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行记》燃骨

4、第 4 章

　　“知了...知了...”夏天的M市自带背景音乐，这绵绵绕绕不绝于耳的蝉鸣是段乔行熟悉的旋律。每年夏天段乔行都是在傅家郊区别墅度过的。段囯辉自从傅策满了5岁就跟妻子一直盼望能再得一个女儿凑一个“好”字，也盼着能有一个孩子继承他的姓氏，可惜十多年多去了都未能如愿。段乔行长得尤其像父亲，自然和段囯辉也十分相似，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灵气，笑起来单一个甜甜的酒窝，傅家夫妻疼爱她简直快要超过亲子。
　　傅家富有，郊区别墅绿植层层叠叠，进退间景致十分得趣，傅策自己的小楼顶花园更是精致，是个午睡的好去处。段乔行在吊床上摇摇晃晃，听着蝉声闻着花香，悠哉悠哉昏昏欲睡。傅策在树荫下的石桌上练书法，他作为傅家这辈独子，需要学习和精通的远不止学校里日常功课。
　　“啧”，一阵微风飘过，吹落了一片树叶，刚好落在傅策新写的字上，他正自我陶醉就这样被打断了，有些懊恼。
　　段乔行听着了他这一声懊恼，细声说道：“我要喝茶。”
　　傅策头也不抬，看也不看她，说道：“茶在桌上，自己来喝。”
　　“你吵醒我了。”段乔行半埋怨半撒娇，她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想让傅策将茶递给他，小丫头午睡时懒散的很。
　　过了会儿也不见傅策搭理她，等得时间长了，又昏昏欲睡，听见耳边一声：“咯。”她睁开眼，是盛兴文过来串门子了，手里托着一个茶碗，里面是阿姨新配的自家凉茶。段乔行笑了，她想：看吧，傅策你不疼我总有人疼我。
　　茶凉凉的透着清凉的香味，段乔行饮了茶失了睡意，拿起旁边小柜上的杂书看起来。盛兴文走去傅策身边，却是来讨论明天出行的事。
　　所谓书香世家往来无白丁，傅家商业巨贾，傅策的发小盛兴文，他父亲是M市的市长。每年夏天这些富家公子自有逍遥的好去处，今年轮到盛兴文做东，邀好友们前去临市山间祖宅玩耍。盛兴文家也是临市大户，祖宅几乎占了一片山区，山间清凉泉水消暑，傅策和段乔行乐得前去游玩。
　　聊过了行程，盛兴文说：“乔行这丫头越来越懒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以后怎么嫁的出去...不然，要不就便宜了我吧。明天去山里，索性你就别带她回来了，留给我看家，镇宅！”
　　傅策笑笑不说话。段乔行恼了，瞪他一眼：“我是山里的精怪吗，给你镇宅？就算是便宜门前的乞丐，也不搭理你这朱门里的酒肉公子。”
　　“哟，你还挺有骨气...”盛兴文笑笑，拿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的礼盒：“那我给你带的‘聘礼’，看来你是不要了。”
　　“是什么？”段乔行一听说有礼物，立刻就开心起来，从吊床上下来，整理了长裙走过去：“我要的，要的！兴文哥哥最好了！”
　　盛兴文看着她忍俊不禁，将礼盒递给段乔行。段乔行打开一看，是一条银光流彩的项链，串着一溜的银铃铛。她拿起来摇动，一连串清脆的铃声悦耳极了，却又不像是银铃的声音。
　　盛兴文站起来替她戴上，说道:“这下再不怕你走丢了。这铃铛外面看是银的，其实银中裹着玉石，这声音是青金石撞击羊脂玉的声音。我看着觉得有些别致，刚好家里没有妙龄的妹妹适合戴，给你戴正好。”
　　“乔行，你可要想好，这是聘礼呢，别为了这点小便宜就把自己搭进去了...”傅策看着他俩好笑道。
　　“兴文哥哥开玩笑的，才不像你连杯茶都不递给我，我要告诉二叔去，哼！”

