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姓名还记得》爱吃萝卜爱吃菜呀

43、第四十三章

　　小樽，传说中日本最浪漫的城市。
　　被风吹散与北海道交织的八音盒，傍晚亮起橘黄色灯火的浅滩运河，沿着港口一栋栋低矮的红砖房子并列成行，诉说着一年又一年的过往与想念。
　　他们是下午到的北海道，日本的秋天来得晚了些，浪漫的樱花拥抱着这个沉静温柔的城市，天空像被海水洗过一样泛着浅浅透明的蓝色，日光氤氲，弥漫着安静耀眼的金色光圈，空气中萦绕许多馨香淡雅的味道。
　　他们租了两辆蓝色的自行车，梁轻荷跟在盛安夏的后面沿着运河外的小道缓缓骑着，任由河风拂面，能闻见樱花馨甜。
　　她想起高中那年，也是这样被日光照耀的季节，操场上的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周杰伦的晴天，他跟她牵手走在食堂后面的绿林小道上，一片一片的叶子铺成一路，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时光像个神奇的礼盒，里面装满了许许多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像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他们，却永远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盛安夏站在灯塔下，看向她的眼神目光温柔，他觉得亏欠她的太多，他想自由，他更想让她觉得自由，现在他离开了美国的公司，回到国内算是一切从头开始，他知道前路会有多难，他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加强大让她觉得安定。
　　他决定靠自己为她实现。

　　来到日本的十多天，盛安夏带着梁轻荷走遍了许多电影里拍摄取景的地方，北海道的积雪四季不融，浅薄安静地镶嵌在城市的末端，像一幅被世界遗忘孤芳自赏的画卷。
　　她穿着百花长裙站在雪地里，一眼望尽一片银白，将她的皮肤映成冰雪的颜色，温和的阳光散做数不清的细小晶莹，天地相互掩映像云海聚散。
　　初秋的风很轻很凉，落在她的手臂间像不痛不痒的问候，他们还和当初一样，不管走在雪地还是河畔，都美好得一如既往。
　　梁轻荷有个癖好，不管到哪里拍照留念都很喜欢拍背影，特别是背着光的时候，影子在光影里变成一层层弥漫着雾气的光晕，然后在相机的焦野里逐渐模糊失去真实的感觉。

　　“小荷，你看。”梁轻荷顺着盛安夏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彩色的虹桥挂在天际将尽的地方，将远处尚未消融的冰雪晕染成了七种颜色，她看见云海藏在雨雾里，觉得一切都美得太不真实。
　　“お兄さん,姉さんはきれいで,彼女に一束の花をプレゼントしましょう。”（哥哥，姐姐好漂亮，送她一束花吧。）
　　两人还沉浸在远处那片好看的天空上，一个稚嫩的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梁轻荷转身看着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恍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小男孩拉着盛安夏的衣袖，拜托他给自己买玫瑰花的场景，那个场景与眼前的这一幕重合，时光便恍如倒流格外清晰。
　　“いいよ。”（好啊。）盛安夏眸光温和，透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这次她没有再阻拦，只是莫名觉得感动，感觉这些年像经历了太多黑暗深沉的梦，直到这一刻终于从这场旧梦中清醒过来，恍若新生。
　　只要他在，过去的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
　　梁轻荷将那束百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像捧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愿望。
　　“我们去雪山吧。”盛安夏看着梁轻荷溢出眼角的温柔，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丝毫都不肯松开。
　　她感受着他隔着风衣传来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觉得这个世界安定又美好。
　　她真希望可以一辈子这样下去。

