐池澈及二姐池浅劝过几回,全无效果,久之便罢了。池伯玉总想着待池鳞年岁大些成家后便会有所收敛,毕竟,池家的产业总是要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来继承,可不能落到旁系子孙的手里。
      事实上,池鳞之前因贪玩而惹的祸事已不在少数。池伯玉虽每每为其破财挡灾,却也因此颇受其弟池叔玉和池季玉的非难。但池叔玉与池季玉多年来未得逼宫成功的最大原因却在于池家实际的掌舵人——池家老祖池广尧的老婆,池家如今的“老佛爷”巩新莲!而巩新莲这所谓的“老佛爷”也恰恰是池鳞最大的靠山。可以说,池鳞的跋扈嚣张有一大半是巩老太这“慈祖母”给败出来的。
      今夜,池家三大支系的老老小小多已汇聚在池伯玉家中。初逢丧子之痛的池伯玉老态毕现,从医院返回家中这段路上,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长女池澈呼唤数声并打开车门时,池伯玉才惊觉自己已泪拆两行,汪然出涕。
      池伯玉甚至不敢将池鳞抢救未果的消息当面告知自己的老母;而池伯玉的妻子在得知儿子出车祸时就当场晕厥,虽送医及时却迟迟未醒,次女池浅便留在病房看护。
      当池澈将族中诸人纷纷深夜上门的消息告知池伯玉时,池伯玉悲滞的面容方才抽动活络起来。在得知池鳞不治的时候,池伯玉便已料想到自己的两个弟弟会生出些念头,可却未料到,池鳞尸骨未寒,叔玉季玉两支便要一拥而上演一出“逼宫”好戏。
      此时已过午夜,池家在场的诸人却各个毫无困意,池叔玉的长子池浪与池季玉的次子池涛尤为精神,半点也不见悲戚之色。池叔玉倒是眉头深锁,只不知他到底是为池鳞哀恸还是在盘算今夜的“戏码”。池季玉正当春秋鼎盛,平日走路说话向来虎虎生风,此刻也是“壮怀激烈”,时不时嚷几句粗口,不外乎要废了这个剁了那个的。池伯玉家的大堂此刻已然成了一锅乱炖。晋人所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若陶元亮见到今日之景,必瞠目结舌。而当池伯玉在池澈的搀扶下走进大堂时,他的怒意几乎盖过了丧子之悲。
      “你们这是来做什么的!阿鳞没了,你们来看笑话?还是来搅和搞事?”池伯玉硬撑起一口气,挺直着身板沉声喝问道。堂内一时没了言语,池伯玉见状,却也强撑不住,寻着主位缓缓坐下。
      “大伯,阿鳞出了意外,我们大家都挺难过的,这不都急着上门看望您老人家嘛。您节哀顺变,保重身子要紧。”池涛与池鳞年岁相仿,平日倒也算酒肉投契,他见池伯玉发怒,自觉该第一个站出来表个态。
      立于池涛左侧的池浪三十出头,相比池涛自是稳重不少。他看了一眼池涛一身略显花哨的打扮,尤其是那黑T恤上纹绣的骷髅头,不由心中冷笑连连。池浪又瞥了瞥池伯玉此时望向池涛那满是怒意的眼神,便略整了整自个得体的黑色套装,排众而出,言道:“大伯,您要多保重。池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事,我们也是想着在这非常时期帮你多分担些。我听说大伯母还在医院里,我在医院熟人蛮多的,一会我就去联系问问,总之,要尽早让大伯母先康复起来。您说呢?”
      池伯玉眯着眼看了看池浪,又喝了口池澈端上的热茶,方才言道:“池波集团里上上下下的事这么多年都有阿澈她们几个打理着,近些年招来几个副总啊,总监啊什么的,也都算能事。阿澈她们最近在搞股权激励制度已初见成效,我觉得蛮好。池家这么多年靠的是制度!是管理!老爷子在世时常和我念叨,行商如打仗!令行禁止!”
      说到这,池伯玉扫视了一遍堂中诸人,续了口茶,才继续言道:“总之,池波集团及下属公司目前运营的很稳定,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大家每年的分润也都是逐年稳步增长。有我在,池波还倒不了!”
      “大伯!这阿鳞出了事,阿澈姐她们不也得回来忙这忙那的,我怕她们辛苦...”池涛听完池伯玉的话立码不乐意了,急急的想掰扯个明白,却听得池伯玉一声怒喝:“什么叫阿澈她们也得回来忙这忙那?阿鳞不是你们的亲人吗?他的后事,你们就翘着腿在旁边看戏吗?”
      池涛被池伯玉压得气势全无,不自觉的退了两步,嘴里嘟囔着却不知该说啥。这时,池季玉站出来帮儿子解了围:“老大!阿涛可不是袖手旁观的意思,你别吓唬小孩子。阿鳞是我们大家看着长大的,平日与阿涛也最是要好,他现在出了事,别的不谈,老大你发句话,我立刻领弟兄们去弄死那害了阿鳞的傻X警察!”说完,池季玉又转向池叔玉,嚷道:“老二,你也说说啊!”
      池叔玉见老三点名了自己,便缓缓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把池浪挡在自己身后,这才说道:“大哥,三弟。阿鳞的事,我很痛心。人死不能复生,但咱们活着的,却不能不明不白的让阿鳞白死。”说着,池叔玉转身环顾了一下诸人,又继续道:“阿鳞是个好娃,他死的冤!来之前我家阿浪在网上搜罗了一下,现在外面传什么的都有!什么阿鳞是酒驾加毒驾,还有什么阿鳞撞了警察,更有甚者,污蔑说阿鳞是看上了林家的女孩,开车时魂不守舍的看手机里林家女娃的照片才撞出的事故。诸位,你们说,咱们池家的声誉容得这样被诋毁吗?”
      听得池叔玉的话,堂中诸人一阵交头接耳,半是赞同,余数之人却是在闲说池鳞的风言风语。池伯玉已有不安之色,却又不好阻止池叔玉。
      池叔玉见状,嘴角微不可察的一翘,随即正色道:“自来鹏城,池家三代本分积德方才存了些薄望,可昨个的事,让池家脸面丢尽!池波集团的股价跌停已成定局!族里各门生意都将受到影响!大哥,你难道真心觉得池家现在还能按老套路稳定发展吗?大哥,人心已不稳哪!池家再这样下去,谁还敢和我们做长久生意?”
      池伯玉听着池叔玉的慷慨陈词,不由阵阵冷笑:“老二,你打小就如此,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的意思我懂,什么老套路走不通?什么人心不稳?你不就是想说,池家现在缺个姓池的三代子孙接班嘛?想夺位子,直说便是!遮遮掩掩,唔知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族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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