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陨星》影关白

83、第 83 章

　　公元2135年，年末。
　　“是吗，这就是你儿子的结局。”狼啃着已经发霉的面包。而在他的身边，则是十几具人类士兵的尸体。林浩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绿色的光辉照耀在两人的天顶，那正是“哈米吉多顿”碎片。
　　自从菲利亚去世，已经过去整整半年。半年中，林浩一直处于自怨自艾的状况。他拒绝与任何人交流。无奈之下，伦斯特只能撤去林浩安保长官的位子。
　　“无所谓，我本来就不需要这些虚名。”林浩回答道。从此之后，他就更少在人前出现。每天每天，他都会前往巴塞罗那的地底深处。正常人都认为他已经疯了，他也的确处在疯狂的边缘。妻子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就像孤魂野鬼异样，游荡在黑暗的通道中。巴塞罗那的情况逐渐恶化。每天，人群中都会出现新的变异者。虽说也有人声称，要改变林浩时期对待这些同胞的强硬政策，但到了最后，他们还是不得不承认变异者无法与人类和平共处的事实。一批又一批的变异者被送到垃圾通道等死。短短半年时间，巴塞罗那的人口就从最多时候的一万人，减少到5000不足。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必须搞明白陨石辐射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伦斯特说道。他再度组织对发电厂的调查。但这些调查小队最后都有去无回。他们都是被狼干掉的。到最后，伦斯特也没有办法。他只能放弃这种有去无回的行动。
　　……林浩当然知道事实。但他却没有阻止。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会陪在狼的身边，眼睁睁看着狼屠杀自己的同胞。或许，以他此时的心态，也不会把自己当成人类了吧。
　　“为什么你不吃人。”有一天，林浩这样问道。狼余光一瞥。“不要搞错了，小子。我们的种族虽然有吃人的嗜好，但那只是低阶变异者。高阶变异者从来不屑于这么做。”
　　“那是为什么呢？因为人肉难吃？”
　　“……是尊严。”
　　“尊严？”
　　“是尊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们确实是从人类演变而来。就算彼此间再怎么仇恨，我也不会做吞吃同族这种事情。高阶变异者是高傲，睿智，强大的生物，我们不需要那种野蛮的做法。”
　　“但在人类眼中，你们变异者永远都是野蛮的。”
　　“那只说明人类的愚蠢，仅此而已。”
　　狼将手里的面包一口气塞进嘴里。他当即起身。林浩依然低垂着脑袋。狼问道。
　　“小子，你作出决定了吗？”
　　“什么决定。”
　　“就是是否要夺回制裁者的力量。”
　　“……那件事情啊。”林浩苦笑摇头。“现在的我，就算获得力量，又有什么意义。我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只要拥有力量，什么东西都会回来。”狼回答道。“所谓制裁者的力量，无非就是使用陨石碎片的能力。而现在，我就有‘哈米吉多顿’的碎片。”
　　“你是指巴塞罗那地底的陨石碎片？”
　　“不，是‘坚狼’的陨石碎片。我已经让这两块陨石碎片融为一体了？”
　　“！？”林浩猛地抬头。狼面带微笑。“不用吃惊，‘哈米吉多顿’的形态本来就不是一定的。也不是只有你们人类才能理解这股力量。这些年，我一直待在巴塞罗那的地底。就是为了了解‘哈米吉多顿’真正的价值。林浩，如果你还想获得制裁者的力量，我可以帮你。”
　　“……那么，代价呢。”
　　“这一切。”
　　狼目光炯炯。林浩看着变异者。他露出嘲讽的笑意。
　　“这一切吗……对于现在的我，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狼，给我力量吧。就算死，我也不在乎。”
　　“你真的决定了吗？”
　　“当然了。”
　　“那么，就给予你吧。”
　　狼站在林浩身前。他伸出右手。林浩吞咽口水。刹那间，绿光大亮，炙热的光辉照耀整个空间。林浩痛苦怒吼，他只觉得自己身体仿佛撕裂。片刻之后，刚忙消失，黯淡的空气中，什么都没有剩下。
　　******************************
　　至此之后，林浩彻底失踪，他再也没有在人类视野中出现。而在巴塞罗那地底，却出现了一位变幻莫测的杀人魔。他经常将人分尸，然后悬挂在明显处。为了解决威胁，伦斯特派出巡逻队。但这些士兵都是有去无回。而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的遗体也会被挂在显眼处。一时间，人心惶惶。
　　伦斯特不得不做出决断。他下令，所有幸存者，准备离开巴塞罗那，返回地表。其实伦斯特并不想这么做。因为在巴塞罗那，他就是说一不二的最高领袖。但一旦离开，他就什么都不是了。但伦斯特也没有办法。到了2136年初，巴塞罗那的人类数量已经锐减至2000人以下。人类居住地只剩下上层很小的一部分。而在中下层，则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怪物的嚎叫回荡在漫无边际的通道中，没有人愿意涉足这片危险之地。补给也开始吃紧，根据计算，即使以现在的人口，光靠这点食物，最多也就是再支撑五年。
　　……伦斯特拿出藏在案底的文书，他打算对撤退计划进行最后的修正。而就在这个时候，“啪嗒”一声，电源突然别切断。
