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陨星》影关白

1、第 1 章

　　公元2036年6月12日，一颗直径4英里的小行星撞击地球，直冲向喜马拉雅山脉。一时间，火山爆发，海啸来袭，地震频发，大气系统完全紊乱。巨大的烟尘笼罩天空，地球上空见不到一丝阳光。气温陡降，动植物相继死亡，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类同样无法幸免。短短数月之中，人类的数量就从顶峰的60亿降至1亿以下。他们将那颗天外来的不速之客称为“哈米吉多顿”，意即《圣经》中世界末日的含义。

　　但是，人类终究是活了下来，当沉重的天幕终于撕开一角，当半年来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地表，人类为目光所及的景象所震慑。

　　死寂，一切皆为死寂。

　　……

　　此后的2个世纪中，人类挣扎在生死线上。社会生产停滞，生活水准倒退。有些人放弃了，沦落为旧时代的野蛮人，终日在荒野上追寻猎物；有些人绝望了，一头躲进自己封闭的小空间中慢慢等死；还有的人则在互相争夺，为了获得食物，为了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为了获得力量。经过近百年的整合，世界趋于稳定。人类分为两支：以科学技术为后盾，力图维持现有生活的“旧”人类；以及选择适应自然，回归野外的变异者。双方彼此为敌，交战不休。当今世界有四大人类定居点，它们分布于全球各个角落，是现今文明的最高体现。进入这些定居点，人类依稀可以感到自己曾经创造出来的辉煌。老人的安闲，孩子的笑脸，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高度发达的交通和网络体系，一切都仿佛回到了20世纪末21世纪初。但是——

　　这，全是假象。

　　废墟，荒野，陈旧而压抑的城墙，四处漫步的强盗与野蛮人。这才是世界的真实。小定居点正在逐年减少。居民们不是因为无法忍受恶劣的生活环境而逃往大都市，便是不知不觉中被时代的浪潮吞噬殆尽，只留下遍地白骨。随着外来人口的涌入，大定居点内部的矛盾也愈演愈烈。尽管统治这些人类文明最后明珠的，都是历经荒蛮时代的强者，但他们也无法抵挡历史的步伐。世界的人口还在减少，小规模的征伐依然存在。任何人都会需要更多的物资。而那些大定居点之间之所以没有互相冲突，并非因为他们都是和平主义者，只是因为内忧外患，且互相之间相距过远，力所不及罢了。人类灭亡的危机非但没有过去，实质上却是更加严峻。智者们每天每天地苦思冥想，希望能够找到一条解救众生之道。但这条道路是如此隐蔽，以至今天都找不到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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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146年夏天的一个晚上，东方定居点，贫民区。

　　长江的流水滚滚向东，在远方，大桥的残骸正是若隐若现。点点的白霜笼罩夜空，即使过去100年，陨石撞击造成的烟尘还是迟迟不肯散去。或许再过一百年也是一样。时值盛夏，空气的温度却还像停留在冰点。黯淡的月光斜射而下，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几个人影在漆黑的小巷中走过，他们发现异样。“这是什么？”苏定中尉问道。五个士兵围成一圈。在他们的中心，一具女的尸体正倒在地上。她的喉咙被咬破，手脚上有很多抓痕。而她的右脚则被扔到一边，那是被硬生生撕走的。

　　“是变异者。”

　　“变异者？”

　　“就像您知道的，就是教科书上经常出现的那种怪物。堕落的人类，我们的天敌。它们一直在荒野中闲晃。”

　　“我当然知道，但变异者应该远在西方，在长城防线之外，他们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

　　“长城只能守一个大体。变异者向来无孔不入。如果它们真的想要进来，可以走的路还有很多呢。”

　　李木涛压低声音。他是一个老兵，在军队中服役了近20年。他也是在场唯一一个和变异者有过实战经验的人。实际上，他去年就打算退伍。但因为没给上面塞钱，结果又白白拖了一年。话虽如此，上面也考虑到李木涛多年劳苦，特意将他调回后方，在远离前线的中央区服役。谁知现在竟然遇到这种事情。

　　……李木涛怂恿着大家赶快结束巡逻。他可不想与变异者交战。但苏定并不认同李木涛的说法。他道：“你说是变异者？但我从来没听说会有变异者出现在距离中央区那么近的地方。要我看，这还是野狗，或是其他畜生干得好事。”

　　“野狗是咬不出这种齿痕的。”

　　“那就是人咬的。现在这个世道，人吃人也是常事，没必要大惊小怪。继续往下走吧。”

　　苏定下达命令。李木涛只能摇头。一行人再度出发。漆黑的小巷无穷无尽，很快，他们便找到第二批遇难者。这一次，是十几个人的尸体被堆在一起。他们的头被啃掉，每根脚趾的脚趾甲都被掀开。显然在临死前受到过折磨。士兵们的鲜血都冻成冰凉。他们蜷缩起身体。

　　“这一回总不会是野狗了吧。”李木涛说。苏定吞了口口水，看到眼前的场景，就算是再不相信，他也不得不认识到情况的严重。但他还是嘴硬。

　　“但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变异者。”

　　“那您就拍一张照，让专家去判断。上面叫我们下来，是为了调查贫民区屠杀事件的原因，而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线索，这就足够了。”

　　“不，不行。我们还不能回去。我们必须抓住凶手。”

　　“中尉！！”

　　“你想想看，如果我们现在回去，上面的人会怎么想。他们难道不会认为我们是无能之辈？你也知道那些头头都是些什么货色。如果他们想要追究责任，我们这边谁都逃不了。”

