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内外》王人一月刀

4、第四章 重逢

　　通州到暮城也不远，坐动车两小时就到了。只是这么多年来，尼禄也从未想到过要回去一趟，母校一年比一年盛大的校庆烟火，也只是让他在朋友圈看到照片时稍微感慨一下，毕竟高中那段岁月也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值得记住的，只有那个人。

　　他靠着动车的窗户，感受从铁轨那儿传来的震动，心情有些莫名的紧张。或许是因为即将见到的那个人，或许是因为又要回到这座从十年前逃离的城市。

　　倒影和窗外的风景重叠在一起，快速经过的景象从冬季枯败的森林和荒芜的水田到拥挤的车道和热闹的市区。玻璃窗上依稀倒映着的表情也逐渐变成了怀念和释然。

　　毕竟已经十年了，这么长的时间让他和这座城市都有了许多的变化，当初狼狈地拿着车票逃离了这里，现在他能够直起腰板地回来了。至少已然成年经济独立的他不会被强制送进网瘾治疗中心，也不会送到精神病院去“治疗”性向。

　　他拖着行李走出车站，拿手机百度了下去市医院的路线，视线在父母家附近的地铁站停留了一会儿，就按灭了手机屏幕，朝地铁站去。

　　医院的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对于普通人们来说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但对于曾经久居于此的尼禄来说，这种味道只能勾起不好的回忆。

　　他询问了住院部前台房间号后，打开了那间房门。普通病房有三张床，那个人就躺在最靠窗的位置，从门口就能看到他瘦削苍白的脸颊。

　　“你就是颜卿的同学吧，这么远赶来看颜卿真是麻烦你了。”林颜卿的母亲见到他赶忙迎了上来，这个穿着朴素的女人脸上满是疲惫和沧桑。

　　“我给你倒杯水吧。”她接过尼禄送的果篮后，又忙不迭地去倒热水。

　　“伯母，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颜卿，毕竟同学一场。阿姨您不是说晚上还有夜班么，今天我来守着他吧。”

　　“实在对不住啊，今天护工家里有急事必须要请假，阿姨那边的工作也走不开人，只能麻烦你了。”

　　“伯母您先去吃晚饭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好好，那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林颜卿的母亲和他交代了护理的一些注意事项，嘱咐了食堂和打热水的地方，就急匆匆地离去了。她晚上还有一份工作，可能路上已经没有时间吃饭了。

　　送走了林伯母后，尼禄坐在了病床旁边，他终于能好好端详病床上的人儿了。沉睡了一个月的病容十分苍白，整个人也瘦得令人心疼。但相隔十年后的重逢，睡姿安详的他依然是那么好看，睫毛长而浓密，让尼禄想起曾经刮过手心的酥痒。

　　“老三，你还是这么瘦的样子，以前和你说过让你多吃点你总不听。”他握着林颜卿毫无血色的手，用双手的温度来暖和它。

　　从伯母那里得知林颜卿是因为遭遇了一场车祸，才陷入昏迷状态的，全身上下并无大碍，但头部却受到了猛烈撞击。送到医院时，生命特征都非常稳定，但就是无法苏醒。大夫对自己的诊断也非常没有把握，只是建议家属留院观察，这一留就留了一个多月。

　　“你以前每次考试后还总说，希望遭遇意外不用面对责骂，你看，有些话就是不能乱讲。”

　　尼禄摸了摸那只手无名指的位置，那里曾经带着一个戒指，一个铁的戒指，是他送的，上面刻着B.F.。那时候他骗对方这可是友谊的象征，是bestfriend的意思，傻乎乎的林颜卿还傻呵呵地带上了，在他面前挥舞个不停。

　　想到这些尼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但在目光触及到现在的憔悴面容时，他又有些难以自制的哀伤。

　　“快点醒来吧，”他轻抚着对方的脸颊，“你妈妈等着你醒来呢。”

