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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非常 ...

  •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诗经·小雅·鹿鸣》

      庞司空找到吴知己时已近傍晚。吴知己在路旁拿着几份广告小册子正随意翻看,庞司空抹了抹额头的汗,随口问道:“逛得咋样?这地方发展的不错吧?”
      吴知己抬手把小册子往庞司空的小挎包里一塞,又点点头:“确实朝气蓬勃,以潜力而论,隐隐为全国之冠。近四十载的图强发愤,气候已成。”
      庞司空促狭一笑,忽转话题道:“逛了大半天,有没有艳遇啊?”
      吴知己叹道:“满目青春,感觉我都比这街上来来往往的小朋友们要大上一辈了。”
      “你不知道吗,现在成熟点的大叔蛮吃香的叻。”庞司空笑道。
      “韩剧看多了吧?”
      “屁!洒家从来只看国产剧!”庞司空刚嘀咕着,忽又颇猥琐的凑近吴知己耳语道:“蜈蚣,快看快看,那边几个OL小妹妹好像在看我们呢!”
      吴知己摇摇头:“什么叫看...我们?肯定是在看风华正茂的庞大师你啊!我这小老头有什么好看的。”
      庞司空眉开眼笑:“总算说了句人话!嗯?不对...你嘲笑我打扮的装嫩是不?林总请客,咱要穿着得体,懂不!再说了,洒家比你还大几岁吧?你也敢在我面前称老?”
      吴知己眯眼一笑:“我心理年龄比你稍大点。”
      庞司空皱了皱眉:“那是,要论心理年龄,你何止只比我稍大?你丫的心理年龄说两千岁都算少了吧?整天和死了成百上千年、灰都不剩的人搞什么神交扯皮,你自己说说,你心理年龄有多老?”
      “我近些年主要研读的多是约翰·罗尔斯、赫伯特·马尔库塞、罗伯特·诺齐克、约翰·海萨尼、以赛亚·伯林等人的东西,何来的成百上千年?”
      “没听说过!但我就问你,刚你说的那些谁谁谁,还有活着的不?”
      “呃...都不在了。”
      “那不就得了!你不还是专喜欢跟死人瞎掰扯。嘿嘿...怎么,怕生啊?还是怕活人你辩不过啊?”
      听得庞司空的打趣,吴知己一时间目露神彩,光华万分,却又立刻低垂眉目,只笑了笑,未再言语。
      ————————————————
      两人边走边聊,坐了几站地铁便到了京基100大厦。吴知己举目而望,不由叹道:“这就是平安大厦建成之前深圳最高的地标建筑了吧?据说这块地界以前只是连片的村寨,旧改过后,天翻地覆,不仅成了黄金地段,连带那些原住村民都发家致富。确实当得‘共同富裕’之名了。”
      庞司空嚷嚷道:“那是,别看京城沪上那些拆迁户一个个都嘚瑟的很,比起这里的,那是小巫见大巫。本地村民鬼精鬼精的,旧改时不光看那点补偿费,可都争着抢着要以土地资本入股旧改后的商业项目。以深圳的发展态势,这些村民可不都富的流油嘛。”
      吴庞相视一笑,步入商场。辗转换了三部电梯,两人来到坐落在100层顶楼的瑞吉酒店,又向前台询问了一番,才找到了一家在99层的意大利餐厅。
      进入餐厅,庞司空眼尖的看到林思我已坐候于桌前,便快步上前说道:“林总,实在是不好意思,路不熟,让您久等了。”庞知己乐呵呵落了座,随即拿起服务生送上的热毛巾擦拭额前与鼻上的汗珠。
      吴知己看了一眼微微起身迎候的林思我,只点点头,便也随之入席。
      林思我今晚打扮的格外漂亮。她下午特意早早回家换了一身象牙色镶蓝边的Gucci连衣裙,一条精致的双G扣腰带极尽甜美。脚上踩了一双乳白色的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鞋。此刻的她,少了园区中林总的凌厉,俨然是个金贵明媚的公主。
      吴知己与庞司空都礼貌的不让自己的目光过多的停滞于林思我身上。两人方坐下,便听林思我言道:“庞老板,平时在园区见你都是宽袍敞袖,古韵十足;今天倒是第一次见你穿正装,一下子年轻了不少。”林思我一边轻雅的翻看着菜谱,一边貌不经意的打量着眼前二人。
      庞司空听得此言,大是兴奋,忙转头对吴知己道:“听听、听听,林总也说我这打扮青春逼人吧?蜈蚣啊蜈蚣,还敢说我装嫩否?”
