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姓名还记得》爱吃萝卜爱吃菜呀

48、第四十八章

　　被玻璃墙包围的巨大写字楼里，每天都是人来人往匆匆忙忙，能听见高跟鞋在透明地板上踢踢踏踏响得刺耳的声音，办公室里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得不亦说乎，每个人似乎都快忙得飞身旋转起来。
　　林晨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孩，一时不知该问些什么，只是被她方才毫无遮拦的一席话怔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你说……你要来我们公司？”林晨指尖的烟灰随之抖落，哗啦一下子落在了透明缸里，散作粉碎。
　　“对，我愿意按照贵公司的面试流程一步步来，希望林老师能给我一个争取的机会。”梁轻荷的脸色微红，倒不是因为之前明声拒绝过林晨和明清然让她觉得难堪，而是她真的不知道结果到底会是怎样，她一点也没有把握林老师是否会轻易地给她这样出尔反尔的人一个机会。
　　她想起自己曾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林老师的盛情邀请，那郑重其事的样子真是半分台阶也没给他下。
　　果真，因果有报，属于她的报应不过是在原地等着她呢。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圆，她当初慌乱而仓促地从原地离开，现在终于又绕了回去。
　　她从杨齐那里知道安安现在公司的景况很是不好，而安安又逞强地不愿在她面前吐露半分关于公司的事情，只是依旧早出晚归，依旧每天给她煮好新鲜的牛奶放在桌上，然后杯子下面压着一张叮嘱她按时吃饭的可爱的字条。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安好无恙，平静如水。
　　他掩饰得那么好，她又怎么忍心戳穿他精心布下的局面，为了让他不担心，她谎声说学校举办了一场教师进修的活动，校区一半的老师都会去西城参加为期半年的培训，期间也可以回来，但是时间不会太多。
　　西城是北都比较荒远的一个角落，那边有一片大学城，的确有不少办理进修调研的机构，但是她很少去过那边，几乎不甚了解。
　　盛安夏不假思索就相信了她的话，或许是因为公司里的事情确实太多，他也没有足够的心力仔细询问其中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也一直都很相信她的能力。
　　于是两人互相嘱咐一番，彼此交代每天电话联系，然后梁轻荷便在他温和叮嘱下搭了一辆车离开了城中心。
　　她有些不舍地看着他越发瘦削越来越远的身影，忽然才意识到现实的残忍与距离。
　　如果杨齐所言是真，那安安现在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有多巨大，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古筝教师，纵使工资待遇在北都还算不错，但想要帮他一起担负那几千万的债务却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几乎快被她遗忘在回忆那片汪洋大海里的一个名字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脑海里面，像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上突然砸下来的一块块冰雹，让人半天缓不过神来。

　　她渐渐不再向从前那样任性，她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原则，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毫无底线地对另一个人好，即使当初林晨老师因为她的才华或是超众的能力欣赏她，因而重视她，但也没有理由因此可以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是她自己放弃了，甚至可以说，是她亲手摧毁了林老师曾经对她的期许。
　　她这次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林老师会答应她，但她还是来了，说不清是为什么，似乎就是冥冥中的一个念头，莫名其妙的，就会让她肆无忌惮地去做。
　　“小荷啊，”林老师的声音有些苍老，“是这样，公司的情况可能你不太了解。”
　　“当初我全意邀请你来嘉华主要是有两个原因，第一，你是个人才，这里可以成为实现你音乐梦想的一个平台；其次，也因为你是个人才，公司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来为公司的发展添注一份巨大的能量。”
　　“当时清然的团队已经趋于成熟，却也是他需要转型的一个很重要的阶段，我们也一直在和美国的著名词曲创作家Johnson合作，那时Johnson就建议我们团队里可以增添一些古典元素，所以当时你的出现恰好适应我们的需求，这也是我一直力图挽留你的原因。”
　　“团队要发展，要强大，一定是需要各种不同丰富的形态去呈现，清然是个潜力很大的歌手，他需要这样实力雄厚的团队去推动他。”
　　“可是很遗憾，在那个比较特殊的时期，你没能帮到他。”
　　林晨的嗓音有些沙哑，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年吸烟的缘故，他日渐衰老的面容也不经意间布满了许多皱纹。
　　梁轻荷静静听完他的话，似乎能感觉到他言语间的叹息和无力。
　　诚然她并不知道当时林老师挽留她的背后还有这么多关于明清然发展的枝末细节，她也从未关注过明清然的团队，她只一厢情愿地以为林老师惜才而已。
　　不过想想也是幼稚，世界那么大，这个圈子，从来就不缺才。她离开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她挤破头皮进来。
　　她果真太天真了，总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今天林老师愿意如此坦诚地说出这一番话，定然也是真心把她看作朋友的吧。
　　毕竟这个圈子人心不浅，又有谁愿意时时刻刻都对你坦诚相待呢？

