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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雪夜 ...

  •   简沁躺在床上,双手拽紧了被子在胸口,浑身轻颤,热血沸腾。方才的一幕幕,这个深夜里发生的事情就好似一场梦,来得太急,演绎得太美。

      回想起他临走时那般不自在的窘迫逃离,却又在暗夜里白雪飘飞中,孤身站立在楼下眺望着她的窗口不舍离去,如此不符合常理的种种,是一向高贵得体如杜影云所不该呈现出来的一种态度。

      那么唯一的一个合理解释,就是她和他之间的感情惑乱了他的心,使得他纵使是往日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惯了的杜影云,也无法轻易的自控。

      简沁忍不住的窃笑出声,脸早已烧得通红,火辣辣的烫,心中的悸动一阵接一阵的翻涌,怎么都消停不下来,这种小女孩般触电爱情的心怀,再也克制不住,暖流周身游移,所到之处都滚烫得如火烧一般。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如此大胆的对一个男人表白,不是其他任何人,是那一个已经亲密到不能再亲密了的人,极致的熟悉,却也极致的尴尬,杜影云。

      这个世界上,人生中最为美妙到无法用语言表达,而只能一个劲的控制不住的傻笑的时刻,恐怕就是当爱情降临,她爱上了他,而他也刚刚好爱上了她,尤其是在他们两个人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之后,确实是,不容易的。

      简沁想着想着,鼻端就酸楚得难受,眼里湿湿的,嘴角还是一个劲的上翘着,心动,情动,再好不过了,她等到了他,对吗?

      他送她薰衣草花束,他称她为未婚妻,他为她匆匆赶至,他替她披上外套,他拥她在起风的江畔,他帮她擦拭泪水,他给她煮红糖水,他小小的吃醋妒忌冷下来的脸,他酒后不加遮掩的疲惫倦态,他寥寥几笔绘成的大气嫁衣,他的强势禁锢,他的肆意掠吻,他的香甜苹果,这所有的所有,一桩桩,一幕幕,都这般顺其自然的发生着,每一件事情微乎其微,是所有情侣恋人间都会做的。

      但是,这一个人是杜影云啊,他是人前那般光耀夺目的一个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早已站立在权欲巅峰,却为她柔情至此,他不曾对她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却是身体力行的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这样的一份真心,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但是,她受不受得起?

      简沁突然间莫名的害怕起来,霎时,心里惶恐不安,神情也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再浮现不出笑意,一颗心揪得紧紧的,就像此刻手心里紧捏的被子,皱得没了模样。

      最初的简沁,慌乱沉浮间把杜影云当作一根救命稻草来抓住,或许说利用太过难听,但也绝对是存了有求于杜影云的心,她亲口对他说出把婚姻当做交易,她想名正言顺的借着他的力量,去得到并且守护“美满”,用心传承下去。

      简沁承认,她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如果说伤害了自己,那不算什么,想要得到总是要先付出代价的,但对于杜影云来说,她这般得自私自利对他又何尝不是一种侮辱和亵渎。

      简沁现在想来,万分的疚悔,他是如此才情出众,风华正茂的一个人,着实不该被她的一己私念给毁了,于心何忍?

      此刻的简沁,早已卸下了高傲的伪装,退去坚强的盔甲就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她的心娇柔,也脆弱,胡思乱想是她特有的惯例。

      一直以来,与杜影云的相处,她所展现的本就是一个不经修饰的纯粹的自己,她甚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可以在他面前做最真实自在的一个人,这是一种无可言说的信任,自她懂事以来就一直的陪伴在她身边的一个人,在她心里的分量如何自然是不用明说了的。

      此外,杜影云是那一个一眼就可以看穿进她心底里的人,他懂她,所以无论她在他面前怎样的虚与委蛇,实则只不过是一个自我卖弄的跳梁小丑,所以没必要演戏。

      简沁的双手,依旧将胸口上的被子抓得紧紧的,后背已经是捂出了湿热的汗意,缥缈的无处安放的目光,终于渐渐沉淀下来。

      深呼吸一口气,她决定了,她要他,她要爱他。

      他的温暖,他的呵护,他的柔情,这所有所有的一切,是会上瘾的毒药,那十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已侵入骨髓,她是离不开杜影云的。