      吴知己眼角微颤,看着庞司空那身几欲绷裂的Givenchy春夏款休闲套装,着实不知该如何开口应答,于是索性不理,自顾自的喝水。林思我见状却是掩口而笑,吩咐侍应生下单后,秋波流转,专注却不失礼貌的打量起吴知己来。
      相比刚下飞机时的落魄,此刻的吴知己总算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斯文模样。胡渣净了,乱发梳理了,英挺的鼻梁流散出掩不住的傲气,每每低垂的眼眸似在遮藏游目千里的明光,唇泽丰润,颊露红芒;在一般人眼里,吴知己可以说是一幅标准的俊俏聪明样。
      但在林思我眼中,吴知己并不止如此。眉角如剑,眉间却见明显的川字痕迹,显然常怀忧念,思虑过甚;嘴若弯弓,必然舌如利箭,这一点林思我自觉昨天已领教过了;唯有那鼻梁,着实好看,林思我甚至不禁有些小小的羡慕。
      至于穿着服饰,林思我更是有些腹诽:这家伙,明明也是一身考究而不菲的打扮,却在昨晚讥笑自己是晋惠帝;虽然林思我当时只知吴知己所言不是好话,并不知典,后特意查证了,愈加不忿。
      “吴博士,听庞老板说您今天巡视我们深圳的市区啦?感觉怎么样呢?”林思我微笑着言道。
      “蛮好的。”吴知己惜字如金般道。
      “昨天您初到我们工业园,便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是我失职了。不知吴博士何时有空,我想邀请您莅临我司指导一下工作,不知您意下如何?”
      吴知己没有言语,只看了一眼庞司空,却见庞司空全未理会自己,已自顾自的说道:“林总您太客气啦,在您的英明领导下,咱们周庄工业园这一年多里蒸蒸日上,驻户们谁不是交口称赞。蜈蚣他暂时都住我那,你想要召见他时,知会我一声,保证随叫随到!”
      “这我哪敢呀。”林思我嫣然一笑,“吴大博士可非常人,我们周庄工业园这小庙若能偶尔得吴博士这尊大佛垂看几眼就荣幸之至了。”
      非常人?听得林思我这番评价,吴知己与庞司空不约而同的四目相对。庞司空忍不住笑意道:“我能说吗?”吴知己冷哼一声:“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
      “......”
      林思我却不知两人打的什么哑谜,嘴唇微抿,懵懂的看着吴知己,似个求知若渴的小学生。吴知己乍见得林思我如此可爱的神状,竟略有些失神,随即摇了摇头:“你听胖子说吧。”说完,拿起杯子半遮面孔,不再理会。
      庞司空却是如蒙赦令,兴致高昂,手舞足蹈般对着林思我言道:“林总,您真是慧眼如炬啊。您刚才不是说蜈蚣这厮是非常之人嘛,您这话太对了!”
      林思我看了一眼脸色微窘的吴知己,便礼貌的转向庞司空,微笑着问道:“庞老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呀?”