　　“！？”伦斯特心中一惊。冰冷的雾气在房间中蔓延。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些莫须有的鬼魂在空中流动。刹那间，一把尖刀刺入脖子。伦斯特惊愕回头。他看着对方的面孔。
　　“林浩，你……”
　　“是你逼死了菲利亚。是你将我逼到现在这个地步。所以，这就是你的结局。”
　　林浩目光冰冷。伦斯特伸出手，他想要求救。但喉咙被卡住，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刀光一闪，伦斯特重重倒地。外面的卫兵立刻冲了进来，但他们只看到伦斯特的尸体。
　　……
　　伦斯特之死对于巴塞罗那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人类群龙无首。而地下的变异者则向上进攻。人类无法抵挡，他们纷纷逃上地表。但就算上了地表，他们也是无处可去，最后只能活活饿死，渴死。
　　林浩站在巴塞罗那的瞭望塔上。在他的身边，灵魂的力量已经完全复苏。只是相比过去，这些灵魂更加阴暗，更加绝望。狼站在林浩身边。他说。
　　“满足了吗？”
　　“……”
　　“现在，巴塞罗那已经是你的东西了。我还需要在地底潜伏一段时间，你想怎么做。”
　　“那么，就算我将这些变异者全部杀死也可以吗？”林浩喃喃道。他看向身下。逃出的变异者在地表上乱窜。它们仰天嚎叫。狼默默注视。
　　“为什么？”
　　“我毕竟是制裁者。就算现在堕落了，我依然是人类的守护者。这些变异者，他们曾经都是我同胞。结束他们的生命，结束他们的苦难，这也是我的责任。”
　　“……那你就去做吧。”
　　“你不阻止我？”
　　“我已经说了，巴塞罗那是你的东西。我不会干涉。而且，对于低阶变异者，我也不认为它们和我们是属于同一种族。”
　　林浩微微点头。他飞身而下。绝望的惨叫声连绵响起，狼双手交叉。他看着林浩大肆屠杀的场景。
　　原来，你真的已经付出了一切。
　　那么，就一路走到底吧。
　　**********************
　　从此之后，巴塞罗那定居点陷入长期沉默。人类全部消失，只有少量变异者还在地底存活。林浩坐在孤独的王座上。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力量，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空虚与绝望。林浩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林浩憎恨这股力量，也无比热爱着它。很多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好像撕裂成了两半。林浩依然蹂躏着地底的变异者，但他并没有将这些怪物斩尽杀绝，而是以狩猎的方式，一点点折磨猎物。或许，也只有狩猎成功的时候，他才会感到一丝丝的愉悦。
　　狼回到地底，他继续积蓄力量。狼的伤势早就已经痊愈。他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而他的目的肯定也与“哈米吉多顿”有关。但他却从来没有对他人透露过自己的真实想法。林浩也想过是不是要早一点和狼摊牌（他和狼终究还是敌人），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决定先等待机会。毕竟，狼的实力就摆在那里。如果贸然挑战，失败的一定是自己。
　　……
　　十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林浩也从当初的冲动青年，变成一个老成持重的中年战士。巴塞罗那幸存的变异者越来越少，最近几年，林浩已经很少再有狩猎的机会。因此，在狼的挑唆下，他开始将自己的触角秘密发散。林浩与伊比利亚各地的盗贼团取得联络，提供物资和情报，并利用他们来打击欧洲定居点。其中就包括杰纳布的“圣迭戈”盗贼团。
　　“你真的成为人类的敌人了呢。”狼说道。林浩轻轻摇头。
　　“我不是人类的敌人。我所做的一切，依然是为了人类。”
　　“我倒不认为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会这么想。不过，这也和我无关。”
　　狼挥手离去。刹那间，林浩的眼中闪现出杀意，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他又回到那矛盾纠结的状态。
　　我是人类的敌人吗？
　　或许吧。但是，我又在做什么呢。
　　林浩轻轻冷笑，渐渐的，冷笑变成大笑。疯狂的笑声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周围的一切都仿佛窒息。
　　************************
　　十五年后，巴塞罗那地底。
　　林浩的身体一路坠落，他可以看到福克斯和那个东方少年惊愕的目光。他也可以看到狼戏虐的笑容。但到了最后，他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的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真想在最后一刻再见你一面。
　　父亲……
　　菲利亚……
　　我的……孩子。
　　林浩的意识彻底消失。他落入万丈深渊之中。而在天顶之上，猛烈的飓风才刚刚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