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无战事（新）太平富贵》记不住密码的狮心喵

3、静水流

　　四联总处年底刚完成改组。所谓四联总处就是央行、中行、交行、农行联合办事总处。作为国府金融中心的上海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钱袋子不能放在别人家的箱奁里，整个金融市场的西迁也就成了国家经济的重中之重。宋子文和孔祥熙说起来是一家人，按理正是齐心协力的时候，但事实是这两年孔祥熙的中央银行压根指不动宋子文的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四联总处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叫法。
　　二人的摩擦由来已久，前几年宋子文一气之下撂了个挑子，结果让孔祥熙这个大姐夫占了便宜，一举拿下他央行总裁、财长部长、行政院副院长一连串的职位，宋怎么能忍受屈居人下，处处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一点也不怕给人难堪。
　　两个人装不到一个庙里，却是让二姐夫坐收渔翁之利。先是免了孔祥熙的职摁住小舅子，自己以中国农民银行理事长名义兼任理事会主席,转头又提拔孔祥熙手下的徐堪以财政次长的身份兼任秘书长，各给一个巴掌和甜枣，自己一手攥住了金融命脉，可谓一举两得。
　　何其沧对此无不讽刺地评价国家的银行是宋家的保险柜，方步亭这个中国银行的副总经理是老太太房里管钥匙的大丫头。
　　方步亭没时间就此辩驳，他忙着筹备西南地区的分行机构的建设，近期只昆明就去了五趟，可以说是数过家门而不入了。
　　六点半程小云接了谢培东的电话说是在饭店吃过饭不回来，家里帮工的梅朵便照往常一样少盛两碗饭。方孟韦回来后程小云是不住在方家的，方步亭在杨森家隔壁另置了一座宅邸，方步亭希望南温泉这座花木扶疏的大宅和平静的生活能够让小儿子稍稍开怀，而他心底的伤痕何时能抚平，方步亭只能寄希望于时间。
　　木兰已经不是要喂饭的年纪，但到底小孩脾气，黏在程瑛身上不肯下来，上首的位子没人坐，方孟韦是决计不会同程小云坐在一起，宋妈摆筷子的时候犯了难。她是个细嗓门的四川女人，天生的不会说悄悄话，站在厨房门口朝程小云使眼色。
　　程小云摇头“没事的，随她高兴。”
　　于是方孟韦，程瑛，木兰坐在一面，程小云单独列座一侧。一顿饭谁也没说话，布菜时盘碟碰撞的声音清脆嘹亮，这几年沉默似乎成了方家的规矩，长在每个人的骨子里。
　　晚饭后木兰撒了欢的玩，哼着歌在楼梯的台阶上跳来跳去，方孟韦照例把自己关在房里。程小云嘱咐宋妈看着孩子，看着时间尚早便同程瑛到花园里去叙话。程瑛今日本来是拜访方步亭的，只是方步亭恰好赶上了一个临时会议，平日里方步亭是从不让程小云代他谈事情的，只是程瑛和程小云带着亲，程仓庚又让女儿上门来，摆明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程小云出面也无不可了。
　　“是爸爸的一个朋友，上海的生意不好做，大部分的业务都放在了昆明的分行，现在的情况您也知道，西药和医疗器械多紧俏，商行的股东里有欧亚航空的电信股长顾乐村，货源不用说，单能够随便调用的飞机就是独一家，可就是腰杆软了些，填不满那些长官的嘴，货刚到贵阳又被人扣下了，负责去办事的人准备了十几条小黄鱼，连何辑武的门都摸不着，经理托我拿着股份来敲您的门，只求方行长给指条出路了。”程瑛笑着说。
　　程小云略一忖度就点了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少不得要应酬人，何辑武的女儿过继给了何部长，兄弟关系一直不错，程小云许诺闲下来便叫那经理到范庄去陪何太太打打牌，要是牌打得好，事情就成了一半。
　　于是在山城夏日的午后，一位气度幽默的舒先生出现在国府军政部长何应钦坐落于范庄的官邸里，这位自称是总裁小同乡的宁波人操着一口上海话，甫一张口就逗乐了所有人。舒先生脾气豪爽，人也机灵，三两句话就同人交上了朋友。就是牌运不大好，逢搓必输，因着他满不在乎的态度，这一点就显得格外讨人欢心了。太太名媛们喜欢同他说话，没多久舒先生就变成了亲切的“输先生”，在重庆的麻将里圈声名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