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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嫁衣 ...

  •   “我说杜总,你这可真是不够意思啊,人都说你是千杯不醉之才,我今儿个中午是特意设宴来养养你肚里的酒虫的,咱们兄弟几个做的也都是不醉不归的准备……”洪亮的声音在宽敞大气的餐厅大堂内突兀的响起,“可……你看你……这……”

      同行的五六个人中,立即有人接上了话头,“可不是吗,杜总,你可真是白白辜负了我们梁总特地筹备的一番心意啊!”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点头应和着,好一阵此起彼伏的喧闹。

      “实在抱歉,诸位,我下午是真有急事要赶着出差处理。”杜影云虚指了指手腕上的表,面上露出很是迫不得已的为难之情,转瞬笑意却从眉眼中蹦了出来,眸光精冽,“这样,下次,下次我做东,到时肯定跟大家再喝个痛快,尽兴而归,如何!”

      “哎呀,不就等着你这一句话嘛杜总,我们这儿可是人人都得有份,啊……哈哈……。”或许是恰当好处的说到他们的心坎上,大家伙都爽朗的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也就稍微热络了些。

      “一定,一定!”杜影云点头笑着答道。

      简沁原本想和May说的话自然是被这个插曲打断了,两个人闻声一起看了过去。

      这一群人,虽说面上都是带笑,说笑似的埋怨着杜影云离席太早,扫了大家欢聚的兴致,连酒都喝得不够畅快,可实则他们的言语举止都已经带上了七八分的醉意,可想而知,鸿门之宴醉翁之意不在酒,话虽说得客套,言辞中却已经表露了心底的不满之意,也不屑隐藏,想必是某一件事情刚刚在酒桌上商谈得并未合其心意,这会儿团团围了一圈,你一言我一语,必然是想要给杜影云一些难堪的。

      这一个被称为“梁总”的人已经是上了年纪的,或许跟杜影云的父母辈有些渊源,端的是高高在上的长辈架子,杜影云对他也是尽了晚辈之礼,言谈举止客气周到不同于往日的疏远冷淡,已经给足了对方面子。

      杜影云谈笑间回眸,余光扫到了立在一旁的简沁,一顿,笑意微敛,颔首沉默的打了个招呼。

      在场的都是些极有眼色的混迹商场多年的人,既然杜影云已经亲自表态后续还有再协商合作的机会,仿若吃到了一颗定心丸,此时此刻再纠缠不休也说不过去了,再者一旁还有佳人等候,这几个原本围绕在杜影云周身的人也就自觉地纷纷道别,摇摇摆摆的先行离开了。

      热哄了几分钟的大厅终于再次归于宁静,杜影云朝着简沁她们走去,带着笑意的视线扫过May和刚赶到的江亦信,然后锁定在简沁黑白分明的眼睛,柔声问:“来吃饭?”

      “是啊。”

      他嘴角上翘划出一个弧度,“那进去吧。”

      “嗯。”简沁点头应了声,问:“你……怎么回去?”

      “司机在外面等着。”

      “哦。”

      杜影云似乎真的很赶时间,不再多做停留,作势挥手跟他们道别后,即转身迈了大步朝着大门走去。

      原本已经朝着里间走去的简沁,心头突然涌上一阵强烈的不舍,十分害怕此时此刻的分离,心非常的不安宁,旋然转身紧走几步朝着杜影云修长的背影提高了音量叮嘱,“影云,出差路上小心点!”

      “放心!”杜影云没有再回头,径直坐进车子后座,就开动离去了。

      看着这样的一个背影,简沁心里霎时说不出的孤寂,几经反复,硬是压下了想要顷刻狂奔过去抱住他的冲动。

      “是他吗?”May走到简沁身边轻声问。

      “嗯。”

      “他……”

      “放心吧,我们以前就是朋友,现在他对我很好,哦,对了,他叫杜影云。”简沁这一句话说的很平静,先发制人的给May吃了一颗定心丸。

      纵然面上是这样的清清淡淡,而简沁的心里,早已翻腾得失了理智,隐在大衣下的双手都得有点厉害。

      好几天的不见,好几夜的想念,此刻有刹那偶遇的惊喜,也有转瞬分别的牵挂,那简短的几句对话,以及他那挺括的身段,熟悉的味道,亲切的气息,离去的背影,她恋恋不舍的一再回味,周身血液一股脑的往上冲,无法平复。

