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明》顾陌上

8、试探

　　【七】试探
　　事实证明，平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展泽毅还是找上门了。
　　这天上午，许奂辰比往常晚起了半个小时，今天上午没有他的课自然不用起的太早。直到七点半吃好早饭，给Muse留好猫粮才出门。许奂辰抬头看着天空，阴沉沉的天空似乎随时会有东西落下来，坠入深渊，然后，万劫不复。
　　许奂辰刚到办公室，一位政教部的老师就通知他去校长室。许奂辰最讨厌的就是从办公室到校长室，不是因为会被叫过去骂一顿，而是因为太远了。从教学楼到东门，至少要走五分钟。校长室在四楼，许奂辰赶到的时候校长正在和人谈话，门是虚掩着的。
　　许奂辰敲了敲门。
　　“请进。”
　　“赵校，您找我？”许奂辰推门进去，看见的是校长和展泽毅。
　　“小许，快来，坐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展泽毅，SWeeT的董事长，科技楼的更新的资金就是他捐助的。”
　　许奂辰懒得解释自己认识展泽毅，干脆装做不认识。笑呵呵的向展泽毅打招呼：“展董。”
　　“你好。”展泽毅从口袋里拿了张名片递给许奂辰。
　　“这是我们韶关的老师，许奂辰。”赵校继续拉着许奂辰介绍给展泽毅，像极了媒婆在拉纤。“我们许老师虽然年轻，但也是拿到博士学位的，现在实验室的管理工作还有我们许老师的一份苦劳。”
　　展泽毅点点头，语气有些轻佻的念着许奂辰的名字：“许奂辰，许老师。”
　　赵校介绍完两人终于步入正题。“展董呢，打算给韶关更新科技楼的设备。你是实验室的负责人所以找你来商量一下，本来这件是要交给你师傅的，但是他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要交到你这个徒弟身上了。”
　　“我知道，之前您也提到了。如果只是这样，不需要特地找我来一趟吧。”许奂辰大致已经猜到了赵校的目的，但还是问了一下。
　　“展董想先看看实验室，我让你们级部主任查了你的课表，今天上午你也没课，不如你带展董去看一下。之前展董有事，不是没去吗？”
　　许奂辰听赵校这样说了，自己没办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好吧。展董是现在跟我去实验室还是等一会儿？你和赵校还有事吗？”
　　展泽毅立刻拒绝了许奂辰的好意，对赵校说：“设备过几天会运过来，到时候再找时间和校长叙旧。那我们就先走了。”
　　许奂辰一句话都没说，快步走在前面。沿着从韶关大道到小广场，旗杆后面便是科技楼。生物实验室在五楼，今天没有班级申请使用实验室，上课时间也没有学生在校园里乱溜达。刚进科技楼展泽毅就快步上前，伸手拽住许奂辰。
　　“展董有什么事吗？”
　　展泽毅松开手手，“刚才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本来就不熟。再说了，展董这么忙，怎么能记得我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呢？”
　　“你……讨厌我？”
　　“展董误会了，我只是讨厌商人，利字当先，没有半点人情可言。希望展董不是那种人吧，毕竟，实验室是笔不小的开支。”
　　“我当然不是那种人。毕竟给实验室提供设备是为了完成一个朋友的心愿，这样说是不是能改善一下我在许老师心里的印象？”
　　许奂辰没理他，拐了个弯上楼梯，许奂辰走在前面，展泽毅跟在后面，只听见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和略粗的喘息声。
　　“展总体力不错啊，爬了五层楼都不怎么喘。”许奂辰拿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问。“平时没少锻炼吧。能给我说说那个朋友吗？那个能让你花重金捐实验室的朋友。”
　　“他啊，他是我高中的兄弟。以前他就嫌弃韶关的实验室太落后，后来，人就不在了。”展泽毅看着许奂辰的背影用着很平淡的口气说。
　　“不在了去哪了”许奂辰没多想张口就问。
　　展泽毅皱了皱眉，“车祸。”
　　许奂辰愣了一下“那个，对不起…我…”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没事，都过去好多年了。说起来，你和高中时候的他，倒是有几分像。你要是真想道歉，今天中午就陪我吃顿饭吧。我很乐意向许老师敞开心扉。”
　　我和他有几分像......车祸吗？难道是我多心了？许奂辰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哪去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回答：“可......可我下午还有课。”
　　“那就等放假。下个月就过年了，韶关应该快放寒假了吧。听梁鹏说，你一个人住，应该会做饭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吃到许老师亲手做的饭。”
　　“当然。不过在这之前，展董还是先进实验室吧。”
　　实验室的门早就开了，只是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开口提。
　　多年不变的白色墙壁上挂着落满灰尘的蜘蛛网，蓝色的操作台也已布满灰尘，储物柜上白色的漆皮成块脱落。许奂辰走进实验室打开了照明灯。
　　展泽毅用手指在靠近门口的那张试验台上蹭了一下，连忙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手，皱着眉问：“这里，比十几年前显得还要冷清。是多久没用过了？”
　　“基本没有班级会来。”许奂辰从讲台上抽出一个还算干净的转椅坐了下来，虽然许奂辰已经快三十岁了，但还像小孩子一样坐在转椅上转圈圈，顺便给展泽毅吐槽一下实验室的设备。“我在这儿四年，带学生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实验用的器材四五年才会换一批，生物实验室这边还有些仪器可以用。化学实验室那边可能更糟，有时候一组实验装置要拆好几组器材才能凑出来。就算老师想带学生们来也凑不出仪器。”
　　“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回来给韶关换个更好的科技楼，连做个实验都这么难。”展泽毅的耳畔突然响起林歆清那略带傻气的声音。
　　“现在，我帮你完成心愿，你是不是可以不要再纠缠我？”展泽毅的声音很小，但微弱的声音在极安静的环境里也足以让另一个人听到。
　　许奂辰只听到声音，并没有听清展泽毅说了什么，停下转动的椅子，问：“你说什么？”
　　“我是说，这里还真冷啊。”展泽毅无意间往窗外一瞟，发现窗外有白色的东西开始飘落。“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钫市已经三年没下过雪了。怎么样？实验室的情况让展总十分失望吧。”许奂辰站起身向窗边走去。实验室南侧的墙是整块的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况。雪越下愈大，小广场被大雪覆盖，洁白的，一丝不染。一切的肮脏和黑暗都会被雪埋葬，而瑞雪之下，暗流涌动。
　　“正因为实验室是这个样子我才有来的必要，如果韶关的实验室已经和京城的一样了，我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儿呢？”
　　许奂辰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不是你的那位朋友，你应该也不会来韶关吧。”
　　“可能吧，不过，回钫市是早晚的事。SWeeT总部过年前基本就能建成，基本十月份就会把总部迁来钫市。到时候，怕是要经常来麻烦许老师了。”
　　“如果能帮到展董自然是我的荣幸。”许奂辰说着，向实验室后面的柜子走去。柜子里的东西放的东倒西歪，许奂辰用钥匙打开柜子后开始整理柜子里的东西。
　　不真实，愈发不真实，眼前的这个人和十多年前的人重叠在一起。那年冬天，外面也下着雪，不过是飘飘荡荡的小雪花。那人兴冲冲地拿了一个蓝色的小瓶子给他，深蓝色的瓶子里装着透明的液体，瓶子外面刻着两株竹子。仔细闻的话，能闻到淡淡的幽香，很舒服的香味，从那之后展泽毅再也没有闻到那种味道。他说那是他在实验室做出来的香水，很适合展泽毅，所以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
　　展泽毅终于发现，许奂辰少了他的那份坚定，但多了一份自信，似乎这才应该是那个人，那个陪着展泽毅出生入死的林歆清。可如果他有这份自信，还会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吗？一切都可以是假的，但沉溺在自我中下意识的行为是不会骗人的。林歆清绝对不会把展泽毅一个人丢在一边，自己做自己的事。
　　展泽毅成功要到许奂辰的联系方式之后就离开了韶关。许奂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翻看着手边的日历。今年的新年来的格外晚，除夕夜还要在情人节之后一天，到韶关高中二月八号放假还有两周。

