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白焕

3、章2 暗夜

　　“不明？”
　　吴国忠重复着这两个字。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说话。
　　“是的，老大。死者的死法很特别，找不到致命伤。首先死者的喉咙被隔断，但是又被缝了上去，死者的左手臂和右腿被利器隔断，令人惊奇的是，刻痕十分整齐，仿佛……仿佛……”
　　“仿佛什么？”吴国忠皱了皱眉头。
　　“仿佛是被一片一片削下来的，因为我们在伤口发现了残留的皮肤碎屑，呈薄片状。”
　　宋攸维不禁倒吸一口气。
　　“好残忍。”林靖康对着宋攸维说道，眼神十分冷淡，包含着怒意。
　　宋攸维知道林靖康非常生气。
　　“而且我们在死者体内检测到三氧化二坤。”
　　薛晓晓继续说道。
　　“砒/霜。”宋攸维沉声对林靖康说道。
　　“砒/霜这东西很难查啊。”林靖康显露沉思。
　　“各位对第一案发现场有什么看法吗？”吴国忠问道。
　　“我倒觉得第一案发现场不是医院。”宋攸维漫不经心地说道。
　　林靖康白了宋攸维一眼，“这弱智都知道吧。”
　　“哈哈哈哈哈。”薛晓晓先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看到吴国忠等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便马上闭上了嘴。
　　“笑点可真是低。”林靖康最后评论道。
　　“好了，不要闹了。”吴国忠的声音还是一样地威严。
　　胖子敲了敲桌子，把面前的电脑反转过来。蓝光的荧幕上赫然着一座学校。

　　校门口的小摊围满了人，热气飘在上空，氤氲着学生的脸。
　　何寄抬头看了看天，黑云压在天空，似龙般翻滚着，搅浑了云海，吞着原本就稀少的光明。
　　没带伞，还是先回去吧。
　　何寄低头看了看表，时针滴答滴答转着，机械声小声地响着。
　　掠过了人群，他来到了宿舍楼下，他抬头望了望四楼，一间房间还亮着灯。刚要走上去，随即又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手中的烤冷面，还是决定回到班上。
　　他开始咀嚼着手中的冷面，热气从他的口中呼出。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没有一个人找他。
　　这时，手机突然亮了，是一条短信。
　　“阿寄，回宿舍了没，你先别回了，我把我女朋友带回来了，谢谢。”——林珉
　　唔。
　　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林珉的桃花运特别好，女朋友天天找他腻歪，上一次他回宿舍还没进门，就听到宿舍里传来几声细微的喘息声。他顿时就停住了，他特意看了看门牌，503，没错啊。天性腼腆的他一下子就离开了宿舍，他发短信给林珉，问他什么情况。
　　冬天到了，宿舍的剩下两个舍友都跑到校外去浪荡了。谁叫他学校的宿舍连暖气都没有，但是他并没有多么有钱，所以他只能待在学校。
　　那一次林珉没有回他，他就在班级待到了晚上九点多，眼看宿舍楼快要宵禁了，他还是回到宿舍。这次，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他听了听，屋内也没有什么声音，就拿钥匙开了门。
　　门内的景象让他一惊——
　　除了何寄自己的床还勉强像个样子，其他的三个床不是被褥掉到地上，就是被子散乱地落在床上。宿舍的书桌上面满是口红印，厕所的水龙头没有关紧，还在滴答滴答地滴着水珠。屋内是一片狼藉，也正如重明此刻的内心。
　　这是什么嘛？
　　不管了，何寄一通电话打给林珉。
　　“喂。阿寄你等等，唔。”电话另一头的林珉喘息声十分大声。
　　“……”何寄顿时有一种想要挂掉电话的冲动。
　　“唔。阿寄，今晚我可能……可能就不回去了。我现在有事在忙，你今晚帮我收拾一下宿舍，谢谢，明天给你带好吃的，我……我先挂了，真的有事。啊……”
　　何寄想都没想就把电话挂了。
　　他看着宿舍，又看了看手里的电话。

