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长安》岐阳公子余

3、青莲少年游（三）

　　日子过得慢极了。

　　余笙被推着醒来时，发现天还未亮透。“这么早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模模糊糊，像隔了层什么东西。

　　对上李白含笑的眼睛，她温软的，陷入沉睡的心莫名一跳。

　　“李白？”

　　“我要出去，一起吗？”李白笑着说，“子规。”

　　余笙心想李子规这个名字真好听，李白声音也真好听，就乖乖点了点头。

　　李白带上子规出了门。

　　古街清晨已有零零散散的商贩行人。有商贩用扁担挑着煮熟的菱角卖。李白买了些菱角，还有些温热，用又圆又绿的荷叶捧着，有些不好剥，李白就把荷叶放在路边的石头上，专心剥起菱角来。

　　余笙静静看着，觉得红的菱角，白的手，真好看。

　　李白剥了三个，觉得够了，遍问头上趴着的余笙：“够不够。”

　　余笙咽了口口水，乖巧地点头：“够了呀。”

　　李白笑了笑，又给自己剥了好几个，放在荷叶上，继续赶路。

　　走着，就往余笙怀里塞了个菱角。

　　余笙吃着，感觉和煮熟的土豆一样没什么味，说不上好吃，也不能说难吃，更不好意思扔了，就一口一口地吃着，有些自娱自乐地想变成人偶后就不用担心暴饮暴食长胖了。

　　李白也默默吃着菱角，走着。青莲乡的长街晕染着荷叶与莲花的香气，一切仿佛都十分清淡，灯笼没有那么红，姑娘眉眼清和温柔，街边小摊蒸笼里冒出的热气浅淡，房屋里的烛光也没有别处的耀眼。

　　一会儿，二人临近江边，两岸种着垂柳，夏日里枝繁叶茂，有蝉声聒噪着。余笙无端想起自己初来的时候是冬天。不禁有些恍惚时间也是如此快。

　　从江边的一个屋舍里走出来一群女郎，或老或少，或高或矮，都穿着灰布衣裙，梳着利落的辫子，手上拿着装满衣物的盆子，衣袖向上卷着，露出或黑或白的手臂。余笙想，这大概就是浣纱女吧。

　　李白他......带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呢？余笙有些疑惑。

　　直到一个年龄稍小的女郎，向李白这边望去，眼睛微微一亮，旋即一抹菡萏般的笑容在清晨的风中徐徐开放，余笙才懂得李白来这里的含义。

　　李白他啊，也是个少年啊。

　　姑娘走到李白跟前，眼睛不大却格外清澈与温柔，她轻声唤：“李公子。”

　　李白红了脸，有些慌张地伸出手，问：“吃菱角吗？”

　　姑娘微笑，伸出藕节一样白却结实的手，正要拿一个过去，李白却将连菱角带荷叶整个塞了过去：“拿去。”

　　余笙见李白像个愣头小子似的，想笑却不敢。

　　姑娘这才注意到李白头上的余笙，笑道：“李公子，这娃娃真好看。”

　　余笙闻言虎躯一震，生怕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李白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送给女郎。

　　李白将自己头上的余笙取下来，让姑娘看得更仔细些，却没有说出将余笙送人的话，女郎也没有开口要，只是笑着打量了子规好一会，才道：“做得真精细。”才抬头，与李白一个对视，又双双撇开眼。

　　余笙觉得自己跟来就是个错误。

　　江边的女子们开始呼唤起了女郎，女郎也只好捧着菱角往江边赶去。

　　余笙听到女郎的名字叫“柳青莲”。于是对李白说：“姑娘名字真好听。”

　　李白笑笑，表情难得忧郁：“镇上很多人叫青莲。”

　　余笙不明白李白为什么见到喜欢的人还这么郁郁寡欢，可是在她的印象中，李白四个妻子中，没有一个是什么青莲乡的青梅竹马，说道青梅竹马，余笙又想起了李白的那首“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难不成，李白也知道两人无法终成眷属？

　　也是。余笙内心叹息。两个人身份便是一种障碍了，更何况......李白注定不可能留在这青莲乡。

　　难得花费脑子想了一大堆事的余笙颇为遗憾地拍了拍李白的手。

　　李白见状笑道：“子规脑瓜里到底想些什么？”一面说着，一面又将目光投向江边浣衣的柳姑娘。

　　可不要小看我呀。余笙面上傻笑着，心里却在嘀咕。

　　李白在此处，一站就是一个上午，午时，日头正盛，浣纱女也要回屋，李白才挥手同柳姑娘道别，柳姑娘静静望着李白，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阳光下微微眯着，带着荷香的风吹拂她的衣襟，皮肤微黑，却更显青春旺盛。

　　“再见。”余笙看到柳姑娘的口型。

　　李白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