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感染》长风不竞

1、第 1 章

　　“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哎呀不就是那什么嘛，你以为我在学校啥也不懂吗，行了我的菜要糊了，我先挂了啊，晚上再给你打电话，拜拜。”

　　饶蔓霖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的筷子笼旁，继续挥汗如雨地将裹了面糊的茄盒放入油锅中，觉得在自己老妈眼中她根本就不是个独立自强的女大学生，而是个还需要人照顾的巨型女婴。

　　饶母刚刚又在电话里念叨了一通诸如“小心用火”，“小心用电”，“记得检查门窗”一类的话，饶蔓霖心知她是担心自己，但听得多了难免觉得审美疲劳，还是选择了赶紧结束话题。

　　现在正是7月，大学的暑假刚刚开始，一年中最热的温度却早已提前一个多月在N市放肆地蔓延了起来。

　　饶蔓霖开学大三，现在正在享受自己最后一个悠闲地暑假时光——她打算大四考研，加上大三开始专业课程的增加，注定了接下来的两年要过得辛苦，大概会比高考还要辛苦一点。

　　当然了，这个暑假其实也并不怎么悠闲。

　　五一小长假时就有旅游胜地爆出“啃脸男”，“丧尸病毒”等等的视频，画质低得令人发指，简直满画面都是破绽，看起来像是用无数恐怖电影的镜头剪辑出来的三流作品。

　　但新闻很快没了消息，即使是主动搜索，也只有类似“已经得到控制”，“当地医院已辟谣”一类的声明。

　　饶蔓霖并没怎么关注这件事，毕竟早好几年之前就有过“啃脸男”事件，当时网上众说纷纭，最后不还是不了了之，根本没看见传说中的丧尸。

　　她觉得或许人家只是有吃脸的癖好。

　　再说了，2013都过去多少年了，什么丧尸啊末日啊，在影视题材里都快要过气了，现在搬出来就不过是搜刮点最后的热度而已。

　　但到了7月，各地大学纷纷房价，与“啃脸男”类似的视频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是“啃脸女与啃脸男”，而且地点在各大城市的火车站。

　　N市火车站也没能幸免，甚至因此引发了附近一家旧商场的火灾，六层大楼烧成了一片漆黑。

　　饶蔓霖捏着车票考虑了几天，觉得还是人身安全最重要，决定干脆在学校附近打打零工，要是一个月以后没什么事了，再考虑要不要回家的问题。

　　她找了个家教的工作，学生是大学老师的孩子，初中升高中，语数外三科，算下来一个月能赚四千块，比老妈给的生活费还多，甚至几乎翻了一倍。

　　因为打电话加上自家油锅比不过饭店的大锅温度均衡的缘故，茄盒最后还是糊了几个。

　　饶蔓霖在心里大叹可惜，身体倒很诚实，率先夹起糊了的几个塞进嘴里，被烫得像是吞了个车轱辘，转着圈的咽了下去。

　　吃着吃着，饶蔓霖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看她似的。

　　她内心戏丰富，觉得自己是装作不经意地猛一回头，正好能把偷窥者瞧个正着，却没想到放眼望去只有纱窗加护栏网外的一片房顶。

　　“看错了？”

　　饶蔓霖随口嘟囔了一句，检查了一下纱窗内侧护栏网的锁，便拿起放在一边的川南辣椒进了屋。

　　这间房面积不大，炒菜做饭的阳台跟厨房基本是一个，进去就是个小客厅，旁边有个面积勉强能洗澡的厕所，设计非常反人类，细长细长的长方形，客厅一角摆着一张铁架床。

　　这是个学校附近常见的出租屋，很多假期留校备战考研的学生都会租这种房子，一个是因为便宜，而另一个是因为附近都是学生，有什么事方便。

　　饶蔓霖租的房子在一个普通民居小楼的二楼，外表上看有点像村里地主家的小楼。但实际上却是专门为了出租改建的，里边没有楼梯，想上楼得从外边进，外接的楼梯在一楼安了个防盗门，每个租户一把钥匙，比想象中的要安全。

　　但楼上就没有这么高级的防盗门了，二层内部更像是一间房硬拆出的几个小隔间，一间大一点的一个月三百五，两间小的一个月两百。每个屋子的门就跟自家卧室的木板门差不多，门把手还是圆形拧的那种。

　　她租这房子的时候考虑的是邻居和价格，对面一间大的住的是对大四实习的情侣，女生是她同系的学姐，另一件小屋住的是个大三考研的学姐，她来看房的时候见过一次，戴着一副眼镜，一身书生气，看见她还给了根棒棒糖。