　　直到放假的前一天许奂辰还在班级里强调着：不要浪费放假的时间。当然，大家都会表面上装作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样子，然后在心里默默策划假期应该去哪玩。
　　情人节也将是大多数人春节假期的开始，如同SWeeT正在情人节的前夜举办着年会。明天，将是所有员工假期的开始。晚会结束，写字楼的灯光一盏盏的灭掉，唯独展泽毅办公室的那盏灯还亮着。房间里自然有展泽毅，同时还有李卓尧。
　　李卓尧趴在办公桌上摆弄着笔筒，“老板啊，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年终奖翻倍的事啊，年终大奖又一次和我无缘啊。”
　　展泽毅挑了挑眉，鄙夷地说：“还翻倍，公司近一成的股票都在你手里了，要不然我的位置给你坐？”
　　“开玩笑嘛，你那位子烫屁股。今年过年你打算怎么办？大泽子可说了，今年的年会你必须在，不然他可就让江氏集团撤股了。”
　　“撤撤撤，他也就这点出息，今年当然要回钫市，如之一年没见爷爷奶奶了。”展泽毅有点得意的继续说：“而且，还要去许老师家蹭饭。”
　　“啥？许老师？韶关的那个？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李卓尧酒会上喝的几口酒现在可被展泽毅吓的全醒了。
　　“不然呢？什么时候你就不要管了，总之就是这样了。而且可以肯定许老师和他不是一个人。”
　　李卓尧义愤填膺的拍案而起，“那你还去祸害人家？你喜欢男人女人都不重要，但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一个有妻儿的男人。”
　　展泽毅果断的给了李卓尧一个白眼。
　　李卓尧悻悻地坐下来，“你不会是因为许老师和他长的像，想把他留在身边吧？”
　　展泽毅认真地点了点头，李卓尧长叹一口气，瘫在椅子里。
　　“那，什么时候回去？明天？”
　　展泽毅摇了摇头，“明天情人节，我还要陪文桐过节，就麻烦你带着如之先回钫市了，顺便定一下饭店，我们三家一起吃年夜饭。”
　　李卓尧咬牙切齿的答应，并扯出一个假笑。“好的，展董。”而他此刻的内心是，好的，你是哥，听你的，狗粮我干了行不行，铁三角就我自己单身，一起吃饭还不要被伯父伯母骂死啊？姓展的，你狠，看我不找大泽子一起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