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欢》旧梦今

2、暗涌

　　秀儿微微叹一口气，只把那石青色的袖一卷，露出了常年干活而显得浮肿粗糙的手，和一段藕节般粗细的手臂，将那原封未动的吃食，一齐端起来，向外走去。宫门外的天暗了些，有浓稠的云朵聚在一起，阴郁的灰色看得人心里也隐晦起来。怕会落雨，也怕撞见相熟的宫人，秀儿挑了一处偏僻的回廊，走上去。
　　行至一处假山流水，秀儿等了等，看四下无人，便逐一扬手，将那满盘吃食，齐刷刷倒进那水中，看着一股急流带着浮浮沉沉的食物，流向了回廊底下，汇入护城河去了。好了！秀儿心满意足地起身，端着空空如也的木盘和凌乱摞着的瓷盘瓷碗，往小厨房那边去。
　　果然是下起雨来了。淅淅沥沥的，像是一阵连绵不断的针。突然想起娘娘宫内几处窗户还是开着的，秀儿慌了神，端着叮叮当当作响的器物就不管不顾向前冲去，冷不防前面的回环处闪出一个人影，吓了秀儿一跳，手上的东西也岌岌可危地抖了一抖，她连忙屈身行礼：“见过舴溪姑姑。”
　　舴溪姑姑，名字是皇后起的，也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颇得器重，许多大事都由她经手，比起另一位皇后身边的红人慈蔗姑姑，舴溪姑姑要更为不苟言笑，看人的眼神也总冷冷地，大抵只在皇后面前才笑过。宫人们对这位冷面姑姑心里是又敬又怕，见到了大气也不敢出，笑声也要敛三分，待到恭恭敬敬叫一声舴溪姑姑，规规矩矩新该行的礼数，她点一点头，才起身离去。
　　“嗯。”简短的回答从头顶传来。秀儿连忙起身，刚要走，又被叫住。
　　“干什么去的？”
　　“我，我给婉娘娘吃好的食盘送到厨房去叫人洗了。”秀儿低着头，暗暗揣测这位姑姑是否看到自己先前的行为。
　　“送东西就送东西，急什么。”一道凌厉的眼光，秀儿一惊。
　　“眼看着落雨了，娘娘宫内的窗没关，我······我赶着去关，免得湿了娘娘的衣物。”
　　半晌没有回答，秀儿咽了口口水。
　　“盘子放着，我给你带过去。”秀儿吃惊的抬头，想问，又连忙住嘴，“谢过姑姑。”轻轻把食盘搁在一旁的栏杆上，又弯腰行一个礼，转身离开。
　　雨势渐凶，秀儿也不敢耽搁，拉起蹭了些灰的裙袂，迈开步子跑起来，回廊上尽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急切而焦虑。
　　跑着跑着，秀儿心里仍打起了鼓。我与舴溪姑姑素不相识，顶多也就是在分配宫人时见过一面，她为何如此好心？想拉拢我？娘娘与皇后并无往来，顶多客套似的寒暄，莫不是想借我扳动娘娘？加上娘娘最近的作为很是给皇后添堵，看来······秀儿不由下定决心，要问问娘娘如何应对。
　　暗处里，一个端着盘子的身影，稳步前行，似是并未察觉到愈发猛烈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