　　饶蔓霖觉得虽然内部看起来不怎么安全，但邻居很让人放心。

　　关键是，这地方就在她学校南门往南走十步的位置，有空还能去学校蹭蹭开放教学楼自习室的空调，多好啊。

　　她把辣椒油均匀地洒在茄盒上，打开浏览器正想找个综艺节目看，就听见什么东西在敲玻璃的声音。

　　“咔哒——”

　　声音不大，却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饶蔓霖作为一个独居女生，第一时间冲到门口挂上了防盗链，然后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探头去看阳台的那扇窗户。

　　这一看把她给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窗户外边站了个人。

　　还是个她认识的人！

　　饶蔓霖记得清清楚楚，昨天下午她出门给学生上课，碰见对门学姐的男朋友出来倒垃圾，穿的就是这人身上的彩虹图案白T恤。

　　但是这位学长也不知道是去哪打了架还是怎么着，怎么蹭了一脸的血？

　　而且脸色似乎也不太好，比电视剧里说的印堂发黑可严重多了，他的血管好像都浮了出来，看着有点吓人。

　　饶蔓霖小心地后退了一步。

　　就算是认识的学长，那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站在你家阳台上看你，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想去找电话打给学姐，却忘了自己这几天搬东西，杂物摆了一地，一后退一抬脚直接绊在了一摞书上。

　　好在她眼疾手快扶住了墙，人倒是没摔，就是“哐当”一声，声音有点大。

　　阳台窗户忽然乒乒乓乓响了起来。

　　饶蔓霖吓得不敢出声，在原地僵了片刻，终于在惊吓中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放在阳台上。

　　看这架势学长好像有点生气，但不管怎么说手机还是得拿的，就算不找学姐，报警也得用啊。

　　饶蔓霖探头看了看，发现学长没再看她，而是正专注地用额头撞着玻璃，一边撞还一边用手挠着，好在男生的指甲都不怎么长，没发出什么渗人的动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算玻璃碎了，那不是还有护栏网呢吗。

　　饶蔓霖往前挪了一步，学长在撞玻璃，她又往前挪了一步，学长还在撞玻璃。

　　她干脆也不挪了，心里喊了一声“豁出去了”，直接原地脱了拖鞋，脚尖踩地两步冲过去拿了手机转身就跑。

　　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熟练，简直像个偷手机的惯犯。

　　饶蔓霖借着惯性一路跑回了客厅连着阳台的墙边，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思考一下先打给学姐还是先打110，就听见阳台上“刺啦”一声。

　　坏了，学长把纱窗撕了。

　　这次饶蔓霖不再纠结了，直接拨了110。

　　学长对她造成的心理阴影暂且不论，房东的窗户弄坏了可是要赔的，万一一会儿学长跑了，房东要她赔钱怎么办？

　　“嘟嘟嘟嘟嘟……”

　　饶蔓霖把手机放到耳边，听到一串忙音。

　　怎么回事，110也有线路不通的时候吗？

　　她纳闷地看了看手机，虽然觉得这么做有点蠢，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屏幕，上边的三个数字确实是110没错，不是011，也不是101，就是110。

　　本着有问题找警察的信念，饶蔓霖又拨了一次110，但这次依旧是忙音。

　　她靠着墙站着，隐约可以听见楼下小街里有人去买煎饼果子的声音，学校南门在开学的时候是小吃圣地，到了假期学生回家，各个摊位也跟着休息，只有几家在饭点才开门，平时特别安静。

　　饶蔓霖用手背蹭了蹭额头上的汗，不死心地打了119和120，也是忙音。接着她打给了10086。

　　每次怀疑电话死不是欠费停机，手机卡是不是没插牢，楼内是不是屏蔽信号的时候，打给10086就对了。

　　不要钱，还好用，重点是不要钱。

　　“欢迎致电10086……”

　　这次通了。

　　饶蔓霖没等到熟悉的机械化女声说出下文，就快速按下了挂断键。

　　阳台上的护栏网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其中夹杂着小街上“五块钱的煎饼果子”，“好嘞这就给你做”，“烤冷面能做吗”等等的对话，听得人心烦意乱。

　　饶蔓霖正想迈出去一步看看自己的防护网还能撑多久，却忽然听见一声很难听的咆哮，像是嗓音嘶哑的人在拼命地大吼。

　　街上的人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到了，一时间竟然没了动静，只剩下树上的蝉还在不懂气氛地大声唱歌。

　　饶蔓霖心脏“咚咚”地跳着，她似乎都能听见剧烈的心跳声。

　　几秒种后，阳台上一阵与之前的撞击声不同的叮当作响，难听的金属摩擦声和碎石头的声音，然后是沉闷的“扑通”一声。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过了整整五分钟都没再有动静。

　　饶蔓霖压着胸口，像是害怕自己的心跳声太大会打破这种宁静，在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又撑着墙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阳台外空无一人。

　　楼下的小街上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