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收钱》轻微崽子

10、被钱总骗婚的倒数二十九天

　　周日上午九点半，钱八万坐到自家的饭桌上，刚进饭厅心就凉了半截。

　　钱妈又新烫了个头，翘着腿，正在往面包上抹果酱，斜挑眉眼地看了儿子一眼。

　　“出去呢？”

　　钱八万头皮本来是紧绷绷的，突然笑了起来：“妈。”

　　“不发烧了？”

　　“退了，昨天半夜就退了。”

　　钱妈咬下一口面包，在吐司上留下一个小小巧巧弯弯翘翘的牙印，说：“你爸跟你沈叔叔打高尔夫去了。”

　　“妈你怎么不去？”

　　“没脸去啊。”

　　钱八万嘴停下咀嚼，顿了一会，才把嘴里这口咽下去。

　　“妈，我不喜欢沈敛华。”

　　“人你都没见过，就知道不喜欢了？”

　　“凡事有先来后到，我已经看上一个，总不能始乱终弃吧？”

　　“你看上的，能有妈看上的适合你？”钱妈不以为然地吃了口面包，“你先谈着，我赌你三个月分手，人不用带给我看了，我也想明白了，之前你谈的也不少，这个，估计也差不多。”

　　钱八万没有当场发作，他妈就是C城七八月的天，一天一个脸，时而狂风大作，时而万里晴空。钱八万安安分分地把早饭吃了，优雅地擦嘴。

　　“妈，那我出去约会了。”

　　“去吧。”钱妈懒得多看这个作孽儿子一眼，已经在琢磨怎么安排三个月后钱八万和沈敛华的再次相亲，她打心眼里不觉得儿子会是认真的。钱八万谈过的男朋友，他妈也知道，少算一点儿一个手是有，多算一点儿两个手不够，从没有带回家来的。

　　昨夜她和徘徊在入睡边缘的老钱聊过，把钱八万在酒店接她查岗电话时的每一个语气每一个用词都拿出来分析了一遍。

　　老钱说小钱还年轻，年轻人，最不耐烦被父母说教，对爸妈介绍的结婚对象理所当然就有抵触心理。

　　于是钱妈妈进行了严格的自我批评和反省，改走温水煮青蛙的路线。她现在的打算是对钱八万自己找的对象置若罔闻，等钱八万自己腻烦分手以后，再安排钱八万在音乐会、酒会、拍卖会这种场合下，跟沈敛华偶遇。

　　钱妈妈跟沈敛华在电话里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意思，听见沈敛华温润而不失男性魅力的磁性嗓音回答：“都听阿姨的。”

　　“有时候我真是羡慕芝琦，能嫁给你爸那么好的男人，又生了个你这样优秀的儿子。一点儿也不像八万，八万要是有你一半让我省心，我就心满意足了。”沈敛华的母亲叫章芝琦，跟钱八万的妈李兰心是在大学认识的，大学里关系说不上好，到老钱开始做生意，两家才又熟络起来，这一熟络。

　　李兰心发现，这不是那个爱扎两个油亮乌黑麻花辫子的章芝琦吗？

　　章芝琦发现，这不是那个爱管闲事天天穿个碎花裙子乱晃悠的李兰心吗？

　　左右无事，成天约在一起搓牌做spa。

　　李兰心热心给沈敛华和钱八万牵线搭桥也有这层考量，将来的亲家是处惯了的，门当户对的好处就在于，聊天能聊到一块儿，出去玩能玩到一块儿，要住什么样的酒店不用顾忌对方会不会嫌贵。

　　倒不是说李兰心生活多么铺张浪费，苦日子她也过得，只是生活条件好了，也快五十岁的人了，李兰心自然是希望能结一门让她不操心不累人的亲。她又看了很多社会新闻，自打同性婚姻合法化之后，原本的同妻被压榨的问题，变成了丈母娘被压榨的问题，异性恋那套也不适用了，谁家也不想嫁儿子，但双方父母会共同支付一笔费用，准备给儿子找代孕用。

　　这也是不少家庭都达成共识的。

　　钱八万自己有房，沈敛华也有。

　　两边都不占便宜。

　　代孕的钱钱八万在跟家里公开沟通性向的时候就说过，不用父母来出。李兰心哪儿肯？别人儿子有的，她的儿子也一定得有。

　　不给出这个钱不就像儿子娶老婆不给出首付一样吗？虽说父母愿意给的是恩惠，但社会自有一套惯例，家庭不同，生活水平不同，想法也不一样。

　　至少李兰心是觉得，代孕的钱得出，她也想早点抱孙子，等抱上孙子以后，也就撒手不管了，到时候她含饴弄孙，钱八万跟沈敛华要怎么处她才不管。

　　但李兰心会想到沈敛华，也不光是冲着门户，沈敛华还没回来的时候，就托章芝琦来问李兰心，钱八万找对象了没有。

　　也是李兰心的一点儿私心，当时钱八万有个小男朋友，特别娇气，没带回来家里，李兰心在钱八万公司里见过。

　　章芝琦问到的时候，李兰心说没有，自家儿子洁身自好，一心一意经营公司，没空谈恋爱，谈恋爱一定是奔结婚去的。

　　这下，连章芝琦都动了心。

　　于是乎，在钱八万自己一点儿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钱家跟沈家的两位夫人，几乎已经达成一致，对方的儿子将来就是自己的媳妇儿了。