　　林晨见她神色安稳，不由深吸口气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小荷啊，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年纪太小心性还不够成熟，你要记住，机会啊，是不会停在原地一直等你的，你要学会伸出手，主动去抓住它，而且要抓紧，不能放松。”
　　林晨语气轻和似是安慰，他现在已经年近半百，多年操劳繁复的工作早就让他风华不在，如今在嘉华也主要负责一些决策性的事宜，很少再亲自出面交接事务，但他的用人原则也一向分明，故人不用，新人不轻用。
　　梁轻荷几乎已经明白了他的言中之意，大概已经知道自己这次是白来了一趟，但莫名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稚嫩的面孔，无端地让她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林老师，谢谢您，我懂了。可是在离开前，我能不能见清然一面，我跟他也是好朋友。”
　　这句话愉悦得像钢琴琴键末端的那几个高音白条，自然轻巧毫不滞泥。

　　明清然的办公室是那种非常简洁的校园风格，水蓝色的窗帘，米白色的四角书柜，隔扇后面放着两盆巨大的青萝，将整个办公室映衬出浅浅的绿意，有一种森林的气息。
　　她才知道明清然不在公司，他今天有一个杂志邀约的商业活动，梁轻荷于是抬眼四处望了望，终于有些不舍地跟林晨点头告辞。
　　可是话还没说完，身后大门却被人“嘭”地一声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蓦然映入眼睑。
　　“等一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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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回来了？”梁轻荷轻轻翻动烤鱼的尾巴，滋滋溢出香气的烤盘能听见鱼皮翻裂的声音，红色的油翻滚恣意，朝天椒与藤椒油的香味充斥鼻腔。
　　她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沾了些油放进明清然的盘子里，笑容里满是轻快。
　　这家烤鱼店的名字是“烤匠”，是可儿很早陪她一起吃过的一家店，味道很好。
　　明清然颇为反常格外认真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看似轻松的表面看出更深一点的东西。
　　“看傻啦？问你话呢。”梁轻荷无奈笑了笑，伸出手在他眼前故意晃了晃。
　　明清然失笑，眼睛对上她的眸子，有一刹那的失神。
　　“我真没想到，你会来。”明清然像一下子长大的孩子，虽然看起来多了一份沉静，实则骨子里依旧是她熟悉的样子，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不经意将最真实的自己毫无顾忌地展露在他面前。
　　梁轻荷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他的，将盛安夏公司里的情况大致跟他说了一遍，其实实际上她对安安公司里的事情也并没有太多了解，只知道资金缺乏运转愈发困难，而这其中问题的源头出在哪里，她想自己了解太多也没有多大帮助。
　　她只知道，现在他肯定很需要钱。
　　以盛安夏那样固执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开口向家里要，何况是当前他和母亲关系也并不舒缓的时候，他更加只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他连她都不愿意说，更别提其他人了。
　　“所以你为了你男朋友，现在愿意来我的团队吗？”明清然的表情有些复杂，听完她的话，他大概明白了她今天来找林晨的缘由，修长的指尖轻轻抵在额头上，像在思考着什么。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参加活动却临时回来了吗？因为我在公司是有眼线的，虽然我人不在公司，但是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随时都一清二楚，包括今天你来公司找林晨那老头子的事，我两个小时前就收到消息了，所以就赶了回来。”
　　梁轻荷哑然，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干净单纯的少年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天真，他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理念，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自我把控。