　　第二天，傅策催促了段乔行大早上就出了门，一辆轿车载着他俩，后面另跟了一个小运输车，里面装着日常用具。傅策习惯了精细生活，日常用的东西能带上的时候总是去哪都带上。
　　车子行了2小时，进了盛兴文家祖宅所在山区，盘山路慢慢绕上去，一路上翠树白鹭青山绿水。傅策心情不错，肩上枕着段乔行，特意吩咐了车子拐弯时要慢慢的，他一路需要略有颠簸就用手对段乔行稍加看护。他面上不说，心里是真疼段乔行，总是细心的照顾她，耐心起来胜过盛兴文许多。
　　待到了盛家祖宅门口，盛兴文和几个熟悉的小伙伴迎出来，傅策唤醒了段乔行，带着她下了车，和几个朋友有说有笑往宅子里走。因为傅策几乎去哪都带着段乔行，这些小伙伴也都和段乔行熟悉，纷纷打了招呼，也介绍自己的姐妹给她认识。果然乌压压好大一帮子人。
　　“乔行，这是归宁。”盛兴文叫住段乔行，却是指着一个13、14岁的小姑娘对傅策说：“我外舅家的小女儿。她家在北边，前几日我堂哥的长子满月，她随父母过来，跟着我们玩几日。”
　　那个叫归宁的小姑娘长得很是讨喜，一双圆圆的眼睛脸也圆圆的，看起来像只软糯的汤圆。“可她的心，搞不好是黑芝麻馅的！”段乔行在心里想。这个叫归宁的小姑娘，眼睛直溜溜的看着傅策，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段乔行感觉心里很是不太舒服，她握紧了傅策的手，看了归宁一眼，对傅策说：“我困了，还没睡够。”
　　傅策拍怕她的手，继续与各人寒暄几句，领着她一路向前走。
　　盛家老宅有一处偏院，古色古香，三间小房围成一个院子，围着院子挖了池塘，塘中种了睡莲。傅策从小博览群书，富家养出来的公子气，所住宅院所用器物一应精细，因为他喜欢莫奈的《睡莲》，盛家投其所好，把这处偏院独独给他留着，每年收拾整洁供傅家过来避暑。
　　傅策自然是住正房，内有三间卧室，傅策住了中间大些的，段乔行住右侧紧挨着的那间，这两间卧室本是母子房，之间有扇小门相连，本来是为了父母夜晚照看幼儿。两人傍晚在盛家老宅中央的“辉楼”和一众小伙伴吃过晚饭，玩闹一阵就回自己的小偏院，洗漱之后，段乔行推开了小门，来傅策这里喝茶。
　　她推门进来，傅策正依了推窗纳凉，荷塘映着月光，晚风袭来，山上这个时间正是凉爽。段乔行进门直往小桌旁一坐，也不叫人，自顾自的拿了茶叶泡茶一壶熟普洱。
　　傅策问她：“你今天怎么这样不高兴？晚饭也吃的少。”段乔行仍旧不理他，这个闹别扭的小丫头不好好哄哄，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傅策觉得头疼，走过去拿了柜子里盛兴文新送来的莲花糕给她：“好了，别闹脾气了，你喜欢莲花糕，兴文晚饭之后就让人送来了。”
　　段乔行拿起一块糕慢慢啃：“他哪里是送我？他家归宁的美人计没有效果，你这样油盐不进，他还不是只能走老路子贿赂一下我。要不然，你看他盛家大少爷会不会搭理我一个穷丫头。”
　　“你既然知道我没有受那姑娘的美人计，你还生气什么？”
　　“我没生你的气，”段乔行小声叹气：“我是气盛兴文，好好的，为何费这些心思。你就算对旁人没兴趣，总少不得看在盛家面子上敷衍几句。”她想，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哪怕是敷衍几句，我也不开心。
　　傅策有些哭笑不得，他顺着段乔行的头发慢慢摩擦，就像是在小心翼翼抚摸一块丝品：“你现在越发霸道了，这可不好。你知道我迟早要结婚，你要有嫂嫂的。”
　　段乔行沉默了，她知道的，她都知道，不管今朝如何都只是今朝，想不得以后如何。“可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永远不离开。”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傅策。
　　傅策点头：“我说过。不管是用什么身份，我会一直陪着你。哪怕你以后长大了，有了更喜欢的人，我会一直照顾你。”他看着她眼中的光亮：“所以，你没必要生气或者不开心，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和我。我们是亲人，是朋友，是...所以什么都不能使我们分离。”
　　段乔行开心了，是的，开心其实很容易，她只要傅策这样说一些让她开心安心的话。她忐忑她不安，都不过是觉得未来不可知，她害怕任何陌生的人和事改变她和傅策这种相依的状态。她没有父母的眷顾，她只有傅策。她要紧紧的依靠着他获取养分来支撑平稳的生活和平淡的快乐。
　　山中水露深重，她盼望着能一直一直托付自己平常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