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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孤独的学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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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班长裹了一件超大的黑色羽绒衣，推着一只中号行李箱，背着个双肩书包，一脸憔悴，不像是坐了两个小时飞机，倒像是赶了二十几个小时火车，还是站票那种，看起来疲惫不堪，搞得我疑心她做那个时空研究是不是走了火入了魔。
“欧阳。”她走到我面前，勉强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狠狠地抱了我一下，把脸埋在了我怀里，整个人跟虚脱了一般，“我好累。”
“两个小时飞机而已。你怎么累成这样？晕机了？”我有些担忧。
“没事。走吧。”余班长将行李丢给我，挽着我的胳膊出了大厅。
出了机场高速，将车开上绕城高架后就开始有点堵了，我看了一眼前后，全是望也望不到头的车辆，都是跟我一样赶着回家的返乡大军，载了满满一车年货满满一年收获心怀喜悦回家见亲人的。以前我是不大喜欢回家的，尤其是过年，总怕平时那些见不着的三姑六婆亲戚们聚在一起向我妈问起我的终身大事，那时桃姐的脸色就会像饭桌上凉透了的红椒炒猪肝一样难看，一阵红一阵黑的，然后我的耳朵就会无辜遭罪，桃姐修炼多年的紧箍咒与狮子吼神功就会在一夜之间爆发到第九层最高境界，让我痛不欲生，只想假期赶紧结束，逃之夭夭。今年应该能逃过一劫吧，只要仇凡不食言。我心想。
“欧阳。”余仁仁突然问道，“你要和那个Jeffrey结婚了吗？”
？！我吓得差点摁响了喇叭，这才发现余班长的消息滞后了，我忘了把仇凡的事告诉她了。
“我妈打电话给我，说你妈跟她炫耀你有男朋友了，还会带男朋友回家过年。”余仁仁道。
咳~ 我尴尬地咳了咳。桃姐也真是的，这事也做得太不厚道了。明知道余班长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非要跑到阿姨面前去显摆。不过也怪不得桃姐，我们两家楼上楼下的邻居，我和余班长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到了高中又进了一个班级，人家余班长一直是那种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样貌好人见人爱，我却是个成绩一般爱惹是生非的祸头子，鬼见鬼愁。最关键的是，人家当年是一举考上B大的高才生，多少家长对阿姨那个羡慕嫉妒恨啊！一说余家，都是“哦！那家有个上B大的学霸。”上大学那几年，桃姐一直觉得抬不起头来，望我的眼神总是恨铁不成钢还略带一丝嫌弃的。后来余班长考研考博了，她却慢慢缓了那股劲儿，只是一个劲儿催我找男朋友，仿佛只有赶在余班长结婚之前将我嫁出去方能扬眉吐气似的。家长们的心思也难懂，自己跟自己较劲，却拿我们比来比去。我们上学时比成绩，毕业了比工作单位，工作了又比薪水职位，薪水职位都不愁了又比谁先结婚，结了婚又比谁先抱孙子，有了孙子孙女又要比谁家小孩聪明，等孙子辈长大了，又是新的一轮开始了，比来比去，没完没了。
“你妈说你快结婚了。婚期定了吗？早点告诉我，我好请假。”余班长淡淡地说道，不喜不悲的。
我踌躇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我要结婚的对象并不是她认为的Jeffrey，而是我们的高中同学仇凡。她会吓一跳吧？
“我还在想，你要是还不找对象，我俩一块儿过算了。我嫁你。”余班长开着玩笑。
我笑了：“哇~ 博士后。我可不敢娶。智商会被碾压的。”
“是啊。博士后，没人敢娶的。”余仁仁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妈都叫我不要再读了，说再读下去就真嫁不出去了。”
“谁说的。那些嫁不出去的女博士不是因为学历高嫁不出去的，是因为长得不好看！这世界终究还是看脸的，像你这样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不可能嫁不出去！咱不嫁，是因为要挑更好的！”
“我谢谢你了。把我夸得跟女神似的。”余班长又笑了。“其实我有男朋友了。不过~”她欲言又止。
“好事啊！阿姨听了肯定高兴死了。”我也着实替她开心，自从她拒绝了李天林后，我就没听闻过她与任何男子有过交集，我还以为她真的伟大到要将自己一生奉献给科研了呢。
