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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感冒是种难以痊愈的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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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展寻手里拿着一小袋小甜饼干,自己吃一个,给旁边的拉里一个。
游乐场那天,就像一个荒诞的梦,好好的一个约会,变成了四人行。还有最后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说真的,他会选择捅死李培然,然后再孤独终老,反正那时候杀人又不犯法。
他连着吃了几个饼干,拉里张了张嘴,又合上了,不满地瞪着他。
“没了。”
拉里歪了歪脑袋。
“真的。”
展寻把包装袋翻过来给他看,拉里低着头,用爪子扒拉了扒拉,有些许失望地垂着眼。
展寻抱起他,道:“你最近怎么只知道吃,都这么重了。”
话音刚落,拉里的爪子就拍在了展寻的手背上。
不是很疼,只留下几道细细的红痕。
“没良心。”
展寻感觉抱着拉里就像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天真任性,而又随心所欲。
57.
展寻最近有点感冒,请了假在家。
晚上的时候,展寻听见门在响,他全身发软地走过去开门,姜乐正提着粥站在门外。
“哎,我怕你病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所以来看看你。”
厨房的灯被打开了,姜乐把粥倒在锅里,又热了热。粥的味道飘了出来,虽然这两天展寻的鼻子不太好,但奇怪的是,还是隐隐约约地闻见了这股味道。
他围着被子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电影,电影是他随手播的,名字不知道。电影里的那个男人说:“你知道什么事很糟吗?发现你相信的一切都是幻想。”
正看着,姜乐把粥端了出来,道:“你尝尝。”
“嗯。”
展寻嗓子很疼,说不了多余的话。
“吃药了吗?”
“还没,饭后吃。”
姜乐看他吃了药,替他打了局游戏,一直陪他到了九点,九点过后,就走了,屋里又恢复了空荡荡。
不过,姜乐临走前把屋子里调到了一个合适的温度和湿度,碗也刷了,还洗了几个水果。
展寻很少被这么照顾,他妈妈是个清高自持的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提孩子了。
他把灯关上,身体裹上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个头。
半梦半醒间,他忽然记起了初中的时候,也是感冒发烧,比这次严重的多。他当时在暑假参加了一个夏令营,身边没有其他人,李培然就随便找了点药给他吃了,又把水晾的很凉给他喝,结果两天后他就被照顾的因为肺炎住院了。
尽管这件事不怎么愉快,但他还是记起来了。
58.
猫也会感冒,为了不传染给拉里,展寻在拉里每次想亲近他时,都会往后避一避,久而久之,拉里就不愿意理他了,转而和一百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一百是只很乖的兔子,全身灰灰的,唯有爪子那里是雪白的。
展寻第一次见到兔子时,兔子被关在一个粉色的小笼子里,其他的兔子在抢牧草,只有灰兔子静静地待在一旁,不挣也不抢。
他觉这只兔子很特别,也许只是他的错觉,他很喜欢这只兔子的黑色眼睛。
“你要喜欢,一百给你了。”
展寻也没多想,给了那个卖兔子的一百块钱,就把灰兔子抱在了怀里。
灰兔子也没挣扎,一派的宠辱不惊。
后来,他一朋友看见这兔子时,就说他被骗了,这种兔子根本不值一百块钱。
展寻看了一眼在阳台上疯狂啃萝卜的兔子,道:“哦,现在不一样了,他在我这里好吃好喝这些日子,光这身肉,烤烤就值一百了。”
59.
他生着病,无所事事。
回忆也就如影随形。
最先开始的地方是他妈妈的肚子里。
开玩笑的,他自然不可能记得这些,记忆具体起始于哪里他不知道,但带他从头认识世界的人一定是他的妈妈,那个叫展微的女人。
后来他长大了,展微的生命就耗尽了,仿佛她一生就应该只有短短三十几年似的。
明明她还年轻,还很漂亮。
可她死的时候很狼狈,用骄傲也掩饰不住的狼狈。
“你知道吗?溪溪,有一个鬼魂一直在跟着我,他无处不在,他想害死我。”
展微神色惶恐,声音很轻,像蛇吐着信子。
展寻被他妈妈的神态和语气吓得大哭,张珉听见就会斥责展微,展微也会变得很激动,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大,完全淹没了他的声音。
等吵完了,情绪崩溃过后,展微才能记起来她还有个儿子。
她会把她喜欢的东西给展寻,苹果,小提琴,画册,诗集。但她从不考虑展寻真正喜欢什么,比如六岁时的电动小火车,十一岁时的鱼标本,十三岁时的足球。
时至今日,展寻都在庆幸她没有强迫自己穿裙子。
展微说:“人都是最爱自己的,我也是,所以你越像我,我越爱你。”
60.
展微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她的病症久治不愈。别人恐惧她,张珉厌弃她,只有展寻还在她身边。
她在大学时,曾是校园广播的播音员,声音很好听,说起话来,像暗夜里的天鹅丝绒。
她给展寻唱歌时是这个声音,给展寻念诗时也是这个声音。
她最喜欢的一首诗是A Deep-Sworn Vow。
因你未守那深沉的誓言,
他人成为我的好友,
但每每,在我面对死神的时候,
在我睡到最酣的时候,
在我纵酒狂欢的时候,
突然间我总看见你的脸。
那个声音穿越重重时空又回到了展寻身边,带着他不断往既定的轨迹下滑。
其实,展寻很想知道,展微在医院楼上那一跃时,眼前看到的是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