      简沁也很喜欢他们之间这样的一种相处方式,因为他是杜影云,所以她可以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她不用担惊受怕,不用计算得失,她和他之间,最好的一份感情,莫过于此,分散后再度走进彼此的心,真切的拥有彼此,刚刚好。

      平安夜里,圣诞节的凌晨,墨黑的夜空中,洋洋洒洒的落下了雪花,在陈旧路灯的幽黄照映下,与偶然相遇的劲风急速的拥抱旋舞,然后风离去了,雪,终于依依不舍的落了地,侵扰了沉睡的枝叶,带来了湿润的抚慰。

      一片一片又一片,下得那般急,覆盖上了汽车的挡风玻璃,真真的雪白,又转瞬消融,几道细细的水痕顺着玻璃的斜面滑下。但雪还是接踵而至,顷刻间就白茫茫一片,遮挡了车内人疲倦落寞的视线。

      这个寂静的寒冬凌晨,因着飞扬的雪花多了一丝生气,也给这个西洋节日添上了唯美的一笔。此情此景,有多少不眠的人,拥着身边的那一位,静静看着这座偌大的都市,一点一滴的覆盖上雪白的被子,不失为一种浪漫情调。

      楼道口一个修长的男人身影走出,几步走到正前方的一辆汽车旁,转身抬头看向那一个仍然亮着灯的窗口,站定,笔直的,英挺的,无感于这雪夜里冰冻的寒冷。

      点燃一支烟,猛地吸上几口,吐出接连的雾团久久不散,与白色的雪混成一体,一直萦绕在周身,然后烟燃尽了,那个身影正掏出烟盒准备再接上一支的时候,似乎是手机响了,接起,没说上几句,就朝着楼上的那抹娇柔的影子挥了挥手作别,坐进驾驶室里扬长而去。

      今晚沈名栋的车子,停得离楼道口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因为来得迟了,原先一直习惯性停留下来的那一个位置,已经有辆车子占据了。可他还是固执的开过去,兜了一圈回来,然后就刻意停在了这个昏暗的角落,熄火,关灯。

      接连十几天漆黑一片的窗口,今晚终于有暖黄的灯光洒出,简沁在了,但是毫无疑问,杜影云也在,那一辆连号的黑色路虎是他的,他知道,那么就依然在车内坐着吧。

      回到这个城市后的沈名栋,没有给自己调整时差的机会,他的睡眠一向都浅,习惯成自然,白天黑夜的,神经系统迟早会自动颠倒过来。

      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每天都很忙碌。

      黎妍卉时不时的缠着他,或电话,或登门,或逛街,只要自己有时间,他都一一应允了;

      跟“停栖城”的另外两位合伙人程文锦和程墨姌两兄妹及一众兄弟好友聚了一餐,算是接风宴,老友相见,气氛燃烧得猛烈,他是主角,自然是被灌了不少白的红的酒,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把他扶进房间睡下的;

      在办公室里白天黑夜也不知坐了几天,接洽了几位新进的高层,象征性的翻查了几本账目,初步拟定了一个新的营运计划;

      心里几经徘徊挣扎,还是独自一人开车去了郊外的公墓地,拜祭了家里的两位老人,却又没什么话说得出口,静默的抽了几根烟,站立了二十几分钟就道别转身回了,只是沿着蜿蜒的石径小路走下来时,脚步沉重得难以迈开,心头更是一阵猛过一阵翻滚,不得安生,他只得停驻在半途回转身去,视线黯然遥望,闷声说“爸妈,闻闻我会继续找的……”然后就逃似的飞奔而下,不敢再逗留一分一秒,他即便是个男人,三十二岁已经足够的成熟理智,却也不敢贸然再深陷于过往泥潭沟壑中。

      这些个最为日常的再也普通不过的一件件事情,零零散散的消耗了沈名栋回国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该做的能做的,他都一一尽心尽力的去做了。只是心里面最最想释怀的一件事情,却是至今都不敢再前行半步,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也会有如此踌躇怯懦的时候,想来是极其可笑的,也是可悲的。

      沈名栋如今早已再次攀上了他人生的高度,相应的金钱权势名望自然蜂拥而至,以他的手段跟魄力,还有一切的外在势力,想要得到什么并非难事,只是取决于想与不想之间的一个权衡利弊而已。

