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糖》沣芝

49、第 49 章

　　唐妈坚决不做化疗。
　　她坚持出院，看了中医，在家吃中药。
　　老三问了几个医生，医生的建议都是，癌症晚期，化不化疗意义不大，顺从老人心意回家将养也未尝不可。
　　吃了一个多月的中药，令人欣慰的是，唐妈并不象别的患者那样有难忍的疼痛，她只是在消瘦，一天一天地消瘦。
　　和唐妈一起在消瘦的，还有宁宁。
　　唐妈患的是癌，宁宁得的是心病。
　　关于宁宁的心病，我左右为难，我不敢告诉老三，我也无法去指责朱修。直到有一天，来上班的老三把我拉进他办公室说：“宁宁想趁给小宝断奶这几天去西藏为老妈祈福，我拦不住她，她最近不知怎么了，郁郁寡欢。”
　　“你陪她一起去吧，她跟我说过，你当年就是在西藏向她求的婚，你们也去重温一下，她最喜欢旅行了，她为了给你生孩子，放弃了自己的爱好，给她一点自由，也许她能开心一点，你也去散散心，放松一下。”
　　“我出去了公司怎么办？家里一堆老小怎么办？”
　　“公司有我，家里嘛，我嫂子这两天来，我让她去帮你照料家里，你给她开工资。”
　　“也行，也行。”老三兴奋地搓手，“我曾经是只雄鹰，自由遨翔在天空，最近这几年被生活压得象是被剪了翅膀......”
　　我抬脚踢他：“少抒情，你遨翔了，这些人给你当苦力呢。”
　　“我最近卖了一支股票，正好够出去的费用，梅梅，你是我的福星。”
　　“是，我是福星，照亮大地，燃烧自己。”我瞪他，“对了，你的脑袋，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问问医生能不能去。”
　　“已经检查过了，医生说可以。”
　　这家伙，原来他早有此心，他一直在引导我。
　　老三还想跟我聊：“你不知道，宁宁开车比我还野，我们可以从318进，先去成都吃吃火锅，去林芝，去墨脱，再绕着羊湖去日喀则，去阿里，走新藏线出，在新疆再吃吃羊肉串，喝喝大乌苏......啧啧啧，你这种宅女，不知道在路上的感觉，每天都有新的发现，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
　　我翻个白眼开门出去工作。按他这样的计划，没有一个月估计回不来。我虽然摆臭脸给他，其实心里想的是只要他能开心，再累我都觉得值得。我还是很崇高的嘛。
　　老三和宁宁走我没去送。他们凌晨驾车出发，晚上到成都才给我发微信。微信也没有字，只发了一个位置，和一锅红腾腾的火锅。
　　我给嫂子打电话，嫂子说小明很乖，不哭不闹，能吃能睡，唐妈精神也不错，和唐爸晚上吃完饭，还出去散了会儿步。
　　傅周末约我看电影。看他的架势，是想和我好好谈场恋爱的了。我已多年没有看过电影，准确地说，是没有和男人一起看过电影。
　　爆米花、可乐。他做事有他的风格，好象每一件事都喜欢程式化，一板一眼，一定要按他的套路走才算完美。看了电影，步行回家。在路上，他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我们几乎没有办法好好说话。他讲的电话，说的最多的是钱，钱，钱。
　　进了家门，我问他：“你最近是不是资金比较紧张。”
　　“嗯，最近高息借了一笔钱过桥，但银行突然资金收紧，不再续贷，要命得很，每个月的利息要六位数，正在想办法。”
　　“不是上次的融资很成功吗？”
　　“哪有那么快到位，再说，搞企业什么时候都是缺钱的。”
　　“如果你真需要，我可以帮你贷一部分。”我给他倒一杯水。
　　“你那点钱，杯水车薪，你不用担心，总有办法的。”
　　“你现在的缺口是多少？”
　　“当然是越多越好，已经投进入几个亿，这会儿象强弩之末。”他看我一脸认真，也连忙正色道，“最少需要几百万吧。”
　　“我应该可以。”
　　“你哪里来的钱？”
　　“我没有钱，但是我有房子，贷个二三百万没有问题。”
　　傅的眼光亮了亮，但又迅速干脆地拒绝：“用你的钱不合适。”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种关系，不适合谈钱？”
　　“对，不适合，你不怕我不还你钱？几百万，不是个小数字。”
　　“我不担心！我只担心你会死，如果你死了，你还不还钱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你不死，我就不担心。”
　　傅拉着我的手，轻轻地在下巴上蹭了一下：“是因为我哥吗？”
　　“不要老提你哥好不好？现在说的是钱，我很认真的，我明天联系银行，等款放出来，手续费和利息你出。”
　　我起身去切水果，我偷偷看一眼沙发的的傅，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别看面前这个人腕戴名表，身穿名牌，出则豪车，顶着老总的光环，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但我知道那些光鲜的外表都是给别人看的，如果不是顾虑我在旁边，不知道他想想背负的山一样的压力，会不会象婴儿一样啼哭不止呢。看他鬓角越来越多的白发，还有越来越少的睡眠，我能帮上一点算一点吧。