　　他们坐电车穿过一片片山乡小镇，像曾经看过的日本动漫一样，有很多遥远重叠的绿林跟起伏绵延的山脉互相连接，像宫崎骏动画里好看却不真实的样子。
　　他们之前一直都希望能一起去一次日本，一起坐一趟新海诚动画里的电车，却没想过了这么多年，才算真的实现。
　　虽然只是初秋，雪山的样子却一年四季如故，山顶积雪如银，将整片视野装在眼底盛满了晶莹，白雪的雾气弥漫她的眼眶，看起来像是刚哭过一样。
　　这个季节来雪山的人很少，一眼望去整个景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从上往下看，像两点渺小的黑点点缀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分外显眼。
　　一个当地的原住居民走在他们前面带路，因为上山顶看冰川的景区两个月前被封了，如果是不熟悉路线的人贸然闯进去会很容易迷路。
　　盛安夏很想亲自陪她看一次日本的冰川，那种和喜欢的人一起感受季节边缘最彻骨真实的寒冷，仿佛雪白无边的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上雪山的路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顺畅，这个季节没有凛冽的寒风呼啸，但是从江边冰面沿着山石崎岖一步步往上看去，像有一望无际数不清的雪白沙漠与天空交叠，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边境。
　　“牵着绳子，不要松手。”盛安夏朝身后脸颊被冻得通红的梁轻荷说道，为了节省她的体力，盛安夏准备了一根长短合适的麻绳，他和梁轻荷各自牵着绳子的首尾，以防脚下步子不稳或是雪块崩落的时候能够相互牵持，避免摔滑。
　　梁轻荷乖巧地应了一声，只见她贝齿轻咬，嘴唇被冻成淡淡的紫色，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心里面一股莫名的暖意包裹周身，将她紧紧圈了起来。

　　前面的领路人有条不紊地沿着冰川的路线向上走，偶尔回过头来看他们一眼加油打气，于是他们便相视一笑学着领路人的样子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却因为学得不像反而觉得滑稽忍不住笑了出来。
　　“気をつけて。”（小心一点。）梁轻荷正踩着男生的脚印一步一步专心向前走着，前面的领路人突然严肃地转过身来叮嘱了一声，像在疑虑着什么。
　　“ここの声は少しおかしい。”（这里声音有点不对劲。）领路人再次转过身皱紧眉头摇了摇头，梁轻荷看着他神色中的异样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种感觉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在接到医院那个通知父母离世的电话的时候，教室窗外被狂风吹得哗啦啦压弯腰的树枝，将她的心吹得动荡不堪。
　　盛安夏回身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眉眼之间尽是温存。
　　“没事，有我在。”
　　他的声音像是一个温柔的魔咒，很快就平复了她刚刚有些起伏不安的心绪，她抬头回应他的目光，冲着他微微点头。
　　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很奇怪，当你无条件地依赖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此时此刻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只要有他在你的身边，你依旧会觉得这个世界是无比美好的。因为那个人的存在，你似乎毫不犹豫地就否定了所有不完美的东西。
　　他像是她的毒药，又像是她的解药，只要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成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耀眼的样子。
　　梁轻荷定定地看着他，他将她的手握住然后一起放进自己的黑色大衣口袋里，耳边的寒风开始呼呼作响，恍然有一种来到北极冰川的错觉。
　　按理说这个季节雪山是不冷的，虽然这里四季如冬，但是气温不会像真的冬季那般寒凉刺骨，他们裹着大衣和毛绒围巾，互相支撑着爬到山顶是没有问题的。
　　这座雪山有一个很浪漫的名字，爱沙尼，据说是古代的一位英国骑士路过这座山的时候用自己的名字给它命的名，现在英译成中文可以唤作“爱上你”，所以很多慕名来这里游玩的多是情侣夫妻，只是近年来日本许多地方接连发生地震，而靠近地震带的爱沙尼渐渐也少有人往，所以虽然是个很美的地方，却在这几年成了格外冷门的景点。

　　风声在渐渐变大，在领路人的建议下三人不再继续往山顶走去，而是绕过迎风坡的方向往后山山下走去，这里天气变幻无常，万一真的起了大风他们三个裸露在山面上自然十分危险，所以必须赶紧找个山洞躲起来。
　　目之所及一片白雪皑皑，像童话里的冰川世界，能听见耳边呼呼风声，将他们薄薄的皮肤吹得生疼，世界像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聒噪又无比安静，他们像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远离纷扰的世外之境。
　　“看样子是要起大风了，顺着这条路往下走有个山洞，虽然很小但是距离这里最近，我们必须赶紧躲起来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领路人用日语说道，纵使他登山经历再丰富此时却也不免露出紧张之色。
　　盛安夏将绳子收起，右手紧紧拉住梁轻荷，紧得能感觉到彼此手心微微湿润的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