      庞司空连连挥手道:“没说错没说错!我跟你说啊,当年蜈蚣刚去英国,自己在外租了个房子。那房东还不是英国人,是个东欧佬,据蜈蚣说颇有些蔫坏。有天蜈蚣房间的门突然自行倒在了地上,可能是因为螺丝松动了。蜈蚣也没在意,就联系了房东修葺好。本来这事也就算完了,可谁知...嘿嘿。”庞司空绘声绘色的说着,竟忍不住径自笑了起来。
      吴知己见状,只得接话道:“那房东当时不言语,一年后我换住处,便搬出了那房子。在与房屋中介结算押金时,中介告知我押金不能退,需抵扣用作之前的房门损害赔偿。”
      林思我点点头:“这样的事倒是很多见。不过吴大博士这么厉害,自然是妥善解决咯?”
      吴知己又端起了水杯,扮作未听见林思我说啥似的。庞司空却不依不饶:“当然解决啦,蜈蚣他在中介那当场修书一封,洋洋洒洒,笔走龙蛇;写完,掷笔于地,让中介转交房东。”
      吴知己此刻已是单手捂脸,言道:“可以不说吗?”
      “不行!”林思我与庞司空竟异口同声道。
      “林总,我先说结果噢。那房东收到蜈蚣的信后,没过几天就把押金全数退还了,连本应扣除的清扫费用都没要。”庞司空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么厉害?”林思我讶道,“那吴博士那封信一定写的很犀利咯?”
      “哈哈哈哈,岂止是犀利!”庞司空一阵大笑,“这事本来也就结了,几年后我去英国玩,蜈蚣与他的一个英国好友一起接待我。”
      “英国好友是男生还是女生呀?”林思我插言问道。
      “呃,还真是个男的,高高帅帅的,也是个律师。”庞司空愣了下,继续说道:“蜈蚣这家伙在聚餐时说起他当年这事,吹嘘自己多厉害似的。结果那英国律师很是好奇蜈蚣当时是怎么起草那封信的。”
      林思我“嗯”了一声,听得极为专注。
      “蜈蚣这货记性好啊,他竟当场把当年那封信一字不差的背了一遍,临了还假谦虚的说自己当年英文还不行,现在回想起来写的多么不堪。”
      “然后呢?”林思我急急的想知道下文。
      “然后那英国律师满脸尴尬,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蜈蚣也觉得不太对劲,便让他有话直说。那律师才支吾着说,他猜想房东恐怕不是因为蜈蚣的信多么犀利才退还全款押金的。”
      “那是...因为?”
      “嘿嘿,精彩的地方来了。蜈蚣当时在信中再三的强调一件事,他叫房东别把他当作一个‘Normal Chinese Student’。蜈蚣的本意是想说,他是法学院的学生,叫房东别把他视为一个普通的中国留学生,别当他好欺负。”
      听到这,吴知己便欲起身去洗手间。庞司空却一把抓住他,压抑着笑意说:“别走啊!听完听完!林总啊,当时那英国律师吞吞吐吐的问蜈蚣,你是不是想表达说自己不是一个‘Common Chinese Student’呀?蜈蚣还讶异的问道,这‘Normal’和‘Common’不都一个意思嘛,都意指‘普通的’啊。那英国律师这才解释道,蜈蚣在信里说自己不是一个‘Normal’中国留学生;‘Normal’这词在这个语境下并非‘普通’而是‘正常’的意思。就是说,蜈蚣说自己不‘Normal’,那实际表达的就是说自己‘Abnormal’,也就是‘Normal的反义词——不正常!一句话,那房东看到信,肯定是以为蜈蚣是在说:我不是一个正常人,请不要把我当作一个‘正常’的中国留学生来看待!”
      说到这,庞司空全然忍不住笑:“林总,您现在明白了吧?那房东哪里是怕了蜈蚣?分明是人家房东看到信后,想了想,不要和神经病多烦,别与神经病计较,所以才打钱的呗!”
      吴知己一脸尴尬的看着已然笑趴在桌的两人,心中竟感到一丝久违的开心。
      林思我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忙叫侍应生开了一瓶96年的Chateau Leoville Las Cases斟上,正欲向吴庞两人举杯道谢,却忽见旁桌走来两个青年男子,当首一人语调轻佻的言道:“思我啊,我这三番五次倒贴着找你找不到,你咋今天一个人在这喝酒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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