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岚前传（钧迟）、岚之源》水起当归

33、29

　　炽炎看到杉羽眼中不寻常的情愫，不由得心下一慌。

　　后面的两年中，御乾一族的东边反军联合九黎族部分领袖麾下的队伍，一直在御乾的东南东北两个方向进行侵略，而御乾明率领的十二个部队分出八支分别应对两片区域的守卫与反击。由轩辕仲派出的轩辕援军从大地的北方一路挺进御乾东边沿海地区，在两族交战的地带竖着插入了最为见血的一刀。炽炎看着年轻的轩辕帝君亲自率兵赶来前线指导着战役，不禁在心中对他更加敬重几分。
　　轩辕仲与御乾明是早年结识的朋友，既是对方年少游历时的兄弟，又是彼此政局上忠实的伙伴。炽炎在军营中看着战事议会上轩辕仲那墨蓝色的发和那同样是灰褐色的眼眸，不觉间想起了钧染。
　　等到钧染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时，他们还会是伙伴吗？炽炎不由得顾虑几分。
　　“这边的战事快要结束时，皇宫传来了令人惊喜的消息。”锦织浅浅一笑，手指向了战地的西北方向——画面也随着她的动作层层递进，一直推到御乾皇宫。
　　炽炎忽然听到了初生婴儿的哭声。
　　“你，御乾帝君的第二个孩子、御乾族的小少主炽炎，在那个畅月出生了。”
　　侍女推开了房门，听见禀报便匆匆赶来的帝君紧随其后地踏入了屋子。他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让人意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父亲，在一分钟前正在大堂内与守宫的将军商议着新的布兵安排。
　　“你父亲总是把国事与家事处理得很好，就像是规整两个盒子里的珍宝，无论它属于哪一个都会尽心尽责。”锦织看向御乾明怀中抱着的小小的炽炎，似是佩服地慨叹着。
　　“所以，尽管当初他带杉羽离开煜族时我很不信任他，但长久接触下来，我也被他的赤诚之心感动了。”
　　“于私他是我妹妹的丈夫，而于公……他是金焰祭司的上级，是御乾族的帝君。”
　　炽炎无言地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锦织。他知道，锦妈略过了她继任金焰祭司的过往。
　　祭司总是牺牲的代名词，无论是灵力、情感还是生命。

　　很快，东边酋帐的反叛之乱收了尾，御乾族重新统一了领土。而九黎族因为本就属于联邦体系，这次的战争结束后也在统领阶层作出了重大的改动。重新推举出的九黎首领风其朗撤换了主战的个别领主，并对御乾和轩辕定下协约，再不作侵犯之举。
　　战事风云终于消弥，和平与安稳重归大地。轩辕仲在御乾皇宫中与御乾明重聚一番，便带着自己的军队回了轩辕。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落幕时，一场滔天的大火袭卷了整座御乾皇宫。炽炎看着那妖冶的地狱之火翻滚出灾难的血腥味，看着曾经灯火辉煌的御乾皇宫陷入一片火海，心中的悲愤之情难以名状。
　　“皇兄——皇兄！！”御乾明的弟弟御乾轶从宫外被划出的安全地带里跑回皇宫议政殿前的广场，一路不顾火焰与熏烟地驾马狂奔过来。