　　苏定大吼大叫。但李木涛却只是斜眼相视。在他看来，苏定主要还是想表现自己。苏定现在是军队当中的“红人”，据说，他未来很有可能会成为军中的核心人物。所以他才不想临阵脱逃，以避免给高层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命总归只有一条，如果为了升官，连命都丢掉了，那又有什么用呢？

　　不管如何，命令就是命令，大家只能听令行事。苏定让部下打开保险，保持随时可以开火的状态。周围一片寂静，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不远的行政区，高楼的尖顶闪闪烁烁。但在这里，一切却仿佛都是停滞了一样。士兵们东张西望，周围一片黑暗，他们没有看到一点点的灯光。即使是贫民区，这也是完全不正常的。液体“滴答滴答”的流淌，苏定的心中突然打了一个冷战。

　　为什么会有液体？

　　“是血。”李木涛轻声说道。苏定立刻反驳。

　　“你不要吓人。”

　　“你才是，中尉，压低声音。已经很近了。”

　　熟悉的味道渐渐蔓延，所有人都是呆呆站住。李木涛举起步枪，他曾经在战场上闻到过相同的气味。液体的流淌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贴近，也更加恐怖的声音。

　　咕噜，咕噜。

　　“在上面！！！”李木涛高声嘶鸣。刹那间，愤怒的火舌喷吐而出。黑色的影子在夜空中乱窜。李木涛射杀了第一只，但很快，他的脑袋便被敌人一口啃掉。现场一片混乱，苏定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眼睁睁看着部下被一个个撕成碎片。一个怪物正在眼前踱步，它四肢爬行，眼中闪着莹莹的绿光，大量的唾液正从嘴角边落下，其中还参杂了鲜血的红色。

　　变异者。

　　人类的堕落体。

　　苏定完全被吓呆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真的会遇到这种东西。虽然人类与变异者之间的战争已经进行了几十年，但对于长期居住在后方的居民，变异者更像是茶余饭后的传说，一点都没有实感。怪物们围了上来，它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其他的士兵都被杀死，苏定颤抖着撩起脚边的板砖。他已经没有退路。

　　“去死吧，怪物。”

　　板砖摔碎，什么都没有砸到。苏定拔腿就跑，他连自动步枪都来不及捡，风声呼啸，野兽的咆哮声回荡在耳边，一个，两个，不知道有多少个影子追了上来。苏定捂住耳朵，他害怕大叫。

　　“救命，救命……哇！！”

　　呼救声湮没在风中。苏定一个踉跄，他直接摔了个大跟头。凶狠的黑影直扑而下。苏定捂住喉咙，他绝望地闭上双眼。

　　……完蛋了。

　　叮铃，玉石触碰的声响。

　　尖利的惨叫声从夜空中划破。温暖的鲜血溅落在脸上。苏定身体哆嗦，他吓得大叫。但很快，他就停止叫喊。

　　因为，那，并不是自己的血。

　　“嗖”，一个娇小的身影飘然而下。怪物的脖子瞬间被利剑刺穿。“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金属的共鸣。

　　“搞什么，不过是喽喽嘛。”来者大声抱怨。苏定睁大眼睛。那竟是一个女孩子。她大概十七八岁岁，一身黑色风衣，破碎的短发披在双肩，给人以中性的幻想。少女胸口挂着一枚绿色的龙形雕文，雪白的肌肤，白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血色。那对黑色深邃的瞳孔，就仿佛是来自远古的深洞，穿越世间一切。

　　……苏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他第一次认识到人类能够美丽到这种程度。女孩回眸一撇。

　　“喂，你还活着吧。能不能自己走路？”

　　“……”

　　“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女孩皱起眉头。她举起武器。苏定心中一愣。那是一把剑，但又似剑非剑，倒更像是刀。武器的锋刃笔直，周身又是漆黑，就好像没有开过锋一样。周围的怪物“嗷嗷“直叫，它们也意识到了这个新来敌人的不同寻常。少女轻蔑一笑，她孤身上前。

　　“等一下。”苏定赶忙跳起，他想要和少女并肩作战，但下一刻，女孩的身影却已经从他眼前消失。黑夜朦胧，苏定看不清楚战斗详情，他只听到疯狂的嘶吼，刀锋的破空，以及绝望的嚎叫。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个变异者的首级已经掉落下来。其他的怪物四散而去，它们想要逃跑，却逃不过那凌冽的剑风。少女的身姿在黑暗中融化，重合，她战斗的身影，就仿佛是最美丽的舞者，让人心旷神怡。

　　最后一个怪物呜咽着倒下。苏定瞪大眼睛。他已经完全看呆。片刻之后，女孩从黑暗中走出，她站在苏定面前。

　　“现在，你能够走路了吗？”少女说。她的声音就如银铃般悦耳，却又比清泉更加冷淡。苏定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慌忙点头。

　　“能，我能走，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我。这是我的工作。”

　　“工作？你也是军队的人吗？”

　　“我不是军队编制，但我姑且也算是你们的同伴吧。这一次，是我来晚了。但是我也没想到你们会这那么不堪一击。就算对手是变异者，你们至少也有5个人呢。”

　　苏定面色通红。他无言反驳。女孩继续说道。“好了，我先走一步。未来巡逻的时候，你可要好好准备。下一次可不会有那么好运了。”

　　“等，等一下。能不能告诉我您的芳名。”

　　“不用了，我可不需要你记住。而且就算你记住，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

　　女孩擦拭剑锋。她挥了挥手，随即隐入夜色。苏定呆呆目送女孩远去。他的眼中，仿佛如梦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