“我没告诉我妈。我觉得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怕我妈空欢喜一场。”
“什么？！人都当你男朋友了，你还觉着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什么意思？大姐，你玩弄人感情呢？”我都听糊涂了。
余仁仁皱了皱眉头：“欧阳，你心里有没有那么一个人，非他不可，其他人再好，和他再像，也没办法替代？”
有啊！仇凡！我心中立刻有了答案。我想这个契机不错，趁机告诉她我和仇凡的事吧，于是磕磕巴巴地开了口：“仁仁啊~ 其实~我妈说的那个人不是Jeffrey，是~是~仇凡。”说完后我赶紧从后视镜里观察她的表情，希望她不要太震惊。
“哦。”余仁仁波澜不惊，嘴里轻飘飘地挤出一个语气词，情绪一点儿也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你不惊讶吗？”我倒是惊讶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前上高中时我就看出端倪来了，就你神经大条，还跟人称兄道弟。”余仁仁鄙夷道，“我后来听人说你们毕业就同居了，后来又闹分手。怎么现在还流行吃回头草的？”
“咳咳，没有同居，只是合租房子。”我解释道。
“哦~”余仁仁喉咙里又飘出一个淡淡的语气词，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又说道：“仇凡这家伙是个闷骚型，做事又不主动，碰上你这个缺根筋的，都十几年了，你俩还能成，也是奇迹。”
“夸张了啊！哪有十几年？我们认识也就十三年。”我呵呵笑道。
“你不是对他一见钟情吗？你以为你第一次见他扭着脖子盯着人家流口水流了一节课我没看见？”余仁仁嗤鼻讥讽道，“欧阳蓁蓁，那时候的你可比现在霸气。瞧你现在这扭捏劲儿。”
我老脸一红，傻傻问道：“我那时很明显么？”
“眼不瞎的都看得出来。”余仁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过，仇凡的心思倒是不好猜。我隐约觉得他那时也是喜欢你的，但他不承认，我也不敢告诉你，怕你更是一条道走到黑，一头泥潭栽倒底。”
我来劲儿了：“是吗是吗？你哪里看出来他喜欢我了？”
像回答一道世纪难题一般，余仁仁把两根细眉拧在了一处，五官都纠结了，一脸苦相，被迫开始回忆分析：“仇凡爱干净，又怕吵，篮球打得也并不好，可他还是经常在操场上和你一起练投篮，你没觉得奇怪？还有，他凡事不爱表现，很低调一人，可还是参加了班级舞蹈表演和校运会1500米，你不觉得是因为你吗？”
我做出一个受宠若惊的反应：“这些事是因为我？你想多了吧？我哪有那么大影响力？”
“你们打篮球时，我哪回不在？我好几次发现~ 他偷瞄你。”余仁仁回忆道。
“真的？！”我着实兴奋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
“我也不确定，可他下场休息时确实在看你打球，别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看得很入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人还是看球。”
“还有什么？”我越听越高兴，追问道。
“还有你晕倒那次，本来他要抱你去医务室的，我看他接下来还有比赛，就让李天林送你了。他回去比赛的时候似乎......大约......好像不太高兴，据我分析，那可以称之为吃醋的表情。还有......太多了，我也想不起来了。你自己慢慢回忆吧。”余仁仁显出很累的样子，闭了眼不理我了，开始点头打瞌睡。
回忆？我的回忆里仇凡总是端着一张好看平静的脸，没有表情起伏也没有情绪波动，不是那种冷冰冰的霸道总裁，也不是温暖爱笑的阳光少年。他既不是学霸也不是学渣，为人低调内敛，却依旧掩不住他的光芒。谁叫人长得帅呢？有多帅？帅到丢到人群里你总是第一眼看到他，或者说帅到人群里你只看到了他，其他的人都成了陪衬的风景。