　　这场火起得莫名其妙，是从皇宫的四角的四个瞭望塔开始的。当众人发觉大火无法扑灭时，火势已然蔓延到了皇宫中圈。御乾明当即下令，让亲王御乾轶领着救出的人们逃往宫外避难，而自己与妻儿却留在了皇宫中央、试图操控御火令止住大火。同样可以用煜族的枢火玄术控制火焰的金焰祭司锦织也留了下来，一遍遍试着熄灭异火。
　　“怎么会这样？！枢火玄术根本、”身着白金色祭司服的锦织反复催动着咒术，紧皱的眉边还流着被大火炙烤出的汗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而这边，御乾明紧握着白玉似的御火令令牌，像是早就预料到般镇静，可额上的汗水和川字似的眉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杉羽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小炽炎，面上也布满了担忧。
　　大火烧起之前他们的女儿小墨荧被侍女带去试新装了，现在应该已经被一并撤离了皇宫、正在宫外临时的避难所等着他们。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杉羽将视线从宫外那片夜空收回到面前的火海上。就在正前方，她的丈夫正焦急着——燃烧了千年的火种终究还是熄灭了。无论他怎么操控御火令，那块仿佛是颜色褪尽了的玉牌都不再回应这位年轻的帝君。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锦织气急败坏地往前一划甩着宽袖。宽大的袖子随着劲风沾到了一旁的火墙，火焰迅速地攀上了衣袖。然而还未等她再次使出枢火玄术灭火，那火苗烧到手指时便倏地自己熄灭了。
　　锦织一惊。一旁的杉羽看到这情况，垂了垂眼睫。
　　果然……
　　而锦织此刻也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也不顾自己被烧伤流血的右手，惊喜地呼喊着：“殿下，有办法了！”
　　见御乾明闻声诧异地转过身来，锦织兴奋地续声道：“煜族人常年在古林中修习，为自然灵力所滋养；再加上枢火玄术的抑火力……我的血兴许可以催动玄术爆发，以此熄灭这大火！”
　　“这火……你有几分把握？”御乾明眼底燃起一丝希冀。
　　“不清楚，但总归是能灭一些的！”锦织攥紧了祭司权杖，“殿下，请让我试一试！”
　　御乾明却忽然想通某点，别过头去严声否决：“不行！那样你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可眼下除了此案，没有别的办法啊殿下！”
　　“我不能用金焰祭司的命作赌注！若你有什么闪失，御乾族再无人能继你这金焰祭司的位置！你……”
　　站在最后面的杉羽听着二人的争执，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于是她低头亲了亲襁褓中睁着大大眼睛的小炽炎，轻步走上前去。
　　“姐。”
　　锦织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却猝不及防地被她塞入怀中一个襁褓。锦织疑惑极了：“杉羽，你这是做什么？”
　　“帮我照顾一下炎儿，好吗？”杉羽笑着拿过她左手中的权杖，浅青色的光辉骤然跳跃于权杖上。那一瞬间，御乾明下意识地想起了当初游历时杉羽驾驭的咒术光芒。
　　不祥的预感猛然冲上心头。
　　“这是——不可能！你的力量已经被驱散了，怎么会重新聚回？！”锦织的震惊破口而出。
　　“其实那天在煜族时，长老并没有驱散我的玄术。”杉羽摸着祭司权杖，轻声说着，“由于修习玄术的时间太长，它几乎已经和我的生命源融合在一起、无法分离……所以长老对外谎称说已将玄术驱散。”
　　“而实际上，他只是用灵枷封住了玄术力量，用一个他以为永远不可能被激发的盒子裹住了枢火玄术。”
　　话音刚落，御乾明便看见杉羽忽而抬起眼走了过来，那许久未见的神圣气息再次席卷而来，将那平日里他所熟悉的温婉气质一扫而尽。
　　“杉羽！”他不由自主地喊着她的名字。
　　“这偷来的力量与性命，该还给煜族、还给御乾了。”杉羽看着他那被大火映成金红色的眸子，无奈地笑了笑。
　　“不可以！你不能过去！”御乾明一下子挡在她面前，满面惊惶，“这是我的责任，是御乾帝君的责任！我不能用你的命换御乾的安定！！”
　　“明，”杉羽手中的权杖光芒愈盛，神色越发坚定，“若这异火不灭，御乾的子民是不会信服的。”
　　“御火令的沉眠不会是终止，总有苏醒的那一天；可御乾族的信仰若崩盘了，就很难再收至归一了。”
　　“我们当初的努力，不就是为了御乾族的统一与安宁吗？”
　　“可这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你来不可？！我是御乾皇族的继承者，我的力量难道——”
　　“正因为你是皇族的继承者，你的血脉中有着御乾族最纯正的驭火之力，”杉羽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又严肃地一字一字说着，“所以就算是沉眠，你也一定要活着。”
　　那一刻御乾明从她墨色的眼中看见了那滔天的烈火，还有那宛如深潭般沉着不可估测的煜族神司之气。
　　——我们肩上的重任，是不管付出什么都要担起的、上苍给予的东西。
　　——为了守护世间、维持世间的平衡，任何感情都不能成为牵绊……纵然是令人痛心断肠的爱与亲情。

　　御乾明彻底地僵在了原地，再拼凑不出一个说词。
　　同为祭司的锦织自然明白身为煜族圣女、金焰祭司的使命。可杉羽的枢火玄术明显高于她这后来替补的祭司，而现有的身份也成了杉羽保护她的理由。原本以为成为祭司就能保护妹妹的自己，最后还是被妹妹护住了。她痛，痛这世界从一开始就强加给他们的使命与责任；她恨，恨自己的力量不及杉羽、不能为她赴命。她只能好好地抱着怀里的小炽炎，眼睁睁地看着杉羽重新回到祭司的位置上，用那根权杖点燃自己的生命源。

