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内外》王人一月刀

2、第二章 出战

　　直播间被汹涌如潮的弹幕淹没了，尼禄给观众们道了声晚安就关掉了直播间。

　　“啊~~耻辱下播了呢。”

　　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摘下了戴的过久有些潮的游戏耳机。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两点了啊，做主播就是没办法保持规律的作息了，为了能咕咕咕几天（注1），总得每日多加班几个小时。

　　尼禄是xac站的签约主播，算是电竞区的知名主播之一，专攻fps（第一人称射击游戏）游戏。在这个新兴行业里，没有一点特色是没办法吸引大波的观众来支持自己全职直播的，所以尼禄经常和号称OW（守望先锋）郭德纲的武藤一同双排，用自己的技术流配上对方的骚话也在平台上打响了名号，每次直播的时候首页都会给推荐位。

　　相对于正常人而言，尼禄精神状态有些异常，虽然不至于被归类为严重的精神疾病，但是也绝对不能称之为健康。他家的心理医生对尼禄的诊断是，自我意识和情感欲望完全割裂，生理上的欲望和情感具有驱动自我意识的功能，但是对自我意识的影响却接近为零。换句话说，尼禄可以随时屏蔽喜悦悲伤饥饿性冲动的等等功能，以纯粹的理智来处理生活中的事项。只不过那可不怎么好受，没有欲望的人体就像一台没有输入指令的机器，难以正常运转。

　　因此直播的时候，为了节目效果他会刻意保持表情和情绪的同步，但理智上还是迅速操纵双手在游戏中做出一系列天秀的骚操作，引得屏幕前刷过去一片66666或是23333。

　　Yy语音软件又发出了叮叮的声音，游戏车队里的主播们大都是夜猫子，晚上吃个夜宵后睡不着，经常跑来窜门聊天。

　　“大尼子！今天发生啥了啊，你直播间人气都爆了！”武藤在yy里迫不及待地追问着，他刚下播没多久躺床上刷微博呢就被粉丝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给惊到了，他的粉丝们纷纷爬墙头去了尼禄那儿讨论游戏里发生的事儿。了解了事情经过后，武藤更是私聊了尼禄的录屏组拿出视频看了一下，按捺不住性子找他来了。

　　“你说暴雪爸爸是不是终于开窍了，打算模仿最终幻想的地图直播彩蛋模式啊，在游戏里面随机放一点剧情CG，引起粉丝们对剧情和人物的猜测。”武藤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兴奋，“谁在沃斯卡亚地图里救了某个npc，然后这个npc就是下一个新英雄。”

　　尼禄倒是非常平静，他挑动的情绪都在直播的时候起伏完毕了，一下播就进入了理智主导的贤者模式。“这是不可能的，守望先锋是半moba半fps，彩蛋剧情也就只能做到一些静止的陈设和喷漆。要在每一场比赛里面都上演一段隐藏剧情，那样的计算量可不是他们能做或者说愿意去做的。连魔兽世界都只能做到给玩家播放CG，哪还能让你参与进来。”

　　“那你说那个突然出现的是什么玩意嘛。”异想天开的武藤被泼了一盆冷水，有些不甘，“几百万观众都亲眼看到了。”

　　“······可能是CG方面的bug吧，暴雪程序把要出的新CG混进去了也说不定。管他呢，到时候出了再看呗，现在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尼禄对这个场景的成因并没有多关心，不断地去否定武藤只是因为无论理智怎么劝自己那只是游戏人物，情绪却一直在暗暗为着那个npc死里逃生的眼神而触动。自我否定和逃避是为了平息身体产生的情绪，但不需要生理上的感觉他也知道，那个眼神短时间内他是忘不掉的。

　　“不说了，那个最近直播界几次大变动你知道了吧。”

　　“嗯，桑妈被封，萝明拘留，魔奈奈被扒皮，最近直播界大动作挺多的。”尼禄换用手机端yy，戴着蓝牙耳机去厨房里觅食，一看冰箱里就一瓶老干妈和两根黄瓜了。

　　“是啊，桑妈前几天还来我那儿查房呢，结果以前不当言论大概被敌对平台扒出，说封就封。”

　　“仅盐肾行····谨言慎行，最近敌台估摸着xac要上市，打算盯着几个大主播弄点黑料呢。”尼禄一边往嘴里塞蘸酱黄瓜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到。“挖不到就封杀掉，这不都老招数了么。”

　　“所以我现在口嗨都得注意尺寸了，憋屈的很，那些黑粉带个节奏都不能回喷。”对一个话痨最大惩罚就是堵住他的嘴，而最大爱好就是直播中怼黑粉的武藤近来也是相当憋屈。

　　尼禄又黄瓜蘸了一口酱：“对了，前几天我把月底直播的时长凑够了，所以明天我要光明正大地鸽了。”