      就拿当下来说,对于简沁,沈名栋不想动用任何的阴谋手段,那样太肮脏,不光会玷污了流于时光中的那一份深爱之情,同时对她这样自尊自傲的一个女人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他悲哀的想,即便是费了心力强取豪夺得到了的,恐怕也只是一具空了心的躯壳,以他对她的认识,只要是她不甘愿的,她宁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也不愿委屈了自己。

      是的,简沁就是这么一个人,她有理智有头脑,也有足够的冷静和聪慧,但也终究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感性是天赋,善良是本能,如此,所以就算是她再要强再逞能,也有太多不尽如人意的事情,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时候。

      那么,一旦超出了她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她就会如同流星般眨眼间快速的跌坠,没有任何的理智可言,一个冷不防,冲动之下就会走上极端,俗话说刚者易折,用来形容简沁一点都不为过。

      当年的沈名栋就已经明确的看透了这一点,简沁这一个人,就是太真了,她信了你,就甘愿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展露在你的面前,丝毫不曾防备,她所需要的,就是你全心全意的疼爱和拥抱。

      沈名栋自己很清楚,与这样一个纯粹的简沁相比,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带着目的去接近她的,却是偏偏世事弄人,将恨意转化成了爱意,远远超出了他对自身的一个掌控范围,这一颗心就再也不听自己的指挥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带着自己这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言一句,仓皇逃离,他怕只怕自己再多待一天一小时一分钟,简沁就会知道所有的真相,然后在他面前绝决的毁掉她自己。

      她一定会点点头笑着跟他说:“你不是恨我吗,那么这样的一个结果,你满意了?”眉目轻挑,笑意淡然,但也惨烈渗人。

      原来沈名栋也有这么害怕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就有了致命的软肋,他宁愿她不明真相的把他当成负心人恨他,也不愿她知道他自始至终都是欺瞒和谎言,一个无耻的戏子。

      伤一个人,最致命的不是□□上的折磨,而是伤心。

      简沁的坚韧,可以对那些个不光彩的争名夺利而中伤陷害她的人,一笑置,因为高傲如她根本就不曾放在眼里过。

      却未必容得下她亲自敞开了心门亲手迎着走进来的人,对她的欺骗和隐瞒,因为她是动了真心的,她所求的就是别人同等的真心,不是富贵荣华,不是锦衣玉食,她只要他的一颗真心,然而偏偏他的心,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他什么都许不了她。

      他就只能放开她,他的离去,是护她安好的唯一方式了。

      沈名栋当年是这样说服自己狠了心的出国的,他以为不再相见的两个人,就算是有再深的爱意也敌不过时间的变迁空间的阻隔,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远了也就淡了,淡了也就化了。

      但事实是,他天真了,身体远在美国的这四年多时间,心却是一直的停留在了这个城市,这个女人身上,他想不明白简沁为何会有这般强大的吸引力,真是致命的。

      时至今日,如是,失了心的人,就连痛苦都是麻木的,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沈名栋承认自己依旧是深爱着简沁的,况且杜影云也绝不是什么对的人,自己为何就不敢再拼一次,就此奉上自己的诚心诚意,去赢回她的心,他真的没有时间再停滞不前了,不能再让杜影云有伤了她的机会。

      简沁家所在的这一个已经有些年代的老社区,也已经习惯了这辆近千万元级别的豪车在黑幕合起的夜晚进进出出,沈名栋似乎把这里当作了打发寂寥时光的好地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偶尔是一整夜。

      他在等什么?等简沁回家来,他想好好的跟她说几句话,两个人都平心静气的;

      他想道歉,为那一个初见的夜晚两个人言语相左的不欢而散,为他四年前慌乱了心神而不敢再面对她的不告而别;

      其实,沈名栋就只是想跟她说说话,说什么都好,只要她愿意跟他见面,愿意在他身边停留,无论怎样,都好。

      杜影云离开后,沈名栋又在车子里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愣愣的看着楼上的那个窗口,灯灭了又亮起,亮了又熄灭,一次一次的折腾,蓦地,终于重新陷入黑暗中,久久都不见外散的光线亮起。

      他的心一顿,她终于安然入睡了,那就好好的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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