　　杉羽从御乾明身边绕过去，缓步走到了火墙前。此时大火已经向宫外蔓延，整片夜空都被熊熊烈火烧成诡秘的猩红色，不时飘飞出的火星像一个个暗藏危机的炸点，在人们的惊恐中肆意横行。杉羽望着面前由火连成的墙，迅速执起权杖、鼓动起被封藏的力量。
　　“——金焰祭司杉羽，恭请青煜悉临！”
　　像是被束缚太久的洪荒猛兽骤然冲破牢笼一样，碧青色的光芒瞬间爆发，将异火的妖冶橙红压制在清辉之下。倏而整片皇宫上空都蒙上一层青绿色的光，如同竹林的雨雾一般缓缓向下渗去。
　　那嚣张的火焰终于有所忌惮，挣扎着被这青色的光一寸寸按入烧得焦黑的土地里；而几人眼前的大火也像是终于遇到了克星，也一点点变小变弱了。
　　御乾明感觉到火势的减弱——可他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眼也不去看那背后的光芒之源。
　　他是御乾族的帝君，是这一代御火令、石符令的接管者。他的身体里明明流着御乾皇族的血液，可现在却束手无策，只能让自己的爱人牺牲生命去维护这已然虚空的碑名……
　　难道这是注定的劫难吗？他二人终究不能相守一生。
　　光芒背后的阴影遮盖了御乾明的面孔，没人看得清他此刻的表情。
　　可年轻的锦织知道，那是痛心疾首的、自责的感情——就像此刻的她自己。

　　终于，那层由煜族长老设下的枷锁被爆发出的枢火玄术彻底粉碎了，原本被护住的生命源力也一并被冲进玄术力量的猛浪中，化作了碧青色的光屑。
　　“杉羽！”锦织失声喊着，眼中噙满了泪水——多年的玄术修习让她知道，时间快到了。
　　那道青色的背影终于从耀目的光芒中脱离开来，又逐渐被朱红的火光浸满。紧接着她手上动作一滞，将敛了光芒的权杖牢牢地戳在地上。在锦织的注视下，她缓缓地转过身来，背后是相缠的青煜光辉与火光。
　　杉羽看着御乾明颤抖着的背影，垂眸无奈地笑了笑；而后她看向怀里抱着小炽炎的锦织，眉眼弯弯道：
　　“拜托了，姐。”
　　我和明都不在的时候，炎儿和荧儿就麻烦你了。
　　锦织会意的用力点点头，像是想把悲伤连着眼泪一起遮掩过去。
　　杉羽放心地柔柔笑着。泪水却不受控制的堪堪滑落下来，最终与身躯一起化作青色的灰烬，彻彻底底地消散在光芒中、再也寻不到踪迹。与此同时，整片皇宫的火焰终被熄灭。夜空中那诡异的橘红色也化作蓝绿色的微光，美得犹如初识时他们一同仰望的、煜族古林中的幽幽萤光。

　　“杉羽……”
　　御乾明终于还是抬起头来，看向了那熟悉的光点。
　　“……你说过的话，我一定遵从；御乾皇族的尊严，永远不会落没。”
　　“就算余生残破，我也会尽全力守住御火石符。”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正兀自擦着眼泪的锦织，用听起来尽量平稳沉着的声音下达命令：
　　“金焰祭司锦织。”
　　“臣在！”锦织胡乱蹭蹭眼角，抬起头来看着他。
　　“听好，接下来我要说的也许你不会认同，但这个任务你务必执行——”御乾帝君金红色的眸子反着微光，神色郑重至极，“把我的生命源与御火令共享，再将御火令分成两份各自封印。”
　　“殿下？！”锦织顿时惊诧了，“生命源力被拆分封印就等于您——”
　　“我知道，陷入沉睡。”他抬起手看着手中的御火令，就像是看着爱人拼尽一切也要挽救的东西，“但若不这样做，御火令的力量便会更加不稳定，而御乾族的信仰也会随之溃败……杉羽的牺牲也就白费了。”
　　“可封印住新生的御火令又是为何？您明明可以与御火令共生啊！”
　　“锦织，即使是用御乾皇族的力量来补缺，对御火令来说也不是最纯净的原力。”说到这儿，御乾明也不禁自嘲似的苦笑一番。
　　“皇族再怎么崇高，也不过一介凡人……那些起源时的神武之力早就被风沙掩埋、被世人遗忘了。”
　　锦织就是再悲痛，也听出了御乾明话中的意思——皇族力量配不上自远古遗传下来的御火令，强行替补也会有缺点和危险。她忽然感到一阵悲哀，不得不听从命令：“……封印到哪里？”
　　御乾明从前襟摸出那块同样是被代代相传、用来召统御乾十二部队的石符令：“这里，还有……”
　　锦织发觉他的视线落入了自己怀中。
　　“炎儿身上。”
　　锦织猛然抬头看向御乾明，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旁观着的炽炎也大吃一惊，下意识退后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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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爆字数了哟ヘ(_ _ヘ)算是对十多天没更新的补偿吧_(:з」∠)_
所以炽炎的妈妈酱就这样领便当了emmm……
元旦这几天争取多更点儿_(:з」∠)_
下一章绝对放钧染出来(⊙x⊙;)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