　　·

　　连日暴雨过后，难得的晴天，贺开朗起来给猫洗了个澡才出门，他的猫气得想把猫抓板给撕碎，贺开朗开门出去都没理他。

　　在地铁上，贺开朗收到香蕉的微信。

　　一看就是无聊，问他在干啥，是不是要出去找那个腹肌男。

　　贺开朗回：【滚】

　　【有了男人身板都挺了啊】

　　贺开朗正要把手机收起来，看到一条新的消息。

　　是一张病历单。

　　【这什么？】

　　香蕉：【你自己不会看啊】

　　贺开朗越看心里越是发凉，他想回点什么，却觉得发什么都不对，只得装作看不懂，问香蕉：【生病了？】

　　香蕉：【嗯，艾滋】

　　贺开朗一头冷汗，手指发抖，车厢里的冷气太足，乘客各自低头玩自己的手机，没人留意到他突然苍白的脸色。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不是我，我一朋友】

　　贺开朗松了口气，手指动起来：【确诊了？】

　　香蕉：【是啊，我打算也去查一下】

　　贺开朗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个朋友跟香蕉或者香蕉曾经有过的床伴估计有互相传染的机会。

　　贺开朗从来不管别人的生活方式，他有几个gay圈的朋友，大家各自生活，有没有性生活，贺开朗没问过。只是能过奔着婚姻去之后，身边找人一夜情的少了很多。

　　原本许多人抱着只能在地下，不能见光的心态，放纵一天是一天。现在不一样了，能结婚，大家也在慢慢改变自己的态度，也会开始思考，这个人适不适合扯证。同性之间不能繁衍后代，这些年对代孕，国家规范化管理，相对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行业，医学技术也在进步。

　　然而，像香蕉这样不打算结婚的人也不在少数。包括异性恋也有相当一部分高知人群认为，不生孩子没必要结婚，尤其是双方差距比较大的，一个人过着自在，两个人过着反而拉低生活水平。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

　　结婚却是两个家庭的事。

　　香蕉又发来一条：【吓到了？】

　　贺开朗怕他误会，立刻回：【没有，在换乘】

　　【这算什么，生死有命，有的人吃喝嫖赌样样来，活到八十八，有的人早睡早起勤锻炼，冷不丁就绝症了。而且现在HIV吃药可以一直活下去，又不是绝症。】

　　贺开朗当然知道绝没有香蕉说的这么轻松，回道：【你又没得，我相信你的人品】

　　过了五分钟，香蕉发了一个大大的[哈哈]表情过来。

　　·

　　进地铁的晴天，在贺开朗出站时已经转阴。

　　步行三百米就是美术馆，贺开朗上班也在附近，约会顿时像上班。

　　贺开朗到大门口，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钱总。

　　艳阳天里，一米九的大汉钱八万，撑着一把十分扎眼的黑伞，大老远朝贺开朗招手。

　　“钱、钱总。”贺开朗被钱八万这一身严严实实的休闲装亮瞎了狗眼，他穿的是长袖长裤，还打伞。

　　反观贺开朗自己，穿着卡通熊的T恤，卡其色的五分裤，细瘦的小腿白得晃眼。

　　“你不热吗？”两人过了安检，贺开朗刚小声问钱总，就想起来场馆里冷气很足，应该不会热。

　　钱八万没有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回答：“不热。”

　　贺开朗开始烦恼新的问题了，钱总的休闲衫是套上去的，他要怎样优雅地把钱总的衣领往下扒点儿确认吻痕呢？

　　“咱们一块儿吃晚饭吧。”贺开朗说，“这附近有家串串很好吃，是网红店，他们家员工每年都有一次欧洲游，去早了不开门。我们看完展子先去找地方坐坐，下午你有什么安排？”

　　钱八万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弧度刚勾起来，被他强自按捺下去。

　　“本来有安排，现在没有了。有两部好看的片子，看动作片还是惊悚片？”按照钱总的思路，最好是惊悚片，但他不想用以前和被人交往的经验，用在贺开朗身上，让他自己选择。

　　“我待会看看，中午吃饭的时候买。”一进展厅，贺开朗本来就是学舞蹈的，瞬间被色彩斑斓、样式独特、制作精美的舞蹈服吸引了。

　　钱总落后半步，观察着贺开朗，越看越觉得贺开朗太合胃口，看电影、看展，他甚至还带了戏票，可以一起吃遍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而且贺开朗完全没有不良嗜好，虽然不像小野猫热辣奔放，却也别有风味。

　　钱总渐渐露出了：兔兔这么可爱，一定很好吃的憧憬神色。