      简沁此刻并不想再刻意的隐瞒,所以身边的May和有几步远的江亦信都听得很清楚。

      May得到了心心念念想要的确切答案,自然是欣喜万分的,这男人名字听来似乎有几分熟悉,看他举手投足气场不俗,言语措辞豪爽气派,跟简沁确实相配,郎才女貌的一对。

      江亦信只略一皱眉,稍一沉思,没有表露太多的情绪,平静的说:“我们进去吃饭吧。”

      当简沁食不知味的提前离席出来透气,一个人穿过悠长的走道,目光漫无目的的洒过大厅一角沙发上的时候,就再也移不开了。

      恍然如梦的一刹错觉,杜影云正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安睡,犹如五六岁的孩童般恬然,他这么大的一个身子,这样的反差,刺得简沁心疼。

      时间也在这一瞬停止,简沁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好像旧时光里出现的朦胧幻景,一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简沁终于迈步走过去,“影云……影云……”叫了两声没有反应,只能伸过手去摇了摇他的肩膀,用了些力。

      杜影云醒过来,蹙眉挣扎着睁开眼睛,红红的,酒劲已经上了头,有些懵懂的木讷的看着近在眼前的简沁,脆弱得就像个无知的幼童,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走进了各自的心里。

      简沁不由心头一酸,说不出的难受,她一直都以为杜影云是足够强大的,他有旁人无法企及的权势跟金钱,他有高于一片众生的成就跟地位,他想要什么,他不要什么,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或是抬抬手就拒人于外。

      简沁是在这一刻才突然明白,却原来不是这样,他也有身不由己被束缚的时候,他也有无可奈何被牵制的时候,身家财势富贵如他,也不得不斡旋于一场又一场更为激烈的腥风血雨中,艰难的扬帆前行,开辟一番新的天地。

      原来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谁都不比谁活得轻松。一层高楼一层寒,当你站在了权欲巅峰,凌驾于凡众之上,举目瞭望,八方景致尽收眼底的时候,也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幡然坠落。

      简沁眼中水雾凝起,急急问:“你怎么……”

      “我想去你家。”杜影云的声音沙哑低沉,十分疲惫,浓厚的酒味直冲着简沁而去,目光却是越发敞亮的看着她,柔软得蛊惑人心,笑意翩然。

      “好。”简沁应着,伸出双手去扶起杜影云,拿过他手上搭扣着的酒红色羊绒大衣,帮着他穿上。

      “沁儿……答应我,以后,只为我一个人穿衣装扮。”这一句话说出,杜影云如愿看到简沁低垂侧脸,双目向下不敢抬起眼来正视他,红晕慢慢的渲染开来,娇俏纯透得如同一朵睡莲花。

      他握上她的手提到唇边亲吻,说:“这不是小气,这是一个男人守护属于自己所有物的一种本能。”声音虽然轻柔,语态跟词句却都是独有的霸道,明确宣示着自我的主权,不容辩驳。

      雨夜之后,几天时间,谁都不曾主动的联系过谁,不知所起的一场“冷战”,却在突如其来的这一刻,行云流水般的解开了。

      简沁心里好笑,原来他真的是在妒忌,是不是太小孩子气啦,但是一笑之后,她心里积聚起来的是更多的歉意,还有暖意。

      或许,她是真的压对了赌注,重新遇见了这么一个男人,能够陪着她看繁花落叶,品香茗细语,就这样走,一走就是一生了,何其有幸。

      杜影云睡了一个下午,醒来的时候头依然昏沉,厚重的窗帘合拢着,辨不清现在的光景,也看不清房间内的格调。他起身,启开了两边的帘布,冬天的太阳落山总是特别的早,此时此刻没有了阳光之后,剩下的就是浅浅的灰暗,倒是跟室内的灰白色调比较相称。