　　“警察，查案。”
　　宋攸维的声音很低沉，和他的表情一样。宋攸维查案的时候从来不厉声，对任何人都是细声细语，但是却微微带着一点威严，像是一块刚硬的铁，能狠狠砸在人的心里。
　　何寄开了门，门口的男人眼神如炬，灼灼地看着他。
　　“你好。”
　　何寄的态度很淡然，这是他与生俱来的。
　　他不会对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小到大没有太多异样的感觉。
　　对任何东西都是这样。
　　宋攸维对何寄的反应挺吃惊的。
　　对于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学生，一般一听到警察就会紧张或者害怕，不管有没有犯罪，这是年轻人普遍的心理。
　　但是何寄是个例外。
　　看着宋攸维这副模样，林靖康先是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推开了宿舍的门，粗鲁地将何寄无视，径直走进宿舍。
　　然后，林靖康便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呀！口红印还没有擦掉，房间这么乱也没人收拾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放荡的吗？
　　“嘿，何寄是吧？现在大学生都这么开放的吗？”林靖康永远是说话不经脑子的那一种。
　　接着就是宋攸维推搡开何寄，也闯了进来，当然，房间内的场景也让他苦不堪言。
　　现在的学生呐，唉！
　　何寄第一次觉得有苦说不出。
　　“咳咳，同学，你们才刚成年吧。做这种事情真的好吗？而且，做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去外面什么地方吧，在宿舍，亏你们也想的出来！现在想想我这个时候，在宿舍待着安分的很，生管老师严啊，哪里会有人做这种事情……”
　　“那个……”宋攸维开口打断了林靖康的滔滔不绝，林靖康这人就是嘴比较犯贱，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宋攸维为了照顾何寄的心情，还是打断了他的讲话，“你就闭嘴吧。你大学什么样我会不知道，我们现在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听你唠家常的，懂吗？”
　　当然后面还有一句，宋攸维低着嗓子，用只有林靖康听得见的声音说：
　　“麻烦别给我丢人好吗？”
　　何寄觉得他遇到了世上最不正经的警察了。
　　“开始吧。”
　　还是宋攸维打起了招呼。
　　何寄一声不吭地收拾了一下床，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然后示意他们可以坐。
　　“好，你叫何寄是吧？”
　　宋攸维拿出了本子和笔。
　　“是，何寄，Z大中文系，大三4班。”
　　何寄拿出了手机，荧屏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好。何寄同学，我能这么叫你吗？”
　　宋攸维的语气很软，是那种不急不躁的缓慢感。他和林靖康审问嫌疑人的时候，他都是唱白脸的角色，多年来习惯了唱白脸，他现在日常生活里的语气也是一种很软的语气，让人生不出厌烦感。
　　“可以。”何寄的手机很旧了，但也不是那种低端手机。宋攸维记得这是两年前的潮流款吧。
　　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宋攸维这样想着。
　　“何寄同学，请问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宋攸维递出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中年妇女的相片。中年妇女的肤色很白，唇色是微微的玫红，如果不是带着一副眼睛和手里拿着一堆教辅，估计第一眼见的人都以为是某个明星或者是贵妇人，谁会去想这样一个似乎是故意把妆画的这么浓的女人，会是培育祖国花朵的园丁呢？
　　何寄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手机中的女人。只是微微蹙眉，然后又底下了头。
　　“认识。方怡婷老师。”
　　何寄的手机响起了开心消消乐的游戏音效，这倒惹得林靖康不禁瞪了他一眼。
　　“诶，我说何寄同学。我们警察问你话呢。你怎么还在玩手机，这是一种很不尊重别人的行为。难道你们老师没有教过你吗？”
　　林靖康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爽。
　　他盯着被宋攸维问话的何寄很久了，从一开始宋攸维问他话，不对，应该说是从一开始进门的时候，何寄就表现得不怎么在意，或者说是无视。这不像做了亏心事的罪犯一样，何寄表现得异于常人的冷淡。
　　“哦。老师没教过。”何寄的声音还是冷冷的。
　　“那。那你家长都没教过你吗？”林靖康被别人顶了嘴不由得怒火中烧，嘴比脑子快的他突然蹦出这一句话。
　　话还没说完，其实他就后悔了。
　　一扭头，果然，看到了是宋攸维仇视的眼神，以及表示无语的眼神。
　　这一句话，到是让何寄抬起了头。
　　眼神还是一样的冷冰冰的，他的抬头让林靖康和宋攸维第一次看清了他的眼睛，乌黑的眼珠，如倾倒的墨，黑的瘆人，却也纯粹。
　　“是。我家长也没教过我。”何寄的眼睛一直盯着林靖康，盯得林靖康头皮发麻。被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心头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没有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