　　他的指尖顺着刮过林颜卿柔顺的眉眼，再勾勒着他的嘴唇，“你不是一直很气我没有回来吗？现在我回来了，我也在等你醒来骂我。”说着说着他的眼角不自觉地就湿润了。

　　游戏中的林颜卿睁开了眼睛，耳边仿佛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醒来···”，“···等你···”

　　他感觉到刚刚好像有人摸自己的脸，四处查看，身边却空无一人。

　　怕不是见鬼了吧？他有些胆小儿地抱着被子。

　　诶？被子？

　　他之前不是睡在一张豪华的白色大床上么，身上盖得应该是羽绒被啊。怎么现在睡在一张硬板单人床上，身上的被子也只是薄薄的一层。

　　他警戒地观察四周，这是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旁边也摆放着几张单人床。但是气温不如之前那么寒冷，温暖潮湿的空气中有海风的味道。

　　“这里······好像是直布罗陀海峡。”虽然现实生活中也有这么一个地方，但这里显然同样是游戏《守望先锋》中的一个地图。

　　肚子又不争气地大吼大叫了，他难过地捂着肚子。明明都已经进入游戏世界变成三维动画的游戏人物了为什么还会肚子饿啊！

　　他低头指着肚子说：“不准叫！再叫·····晚上就不给你盖被子。”

　　他也只能这样苦中作乐了，找不到食物以这种状态还不知道会不会饿死。对了这是海峡，说不定海里有鱼呢！

　　他兴冲冲地蹦下了床，忍着饥饿带着希望到了海岸边，看着高度差起码十几米的山崖，他沉默了。

　　林颜卿努力回想着有关这个地图的所有残留记忆，总会有哪里有个什么自动贩卖机这种守望先锋里挺常见的事物吧。

　　直布罗陀，好像是第一部动画CG的发生地点，在这里，温斯顿召唤各位英雄重新成立守望先锋。也是在这里，他说出了那句著名的入坑神句，“你，来不来。”

　　也就是说，这里是猩猩科学家温斯顿的秘密基地，既然如此，这里有很大可能留存有食物和物资。当然，这不能靠常理来推断，只能看游戏设计师的心情。

　　他摸进了那个洞穴，夕阳的余晖照进基地里，这里有各种高科技的仪器，发着高深莫测的光芒，只是这一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毫无意义。

　　林颜卿翻箱倒柜地寻找着食物，终于在一个架子上发现了好几个花生酱罐头，这让他才想起来在地图的彩蛋里温斯顿酷爱吃花生酱。

　　喜欢做彩蛋用心设计游戏的设计师最厉害了，林颜卿在心里默默夸奖着，一边狼吞虎咽地把这些令人腻得反胃的花生酱吞进肚子里去。现在的他没有任何选择，能找到食物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只要能活下去、回家，一切苦难他都能够承受。

　　等肚子填包了之后，那种熟悉的困意再度袭来，他知道，神秘的罗盘空间又要催促着他进行新的征程了。他放松自己的身体，调整精神想要进入最好的状态，这是他回家的战斗之路。

　　他再一次看到这个罗盘之后，发现了那个熠熠生辉的火苗，它燃烧着，给人一种生的希望，而罗盘旁边飘浮的四根蜡烛，那根只剩一半的烛火稳定下来，似乎是被罗盘新生的烛焰所滋养着，只不过长度又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一截。

　　林颜卿明白了，这场自救行动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四根蜡烛烧完，他可能就真的回不去现实世界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地触碰了罗盘上第二根漆黑的烛芯，他再一次进入了一场比赛的战斗，只不过和上次不同，队友们都是在基地里乱蹦乱跳到处打碎栏杆的真人玩家。

　　地图果不其然就是之前他被传送过来的直布罗陀海峡，化成无形存在的他在意念中扭扭脖子和腰部，为战斗做好准备。

　　这次是真人队友，总该比在人机队中好打一些吧。他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