      这间卧室挺宽敞,布置得简单清爽,一排衣橱,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还有窗角处用屏风隔开的一张狭长的书桌,上面有些乱,笔记本、台灯、书籍、报刊、杂志、铅笔……还有一张画稿,已显现衣衫裙装轮廓,更待进一步细致的修绘。

      想来是当时的简沁有点心不在焉,精神没有集中在那一种腔调上,一遍又一遍的涂改,上面满是铅笔的划痕还有橡皮的碎屑,百般不顺意之后索性就丢下不管了,看样子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再花心思在这件衣稿上面了。

      杜影云一笑,笑简沁还像个孩子一样,儿时的性子总是改不了,一件事情,要么不做,做了便要按着自己的臆念尽善尽美,可偏偏有时候就是有太多无法如意的地方。

      刚开始她也会耐着性子去改正去修补,但若是久久都达不到令自己满意的一个状态,她的战斗力就会很快的消失殆尽,要么就是干脆晾在一边视而不见,等到某一瞬间终于有所顿悟的时候,再次出手完结成某一项完美的成果;要么就是前功尽弃推翻付出的所有一切从头再来,干净利落的舍弃原先花费的所有精力,一举毁灭。

      简沁,她会跟自己拼了命的僵持较劲,却永远不会将就妥协,她就是这样的一个硬性子的女孩。

      杜影云寥寥几笔,把几处断开的地方一一连接勾勒出了一个新的轮廓,又将腰线稍稍放宽了些,承上启下巧妙的拉出了修长的视觉感应,整个画稿顿时呈现出一种焕然一新的体态。

      既承接了简沁设计这件婚纱时的初衷,完全展现了其本身所掩涵的简雅意蕴,又注入了杜影云平浪如镜万山如云的鲜明豪迈的几何线条之舞,刚柔结合之匹配,张扬映显内敛,整幅画面展现得更为立体丰盛,灵动中有妩媚,高雅中显干练,纯净而绝然。

      杜影云走出卧室的时候,简沁正站在阳台上背对着他,他走过去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而她知道他的到来也没有回身应和。他从背后单手环上她的腰,刚好绕一周圈,两个人亲昵的靠立在一起,一同望向远处的万家灯火,任寒风凌冽刮过,久久不曾言语一句。

      终于,杜影云伸出手将那一张已经完结的画稿递到他们的前方,说:“简沁,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你穿上这一件婚纱嫁给我!”

      简沁伸手,大手加小手一块儿拿捏着这一张薄薄的纸稿,细细品味。

      她的柔情缱绻,他的洒脱大气,竟融合成了这画中的一件婚纱,衔接得流水如云不显一丝突兀,这般得协调流畅,这般得交措辉映,刚刚好是她心里头酝酿着想要表达却又苦于不知该如何展现的一种意境,而他竟然全都懂,亲手替她描绘成了这一件嫁衣。

      良久的沉默之后,简沁说:“飒飒风华,只为君倾。”心头涌上的千言万语,只凝成了这短短一句。

      杜影云如愿的亲吻上简沁的侧脸,眼中的笑意如桃花飞入鬓角,双手拥着她越发得紧致,呼吸渐显,还夹带着浓浓的沉香酒气,急切寻觅着她的红唇。

      简沁笑着歪头躲闪,急急说:“厨房里煮了清粥,你快去喝点,去呀。”娇俏含羞的语调,少女怀春的模样,她爱上了这一个男人,待她如珠如宝懂她爱她的男人。

      “我以为你会带我回家。”

      “谁让你醉得那么厉害,那个家里我不常住,连基本的生活用具都不齐全,怎么能好好照顾你这少爷啊。”

      “我只是太累了,没醉,这点酒算什么。”

      话一说完,杜影云就大方的放开简沁,转身,趿着棉拖,朝着厨房走去。

      简沁也跟着转过身来,却依然站在原地,看着杜影云睡醒后依然透着疲惫的身影,没有披上外套,只穿了件高领的白色毛衣,脚上的拖鞋还是她匆匆去到对街的小店里买的。

      那不经意间随口说出的一句“我只是太累了……我只是太累了……”久久挥之不去,她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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