　　夜里的傅，格外地温柔。我不禁暗笑，女人有钱做资本，总是有点好处的。但我也明白，他是浪子，用钱换来的欢愉不会长久，所以，我一想起程岚的开车理论，反正不是属于我的车，不用保养不用加油，想怎么开就怎么开，难免开得任性些，搞得傅疲于招架。我们在清晨同时醒来后聊了许久。他聊他的养父母，聊他的前妻，聊他儿子，从未有过地坦白。
　　傅总嘲笑我的厨艺，所以我们决定中午去外面吃。
　　他带我去吃湘菜。餐厅周末人多，我们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位置，刚坐下，一个穿着低胸长裙的年轻女人站在了桌子前。我以为是服务员，冲她说：“服务员，点菜。”
　　她没有说话，连看也不看我，视我如空气，眼神如刀看向傅。
　　看来，傅和她不但认识，渊源也颇深。我坐着没动。
　　女人充其量是中上之姿，只是年轻，大概三十岁不到。一双大眼睛抹着厚厚的眼影，显得俗气，只有身材还算有点料，但又是一副急于让别人看到的轻率，不用低头，就能看到她那一对呼之欲出的肉球。我不禁自嘲，唉，看看自己都有些什么样的假想敌，如果只凭年龄和□□，我完败。只是，谁又没有年轻过呢？
　　“傅......好巧。”嗓音略带沙哑，有些嚣张，这个声音我曾在傅的电话里听到过。
　　“是，好巧。”傅抱着膀子，面不改色。
　　“我能坐下吗？”仍旧只盯着傅，当我是空气。
　　傅伸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这位阿姨是......”她坐下，终于看到我了。
　　“叫我谈阿姨好了。”我微笑。妈的，我最恨谁叫我阿姨。
　　“谈阿姨好，你好，我是傅的女朋友，姓李。”她坐得离傅很近，故意又向他靠了靠。
　　“前女友。”傅依旧淡淡的。
　　“我不就是没忍住发了个脾气嘛，至于嘛，你天天忙得我都见不到你，还不能有点小情绪呀，再说，你说分手我又没同意。”女人抓着傅的胳膊撒娇。
　　傅把胳膊抽出来，伸手叫服务员过来点菜。
　　“阿姨，您今年贵庚？”
　　我拿着菜单，理也没理她。妈的，她搞不定傅，就想过来挑衅我。张口阿姨闭口阿姨，我有那么好欺负吗？我心里火气噌噌往外冒，却笑得更灿烂：“傅，你的眼光不怎么好呢？”
　　傅耸耸肩，露一个苦笑。
　　我点：“小炒肉，多放辣椒，剁椒鱼头，麻辣豆干......”
　　“谈阿姨，我不能吃辣。”
　　“不能吃辣吃什么湘菜？再说，我点的只是我想吃的，你要吃自己点。”我把菜单推给她。
　　她红了脸，看傅一眼，又冲服务员生硬地说：“把你们不辣的菜给我上几个，一个辣椒也不能有！”她转脸又很和气地对我说，“阿姨，您和傅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的关系啊，我不能告诉你。吃个饭而已，小姑娘，你好象没有权利干涉吧？”我仍旧笑咪咪，但已含了杀气。
　　“当然有权利了，你背着我和我男朋友吃饭，我当然要问问。”
　　“你有病吧你。”我指了指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傅，“人家已经说了是，前，过去式懂不懂？他是不是只是和你睡了几次觉而已？他说他要娶你了吗？他向你求婚了吗？什么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姑娘，你不会天真到以为和人上过几次床就可私定终身了吧，我来吃个饭，还用请示你？我都不认识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好不好，这饭你想吃呢就吃，不想吃给我赶紧滚蛋！”自始至终，我语气平静，但句句戳心。
　　我戳的就是她。我昨天窝的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呢，她愣要往枪口上撞，活该。
　　昨天朱修当着傅的面出的故意出我的糗，我不发火是顾念往日的情份，而且，她的失子之痛令她有些神经质，我都理解。但今天这个女人算哪棵葱？我是那种软柿子，谁想捏就捏两下的吗？就算捏，她也不配。
　　女人嘤一声哭了出来。我看也没看，接听手里电话：“董经理好......嗯，是的，大概需要贷个三百万吧，我当然是急用了......明天星期一，我去找你......好好，我知道，我都需要带什么资料，你发给我......走最简单的，消费贷吧，不以公司的名义，以我私人的......好的，再见。”
　　挂完电话，我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对面的坐位只剩傅。
　　“你的前女友呢？”
　　“走了。”
　　菜一个一个上来，两人沉默地吃完。他问：“你下午做什么？”
　　“去看病人。”
　　“谁？”
　　“唐妈。”
　　“她怎么了？”
　　“胃癌。”
　　“我也去。”
　　“你想好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