　　“有什么天大的事么？竟然鸽了我们的双排车，没有捧哏的相声效果可是大打折扣的啊。”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谐星和吐槽役的关系来着。”尼禄吃完了寒酸的夜宵，擦了擦嘴，“那我们后天再见了，下个月xac盛典大会面基。”

　　“走好吧您内！”

　　尼禄关掉了电脑，看着桌子上的一个相簿，想着明天又要去见他了，意识之外的情绪可是十分复杂，但表情依然没有丝毫动容。

　　相簿里是两个相互搭着肩的少年，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灿烂，对着镜头使劲招手，散发着那个年纪特有的青春洋溢。

　　明天他就要去医院看望照片里面的另一个人了，那是他第一个暗恋的人，只不过这么多年，重新联系上的时候对方已经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里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陷入无意识状态，自己则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世事真是难以预料。

　　他洗漱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在从伯母那里得知对方突然变成植物人的时候，自己的情绪好像没有丝毫波及理智意识，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里，好像听说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的近况。

　　“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我们都变了很多呢？”他最后看了眼相簿，“你醒来后看见的我，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感觉。”

　　“颜卿~”

　　隆冬的夜，是寒冷而宁静的。没有雪的天空依然是若隐若现的天光，笼盖在每一块砖缝里都嵌着雪白的大地上，时间好似静止在这一刻，只有不远处偶尔响起的钢铁碰撞声让人清醒得意识到，这是一个无人看管的厂房。

　　当然，这不是唯一的声音和迹象，饥饿正在侵蚀林颜卿的意志，从腹内不断传出的咕噜声让他明白即使身处游戏世界但他依然存留着生理需求。他试过在那一场战斗平息后，重新去寻求医疗包投影的帮助，然而在尝试过所有类型的血包后，他依然是饥肠辘辘地被困在俄罗斯的这个地方，除了伤口和衣服被复原后并没有别的变化。

　　他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棉被很好地保存着他的热量，这个房间虽然处于一种被强制通风的状态（窗户无法关闭），但比起户外冰湖边的温度要舒适得多。为了抵抗饥饿，他强制自己进入睡眠，在棉被下面瑟瑟发抖。

　　过了许久，在远处传来规律的“打铁”声中，睡意终于光顾了他。林颜卿的意识逐渐模糊，从一个虚拟的半真实世界进入另一个虚拟的意识世界，至少那里不会有寒冷和饥饿在消磨着他的求生欲。

　　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他自然没有进入深层睡眠，半清醒半模糊的状态下，他冥冥中感觉到一个巨大的罗盘竖立在虚空中，旁边漂浮着几根燃烧着的蜡烛，其中离罗盘最近的那根已经燃烧至一半，并且那烛光在无风的环境下岌岌可危的摇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在溢散的火星中自我熄灭。

　　罗盘的中心标记着守望先锋的标志图案，连右上角象征商标产权的TM都印在了上面。而自中心辐射出来的线条将分割成一百块，每一块的尾端都有一个金色的烛芯在等待燃烧。这一些隐藏的信息并不是他凭着思考得来的，事实上在梦境里他的意识依然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只是看到罗盘没仔细数就冥冥中知道了了上面的格子区域有一百个，而那些金色的突出是等待被胜利之火点燃的烛芯。

　　他看着那个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罗盘浮雕，有一股没来由的冲动让他伸手摸了上去，当指尖触碰到其中一根烛芯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抛至身后的深空中，在视角中那些奇异之物迅速远离，缩小成远处的一颗星辰，而他也被抛出梦境，回到了“现实”。

　　他在沃斯卡亚醒来，但是身躯并没有在原来的软床上醒来，他的存在像一股无形而隐形的气体，出现在图书馆的阶梯上。

　　就像他如今的存在形式一样，在虚拟世界里的抽象气体根本无法感知到四肢并控制。在他的视角中，只有一行人物选择列表在发光，各种各样英雄的头像在交替闪烁，就好像在使劲吸引他的注意力请求为他出战。

　　他的目光停止在那位来自美国的牛仔身上，在心里做好决定后，他眨了两下眼睛，人物选择画面瞬间消失，而他无形的存在也成为了实体，成为了那名叼着雪茄，手持左轮的不羁牛仔：杰西·麦克雷。

　　他抖了几下那红色的半披肩，第一次感到战斗的技巧和勇气充斥着全身。林颜卿明白，得拿下这场战斗的胜利，他才具有回到现实的一丝希望的契机。他抬起牛仔帽，用慵懒的眼光打量着这座图书馆和将要与他并肩作战的队友们。

　　“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