我突然回想起来，后来熬到高三，我们终于熬成了学长学姐，教室也从二楼搬到了五楼。我发现每次课间仇凡都喜欢一个人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凭栏远眺。那时文理早已分科，我和仇凡不在一个班级了，教室也是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隔着十万八千里，加上文理生之间历来的嫌隙，我和他颇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他又生性不爱搭理人，以前我热脸贴冷屁股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与他的熟络被分班后高强度又枯燥的学习生活消磨得似乎连一点都不剩了。那时我常远远看他一人趴在栏杆上，望着他一个人寂寥沉默的身影，与教室里埋头苦读、走廊上嬉笑打闹的同学们格格不入，仿佛楼下是他一个人的风景。我有心凑过去跟他说两句话，又怕他嫌我打扰了他看风景的兴致，只得远远地也趴在栏杆上学他的样子往下望，终于发现了妙处：楼下操场上低年级的学妹们三五一群，围在一堆，全都仰头看着楼上指指点点，视线恰恰落在了仇凡的身上，若仇凡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她们，便是在五楼也能听到这些迷妹们欢喜的尖叫。原来如此！我不禁有些落寞。好吧，无所谓，他看小姑娘，我便看他！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趴在走廊栏杆另一头的我，远远冲我云淡风轻地一笑，缓缓走近，一言不发，俯身趴在了我身旁的栏杆上，依旧低头认真地望着楼下，好像我这里风景与他那边的不同似的。
我俩挨的有点近。我突然有点紧张了，总觉得我得主动说点什么才好。说什么？好久不见？明明每天都见，只是好久没说过话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踌躇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觉得此刻的沉默有点尴尬，只得反过身来背靠着栏杆，将两只胳膊撑在上面，翘着一条腿故作潇洒，却忍不住用余光去瞄他的反应。就在我的眼珠子快要斜到飞出去了的时候，两个一脸害羞的小姑娘你推我搡地挤到了我跟前，一个扎着马尾的苹果脸妹妹递过来两封粉色的信笺，脸上飞起两片火烧云，另一个小姑娘羞得连头都没抬起来，只给我看了一个漆黑的头顶和厚厚一层刘海。我侧脸瞄了一眼仇凡，他依旧目视远方头也不回，仿佛那里有比诗还美的风景。见我俩都不理她们，火烧云苹果脸急了，将信笺往我怀里一扔，拽着厚刘海逃也似地跑远了。
粉红信笺。情书。虽然长这么大，我没有收过也没有送过情书，但这两颗粉红的少女心我还是懂的。我捧着这两封有些烫手的情书，用胳膊肘捅了捅仇凡，终于找到了开口的话题：“喂！人家小姑娘给你的。”
仇凡终于回过头来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凌厉，我仿佛被他剜了一眼似的惊了一下：什么意思？！怪我自作主张帮他收了情书？还是嫌我碍事扰了他与美眉们的交流？
仇凡居然当着我的面就撕开了情书！手法简单粗暴，连里面散发着淡淡香味的信纸都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正当我感慨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时，他看着情书居然绷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么开心？原来他喜欢这种老套含蓄的表达方式？我突然低头一阵懊恼，觉得自己棋差一着：早知道我就应该给他书包里每天塞一封情书的！
“给你的！”仇凡的脸又恢复了平静，帅得一脸波澜不惊，伸手将信纸递给我。
什么给我的？我迟疑着接过信，展开一看：To 欧阳......后面的话我不敢念了，满纸都是爱慕之意，真是荒唐，也不知是苹果脸还是厚刘海写的。人生第一次收情书，居然被个女孩表白了！还被仇凡知道了！我拿着情书震惊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凝滞，只觉得尴尬之极。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我慌里慌张地从仇凡手里夺过另一封刚打开的信纸，奔回了教室。
下了课，我又把第二封信还了回去：“不好意思。这封是你的。”两个小姑娘也没说信是给谁的，我想当然地认为另一封情书也是写过我的，看也没看就从仇凡手里夺了过来。等到上课时偷偷一看，开头赫然写着：仇凡大哥哥，顿时一阵懵逼。抢了自己喜欢的男生的情书据为己有，如此自作多情，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
仇凡没有接信，忍了笑说道：“你要是喜欢，就帮我保管吧。”
呸！我哪里喜欢了？我觉得他话里话外总有点讽刺的意味，虽然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的。莫不是恨我抢了他的迷妹们？恨我学他凭栏而望，夺了他的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