　　“我很早就说过，你的位置，我一直都给你留着，所以今天，也绝不会食言。”明清然夹起她给他的那块鱼肉，轻轻放进嘴里，眉眼温和。
　　像寒冷的冬日里突然给她温暖的火炉，她看着他郑重其事而又坚定不移的眼神，心似乎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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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绵长，凉凉的气息敲打在玻璃窗上，盛安夏浅浅皱眉，手里翻着高高一叠文件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手指修长洁白，像造物主毫不吝啬肆意堆砌的作品。
　　他翻看着秘书递过来的月度财务表，心乱如麻。
　　一闭眼，杨齐的话便如鬼魅般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查看了这几个月的财务支出，收支预算并没有问题，应该是前两个月的表格被人做了手脚，而且一定是公司里大家都比较信任的人才能接触到的内部数据。”
　　“最近公司里有没有人辞职？”杨齐的语气沉重，他知道现在才查出来这些情况未免有些晚了。
　　盛安夏仔细回想杨齐说的话，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值得怀疑的人。
　　身边有一些人是从美国带回来的，跟了自己至少一年，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为人处事均不可挑剔，其他大部分员工都是回北都之后重新招聘的新人，论理来讲也不可能跟公司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出卖Vanky，这样做对他自己也并无半分好处，而且他用人十分谨慎，应该不会在这一层面出现太大的纰漏。
　　其次至于和□□的渊源还要从一次监察工作说起，盛安夏做的是金融投资，因为之前在盛氏集团大多合作的也是相关音乐企业，所以对这一行业的发展规律也更加了解，他的Vanky自然也是从这一行业做起。现在跟他合作的不乏名企，但其中他最疑惑的便是齐祟集团，明明已经签下三年的合同，哪怕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也绝不会有人主动来跟他解约，可是这个企业竟在合作尚未开始的情况下就要求节约，让人着实费解。
　　他当即安排了乔秘书调出有关齐祟近几年的所有资料，并让杨禹暗地里派人查出北都当地经营权限不满五年的音乐公司，将它们的代理人都逐一调查了一遍。
　　不查不知，一查便查出了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端倪，没想到齐祟集团的董事长竟然三年之内连续换了五届，而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和Vanky解除合约的时间刚好相差一天。
　　要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盛安夏命乔秘书顺着得到的线索继续往下查，竟然就查到了一个关于进口走私的团伙，而走私的药箱里竟是整整一箱毒品。
　　盛安夏示意下面暂且保持观望状态，现在报警并不是一个好的做法，他们没有充分的证据，而且现在齐祟已经和他们断了合作，从表面上暂时看不出齐祟对他们有特别明显的敌意。
　　如今Vanky的经营每况愈下，问题正是出在这些接二连三与他们中断合作的企业身上，盛安夏找不到理由说服他们，只能靠自己暗地里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所以在事实查明之前，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按照理论上的推测，他们的私密数据被人做了手脚，且有将近七千万的资产被暗中转移，而从银行查不到收款方的任何信息，那有一种可能，就是对方本身就在银行工作，或是银行里有他的对接人员，因为这样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
　　可是怎样才能准确无误地把那个人从银行里揪出来而又不打草惊蛇呢？
　　盛安夏皱眉，他知道这件事情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可是他自问自己在金融行业多年，一直秉持“互惠原则”与许多企业合作，从未与任何人有过激烈的冲突或是矛盾，到底是谁如此卑劣要置他于死地呢？
　　秋天的日色很暗，手机突然亮了一下，盛安夏有些意外地打开短信，整个人却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险些跌倒。
　　他听见了窗外雷声轰响的声音，尖锐而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